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门在洛肯身后重重关上,沉重的金属插销落下,发出令人心安的“咔哒”声。但这声音并未能驱散他眉宇间的凝重。纽特那条突如其来的警告信息,像一块冰,塞进了他的胸腔。
“洛肯!你们还在安全屋吗?立刻离开那里!总部频道刚刚通知,那个特派干员已经抵达麦特罗尼亚——”
信息未知,这本身就意味着最大的危险。伽德勒的体系内,极少存在“未知”的干员,尤其是需要纽特亲自发出警告的,劝说他们赶紧离开的。
但是离开……他们又能去哪?
“先听纽特的……”
洛肯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安全屋熟悉的陈设,最终落在克洛伊身上。她正站在工作台旁,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块精密螺丝,灰色的瞳孔平静的望着他,歪了歪头。
“但是根据外部传感器数据,当前时间是荒漠上的‘午夜’,环境风险系数较高。”
“总比在这等死要好”洛肯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他快步走到床边,开始收拾必要的装备,将霰弹枪的子弹一颗颗压入弹带,动作快而精准,“一个连纽特都无法掌握信息的‘特派员’,直奔我们而来?你觉得会是来请我们喝茶的吗?”
克洛伊的处理器快速运转着。她理解洛肯的逻辑,风险规避是生存的第一准则。
但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着她,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微妙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并非全然恶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战斗模块已在线,自卫协议处于激活状态。”她陈述道,试图安抚洛肯的紧张,“可以应对大部分突发状况。”
“你根本不明白!”洛肯猛地停下动作,看向她,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焦躁,“这不是在荒漠上对付几个掠夺者!这是伽德勒内部的事情,牵扯到总部!他们要是冲着你来,手段会比你想象的更……”
他顿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无形的压力。
就在这时,克洛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核心深处的紫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加速脉动了一瞬,一股微弱但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又迅速平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安全屋老旧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电压极其不稳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工作台上,几台处于待机状态的仪器屏幕瞬间黑屏,又挣扎着亮起。
洛肯警觉地抬头:“怎么回事?”
克洛伊也愣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仿生皮肤下的核心正传来一阵陌生的温热感。“我……不知道。系统未检测到异常,但核心能量刚刚出现了短暂的峰值波动。”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洛肯。他不再犹豫,将最后的装备塞进战术背包,一把拉住克洛伊的手腕:“没时间分析了,我们走房顶!”
然而,已经太晚了。
安全屋外,并未传来预想中的破门声或警告,相反,是一种极致的“静”。原本从门缝、通风口隐约传来的城市背景噪音,遥远的悬浮车引擎声、模糊的交谈声、甚至永夜特有的风声。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
绝对的死寂,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紧接着,门上那套老旧但可靠的机械锁,内部传来了细微的、如同沙粒滚动的“沙沙”声。不是撬锁,更像是锁芯内部的金属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地、不可抗拒地侵蚀、分解。
洛肯瞳孔骤缩,瞬间举起了手中的霰弹枪,枪口死死对准门口,另一只手将克洛伊向后推去,示意她寻找掩体。
克洛伊没有动,她紧紧盯着门锁,视觉传感器放大到极致,清晰地捕捉到锁孔周围微小的金属碎屑正簌簌落下。
“检测到未知能量场干扰……物理结构正在被……”她的分析语速极快,但声音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凝滞。
“咔……”
一声轻响,并非锁具弹开的声音,更像是某种东西彻底碎裂、崩解。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纹丝未动,但门锁的位置,连同周围一小片区域,如同被高温熔蚀又瞬间冷却般,出现了一个边缘不规则的空洞。
透过那个空洞,可以看到外面走廊昏暗的灯光。
以及,一只透过空洞平静望进来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浅色的,近乎透明,像两颗打磨光滑的玻璃珠。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杀意,甚至没有聚焦,只是单纯地“看着”门内的两人。
然后,在洛肯和克洛伊的注视下,那只眼睛移开了。门外的人似乎向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整扇金属门,从那个锁孔的空洞开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无声无息地、迅速地消融、瓦解。没有爆炸,没有撞击,只有金属分子结构被彻底破坏时发出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悲鸣。
几秒钟内,一扇足以抵挡小口径武器射击的门,就这么在他们眼前化为地上的一滩黯淡的、冒着细微热气的金属残渣。
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翠绿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身上穿着略显宽大、沾满泥污的伽德勒制式灰外套,身形单薄,她的双手空空,自然垂在身体两侧。
正是茜草。
她抬起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视线越过如临大敌、枪口对准她的洛肯,直接落在了他身后的克洛伊身上。那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确认一个坐标,辨认一件物品。
石槲半透明的虚影飘在茜草身旁,粉色长发无风自动,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屋内的两人,目光尤其在克洛伊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个近乎玩味的弧度。
“哦?”石槲的声音直接在茜草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发现有趣玩具的兴奋,“这个……有点不一样。妹妹,你感觉到了吗?”
茜草没有回应姐姐,她只是看着克洛伊,然后,用她那缺乏语调起伏的、清亮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开口:
“请问,这里是麦特罗尼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