安全屋的门在身后合拢,将永夜的潮湿与喧嚣隔绝在外。
洛肯反手锁上门,金属插销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他没有立即开灯,而是在昏暗中走向沙发,重重地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克洛伊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窗外霓虹勾勒出的疲惫轮廓。她能感觉到他周身还未散去的紧绷感,就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你在生气。”
她轻声说,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你看出来了?”
洛肯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
“是因为那个未知的特派员吗?”克洛伊走到他面前的地板上坐下,这个高度刚好能平视他低垂的脸。
“……不止。”他终于抬起头,眼中像是有东西要喷涌而出,在黑暗中几乎压不住,“那个联邦大小姐,弗洛希,现在又加上这个藏在暗处的,他们就像秃鹫一样围着你打转。”
克洛伊歪了歪头,灰发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泛着微光。
“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在乎他们。”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只在乎你的看法。”
洛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是你这个态度让我生气。”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拆解、被研究。难道一定要等到他们到你面前把你拆成一堆废铁,你才能……”
“我知道。”克洛伊的电子眼微微闪烁,“但是洛肯,如果我身上的技术能帮你在纽特那里站稳脚跟,能让你在伽德勒获得更多资源……那被研究也不是不能接受。”
“闭嘴!”
洛肯猛地站起身,沙发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胸膛因为愤怒而起伏:“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帮我!更不需要你把自己当成交换利益的筹码!”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安全屋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愤怒。
克洛伊怔住了,她从未见过洛肯如此激动,她的核心处理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击而短暂停滞。
“为什么?”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如果我的存在能帮到你,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不是工具!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很!多!次!”
洛肯几乎是吼了出来,他单膝跪地,与她平视,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你是克洛伊!是那个会偷偷戴猫耳发饰的克洛伊!是那个学修枪时笨手笨脚的克洛伊!是……是那个让我觉得这该死的世界还有值得守护的东西的克洛伊!”
他的声音在最后几句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安全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隐约传来。
克洛伊怔怔地看着他,视觉传感器清晰地记录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愤怒、恐惧,还有某种更深沉的东西。那种陌生的暖流再次从核心深处蔓延开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对不起。”她小声说,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唔!”
下一秒,她的话被硬生生截断,洛肯猛的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
所有的传感器在这个瞬间过载,人类体温透过仿生皮肤传来,洛肯的心跳声在她耳边轰鸣,比她听过的任何机械运转声都要震撼。
他的手臂环得很紧,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但她没有挣扎。
“不准再说那种话。”洛肯的声音埋在她的肩窝里,带着轻轻的颤音,“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不要再受伤了。”
深紫色的核心以异常的频率跳动着,忽快忽慢,却仿佛要逃出胸腔。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很陌生,处理器里没有任何关于如何拥抱的数据。
但她觉得这样是对的。
“……嗯。”
他们就这样在黑暗中相拥,窗外的霓虹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过了很久,洛肯才慢慢松开她,但双手仍搭在她的肩膀上。
“那个特派员的事,我会去找纽特问清楚。”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在弄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前,你留着这,不要再去东城区了。”
克洛伊点点头。
“好,我会提高警戒级别。”
“不,”洛肯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是要你答应我,如果发生任何意外,我觉得情况危险,你要听我的,并且第一时间撤离。”
“可是——”
“没有可是。”洛肯打断她,“这是条件,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去找纽特辞掉这份差事,然后咱们离开麦特罗尼亚。”
克洛伊的瞳孔微微收缩,她从未见过洛肯如此决绝。在那一瞬间,她的核心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某种保护协议被触发。
“好……”
她最终说道。
洛肯似乎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打开了安全屋的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两人都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终端突然发出急促的震动,紧急通讯请求响起。屏幕上显示着纽特的代号,背景是最高优先级的红色警报。
两人对视一眼,刚才的温情瞬间被警惕取代。洛肯迅速按下接听键,纽特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
“洛肯,你们还在安全屋吗?立刻离开那里!总部频道刚刚通知,那个特派干员已经抵达麦特罗尼亚,而且……她好像朝着你们安全屋去了!”
窗外,永夜的天空中,一道隐秘的阴影正悄然掠过,如同猎鹰锁定了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