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玲珑小世界)
天空好似一口灰蓝色的大锅,被起锅烧油,其中的太阳被煎得焦黄,摊在浸了油的云彩上,从东边划到了西边。
风过林梢,密林中的汩汩蝉鸣挑拨得少年的心里痒痒的。
此刻,树下眼前这个小少年正仰在竹椅上,卷着本薄溜溜的书册抵御着骄阳。
带着两分困倦,三分吞吐,五分漫不经心地念着上面的蝇头小字: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而心中却在默默地神游天下。
与此同时,天色骤然一黯,勾回了少年的心思。
他好奇的偏过头去,将视线从书册上挪开,结果就看到了眼前骇人听闻的一幕:
天上,浑圆焦黄的骄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肆意拉扯,扭曲,毫无生气。而太阳正中心处,一点墨色缓缓晕染开来。
猝不及防地,那黑洞喷出一道流光,然后支离破碎。天色重明,一切转瞬即逝就恢复如常,唯有那一抹划过天边的红色流光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并非白日做梦。
那红光坠落在远处密林深处。
“轰--”
远方的天边,刚刚红光落地的那片密林中心,一朵蘑菇云缓缓升起,不一会儿旋即随风消逝。
这一切少年愣了片刻,带着满眼兴奋,抽起外套,纵身飞奔出去。
“妈,我出去一趟……”
“珝儿--”
不待她的回应,少年已然跑远。徒留那妇人从窗户里翘首以盼追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这孩子,突然发什么疯--”她叹了口气,擦擦汗水,继续埋首忙活着。
城里的说书先生讲曾说过:天降异象,必有重宝出世。一想到这里,少年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等我找到重宝,就可以在城里买下一栋漂漂亮亮的房子和妈妈一起搬过去住了,还要给妈妈买好多好多的好衣服,好吃的……我也可以去先生的私塾里听故事了……
“嘿嘿,嘿嘿……”这一切光是想想就觉得美死了,少年不觉中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蘑菇云散去后的方圆百里之地,寸草未留,黑乎乎、光秃秃的焦土广布。
中心陷下的巨大坑洞里一颗蛋正冒着红温,仿佛已经熟透了。
一缕清风拂过,伴着“咔嚓,咔嚓”蛋壳上裂开了丝缕纹路,随后又重归于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又是一声“咔嚓”,一个藕芽似的白嫩小拳头击碎了蛋壳顶部,伸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然后……这只小手摸索着用力掰下一块蛋壳又送进了壳里,蛋壳中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
“咔嚓”一声,“咔嚓”又是一声,“咔嚓咔嚓”地声音越来越快,不间断地响着,小手不时地伸出来掰下一块就往壳里送。
蛋壳越来越残破,壳内的轮廓也愈发清晰:
一团“小雪球”怯生生地举着小手将蛋壳往嘴里送,扭过头来,露出了葱茏白毛下那白嫩精致的Q弹小脸,长睫毛下一汪水灵灵的眼扑闪着好若氤氲着雾气,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动着。
很快,蛋壳就几乎要被消灭殆尽了。
“小雪球”似乎是有点口渴了,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块“残羹”,“嘿咻”站了起来。
发丝轻盈似雪,身后短短的一截小尾巴在群下带着一丝调皮的灵动,轻轻地摇晃着。
“咿呀咿呀”
她歪了歪头,茫然四顾,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嗅了嗅,眼前一亮,望向了某个方向。
一摇一晃就迈出一步,一步接着一步,越走越快,毫不犹豫,径直往外走去,一头扎进了丛林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愈来愈近,愈来愈近,终于来到了密林中的这片空地边缘。
少年倚扶着一颗歪脖子枯木驻步停歇,胸膛随着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而剧烈起伏着。汗水从发梢缓缓滴落,划过照亮了他那惊诧的瞳孔:
眼前是遍地的石砾尘灰,除了空地中心那旷大的坑洞凹陷之外,就只剩下滚滚的热浪在炙烤……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探出了一只脚来试探试探着风险未知的焦黑土地。
“嘶——”
即便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回了可怜的脚丫,可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空气里似乎都飘起了一股淡淡的烤猪(某人)蹄的香味,弥漫开来。
看着烫红了的脚趾,再瞅瞅天色,少年不禁有些发愁:这可是他找到的重宝,万一便宜了后来人可就亏大发了,但是自己又只能看着重宝望洋兴叹……这可怎么办是好?
少年拍着脑瓜思索了半刻。
“有了!”
他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小布褂,并撕开一分为二,用其将自己的两脚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解下腰间的小水壶,一股脑地把水全部倒在脚上的厚厚的布褂上。
然后又是试探试探再试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嗯~~感觉在自己的可承受能力范围之内。
少年不再耽搁时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在脚底肆意蹦迪的烫意,向着深坑飞速蹦跶过去。
快点,快点,再快点……
可是直到他纵身跳入深坑内的浅阶后,才发现脚下的炙烤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丝丝凉意。
少年眉头一诧,原来坑洞内部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酷热。他细细地打着周遭:
坑壁四周分布着或多或少奇异的晶体(晶体触手温凉,色红却又近乎透明,里面有焰火在跳跃),以中心的凹槽向外呈辐射状沉立(似乎像是被凹槽中的东西所砸出来的),中央地表是一处半椭圆形的凹陷,但此时其中却毫无一点东西。
难道重宝已经被人捷先登足了?
少年皱了皱眉头,不死心地盯上了那些奇异瑰丽的晶体矿石。咬,抠,掰,踹,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愣是没有从上面弄下来一点碎屑。
一脸颓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偶然间,余光被光线刺的生疼,几步之外的不明物体反射着强烈的阳光进入少年的视线。
“这是?”
那是一块碎片(蛋壳残片),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轻轻擦拭调上面的一丝丝灰尘,露出了神秘的符文图画。
那一刻,少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正欲举起手来在阳光下细细观察,谁知:
一道黑影飞速从他头顶掠过,稳、准、狠地咬住了那碎片,当然还有少年的手……
“啊!!!”
……
远处家里,少年的母亲从屋中仰起了头,“奇了怪了,这个时间怎么还会有人杀猪呢?……”
……
少年满脸悲愤地护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有几个超高清的牙印,眼角挂着几滴未干的眼泪,“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现在还在舔指头的小女孩。
“喂,你叫什么名字?”
“乱咬人是不对的行为……高空抛物也是不可以的……”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啊?是走丢了吗?”
“一会儿天黑了你怎么办?”
少年絮絮叨叨地,像是在对牛弹琴。小女孩盯着他,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啊吧啊吧”亦或是一句“咿呀咿呀”。
“要不……你跟我走吧……晚上的林子太危险……”
“我就当你是默认同意了啊。”
少年起身,向小女孩伸出了手,身上沐浴着光,“对了,我叫江白珝……”小女孩迟疑了一下,递出了自己娇嫩的小手。
两道身影一大一小,走在夕阳涂抹的林间小路上,小女孩瞅了瞅江白珝的身后,思索片刻,揉了揉自己的小尾巴,小尾巴消失不见……
“走啊,快点”
江白珝催促着,走向了那留灯一盏的地方,名为“家”,身后,手中的小女孩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