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兰特心怀忐忑地来到了云霖客栈,他没带下人,走进客栈门口,有小厮殷勤过来询问他是否住店,他向小厮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找三男一女,其中有精灵有亚人是吧?不用说名字了客官,我们这儿有你描述特征的就那么几位,您稍等,我去找一下老板。”
小厮去柜台向老板说明原因后,老板观察了可兰特一眼,对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身上穿着的黑色衣袍也不是什么普通料子的,于是连忙走上前对他笑着施礼道:
“不知这位客官找他们何事?可是他们有惹出什么祸事了?”
“并非如此,今日我与他们中的那名持剑男人约好了在此会面,特意前来相见的。”
“如此,客官稍等,他们都在房间,我去通知他们。”
老板让小厮上楼前往了洛沐的房间,没过多久,洛沐一人跟随小厮走了下来,看到身穿黑色衣袍的可兰特好奇问道:
“今天没穿你的黄马褂吗?”
“何为黄马褂?”可兰特有些疑惑道。
“就是你引以为豪的黄色衣裳。”
洛沐走到他面前,看他紧张的样子,对他说道:
“走吧,楼上谈,你的刀也在楼上呢。”
二人进了洛沐的房间,发现有两名小女孩正在玩闹,其中一名穿着紫黑色衣装,年龄稍大点的小女孩高高举着一个拨浪鼓,另一名猫系亚人小女孩伸手想要夺回来,但是由于身高差距导致她够不着而哀求着对她说着:
“小格姐姐,那是精灵哥哥买给我的,还给我。”
“哼。”
小格一脸得意又好玩的表情看着哀求着的小猫儿,还在她下巴处像是在逗猫咪一般挠着她,对方又是哀求又是享受的表情让小格心情很是不错。
“小格,你又在欺负小猫儿了。”
看到这一幕的洛沐皱着眉轻声呵斥道,小格看到洛沐回来把拨浪鼓直接插在小猫儿胸口,然后开心地扑到他怀中,一脸期待地指着浴桶道:
“哥哥,去玩水。”
“不行!”
洛沐严词拒绝后,小格很不开心地捶打他的肚子,洛沐安抚了半天,并答应她带她去街上吃喝玩乐,这才让她消停下来。
小猫儿拿着拨浪鼓走过来后,洛沐让她们先去钰儿房间玩,但是小格就是执拗不肯离开,还说钰儿是个坏女人,自己不想和她待一起,无奈之下,洛沐只能任由小格坐在自己怀中听自己与可兰特之间的谈话了。
从两个小女孩玩闹开始到小格撒娇结束,可兰特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多言,脸上反而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态,他原本警戒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给,你的刀。”
从衣柜中拿出那把狼吞弯月刀后,洛沐单手递给了可兰特,看着与之前一样未变的刀鞘,可兰特咽了口唾沫,然后小心翼翼拔出了弯刀,只听“锵”一声宝刀出鞘的声音过后,一把锋锐无比,寒芒四射的崭新宝刀出现在了可兰特面前。
“这、这是我的刀吗?”
虽然可兰特不是什么武器锻造行家,但从此刀的锋利与刀纹,还有慑人的寒芒威势,他能够感觉得到,此刻手中的刀比之前更加的锋利,或许会有更大的威力也不一定。
“对,修复后你的刀比之前更耐用了一些,要是念旧,想恢复到你当时的状态,我觉得会很难。”
洛沐看着弯刀沉吟道,可兰特则连连摆手,表示现在修复好的刀自己很满意,没必要复原到“原滋原味”。
“破刀。”
坐在洛沐怀中的小格看着可兰特手中的弯刀一脸的不屑,毫不遮掩地评价了一句,这让可兰特有些不悦,但他又不能真对小女孩动怒,更何况洛沐还在这里,只是皱着眉冷冷看了她一眼。
“哥哥,我能把他的刀掰断吗?他的眼神我不喜欢,我要让他哭出来。”
“别别别,好不容易修复好,你再给掰断了,你让他的尊严往哪搁啊。”
不知为什么,可兰特听到小女孩说出如此大话后,心中竟然有些畏惧,赶紧把刀收进鞘中,生怕对方真做出来,毕竟那个精灵当着自己的面,用两根手指就把自己的家传宝刀直接弄断了,前车之鉴可不能忘啊。
“多谢这位仁兄的帮助,这是仁兄当日抵押给我的戒指,我一直小心保存,还请您看看是否无误。”
可兰特从怀中拿出一个用丝绢手帕包裹着的戒指,拿到手中后,洛沐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没什么问题,然后收进了怀中。
小格在此期间想要抢夺戒指,被洛沐抬手打断,而且打她的手的力气不小,现在她正捂着自己的右手眼泪汪汪,样子有些可爱。
“谢谢你的用心保护,这样我们在你的家传宝刀的事情上就没什么纠葛了。”
“是的,我现在立刻向那位姑娘道歉。”
“不急,你只要有那份心,最后去道歉就好,我这里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刚准备起身想让洛沐叫钰儿过来的可兰特疑惑地看着洛沐,再一次起了戒备。
“你之前对我说过,你不是真心想调戏钰儿,而是为了给那些贵族演戏才迫不得已那样做的?”
“是的。”可兰特脸上出现惭愧的神色,表情暗淡地叹了口气。
“我父亲去年去世了,家业与爵位由我这个独子继承,由于我年龄小,家业其实主要是靠母亲打理,我有些亲戚觊觎父亲遗留的家产,经常来我们家给母亲说媒,母亲每次也都是严词拒绝,因而惹怒了不少人。
为了不让母亲为难,我也开始结交一些京城权贵中的官宦贵族子弟,可和他们在一起总感觉融不进去,他们也说我太一板一眼,连个女人都没有,不像个正常人。”
说到这里,可兰特看了眼洛沐,对方会意,笑着问道:
“然后你就有样学样,当街调戏钰儿,其实就是想把她抓进府中,给那些公子哥们做个样子,没想到碰到了硬骨头,最后把自己的家传宝刀都弄断了。”
“正是如此,惭愧惭愧。”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难处。”听洛沐说到这里时可兰特有些激动地看向了他,但后一句又让他低下了头。
“但是我不能认同你的行为。”洛沐把一直不老实在他身上乱动乱拽的小格压在怀中,对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抱着他抓着他身上的肌肉玩耍,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对话与可兰特的目光。
“如果周围环境烂了,没法靠简单地梳理拯救的话,那就只能换新环境,把旧环境抛弃掉,在新的环境中生存;要是没有适合的新环境让你立足的话,那就只能灭亡或者自己创造新的环境了。”
“仁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头雾水的可兰特听不明白洛沐的话,洛沐也没给他解释更多,转而问他第二个问题。
“你能和我说一说自东西壁障消失之后,你们这些归化人到目前为止的处境吗?”
“我们的处境?”
“照实说,不要像那天穿个黄色衣服那样狐假虎威了,那一天我遇到两个贵族,一个沉稳内敛,即便不用华丽的装饰也能体现出他的不凡与气质;另一个就是你这种张扬外露,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的贵族,活像一个暴发户一样,我觉着你的父亲应该不至于像你这么没出息吧。”
“我……”
刚准备反驳的可兰特看着洛沐不似嘲笑的眼神,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后说道:
“你说得对,我确实给父亲丢脸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差点连父亲交给我最重要的遗物都毁在自己手里。
我这三天每天担惊受怕,就怕母亲问起我家传宝刀的事,要是三天后没修复好该怎么办?母亲知道后会不会被气坏身子?在这些胡思乱想中,我每天茶饭不思,就盼着这天能够到来,但我又怕这天到来……好在,你没有骗我,谢谢仁兄!”
可兰特站起身来再一次给洛沐致谢行礼,洛沐手中有小格不能扶起他,只好无奈道:
“想不到你还是一个事母至孝的人,我被这个小家伙捣乱地没法扶你,你赶紧坐下吧。”
再一次坐下的可兰特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小格,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然后对洛沐说道:
“实不相瞒,我们归化人其实一直被京城中世代相传的贵族看不起,他们要么是皇亲贵胄,要么是黎族的开国功臣或者名门之后,不仅根基深厚,而且握有实权,就算是陛下也对他们忌惮三分。
父亲在世时告诉过我,我们之所以能在京城立稳脚跟,不仅是战场的本领,更是陛下的赏识与提携,没有陛下我们其实根本没法立足在这京城之中,无法立于朝堂之上。
现在想来,我也是脑子糊涂了,竟然和那帮子贵族子弟们勾搭在一起,这不就是与父亲交代的相违背了吗?”
“你年纪还小,会做错事很正常,宝刀事也好,调戏钰儿的事也好,还是你想抱那些京城贵族子弟们的大腿也罢,都是你为了改变而做出的努力,只是这些努力差点让你变成一个废物或者渣滓啊。”
洛沐说完站起身,将已经昏昏欲睡的小格放在床上,然后走到桌前重新看着依旧坐着的可兰特道:
“你真该庆幸,遇到我让你没走成歪路,也没变成一个沉沦失意的废物,报酬就拿你知道的一切换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