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名字是“海豚多芬”

作者:一只比企苦 更新时间:2024/10/16 1:12:06 字数:7621

制作完成一套印有公会纹饰的衣裤便是我在这个世界见识到的第一件真正与法术有关的事件了。倒不是像电影里那样,注入了魔力的剪刀、米尺、针线和缝纫机在裁缝像是交响乐团指挥家一样的操纵之下,像不同声部的乐器一样相互配合着迅速完成了所有的操作。这个世界的法术是赋予了裁缝本身更好地利用工具的能力,将人可以达到的最高的效率由法术的加成而开发到极致。只花了大约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从量体、裁布到成衣一气呵成。

我站在房门边的镶着旧旧木框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这套被小镇公会特需物品店(即公会百货)的裁缝维尔特称作是“粗浅赶制”而成的丝织的米色内衬、齐膝的深棕色薄长袍和黑色的细麻布直筒裤,以及一双与我的脚码恰好合适的成品暗灰色中帮皮鞋,内衬的左边衣领和长袍的两边袖口处都用金丝线绣有公会的纹饰,大概是两株平铺的藤蔓状的植物中央捧着一小座类似玛雅神庙的建筑。不错,越来越有异世界的感觉了。

在裁缝收拾工具和清扫多余的针线、布匹的时候,我推开门,在一旁走道尽头窗玻璃透过的阳光下,看见菲利亚正靠着门对面的墙壁,两脚略微伸在身前,低头看着一起一落拍打着地板的鞋尖。大约是听见了我开门的声音,菲利亚一下顺着落脚的方位往前一点站直了身子,皮鞋在地板上踏出“啪”的一声脆响。

“抱歉失态了,店长先生。”她猛一抬头,看着我,然后又微微颔首,将视线缓慢地从我的足部向上扫过,直到略微抬头正对着我的目光,对我说:“另外,这身衣服很适合您。”

“是吗?维尔特先生倒是说这算是赶制出来的东西,要我过两天再去店里取精制的套装和过冬的厚罩衫和毛呢大衣。不过,谢谢你的称赞了。”我回答她。

这时候,我才有机会真正近距离地观察她的外貌和形态。比起方才躺在床上时柔光中稍远一些的视角,明晃晃的光线下,透过金黄色浮尘的颗粒,模糊了距离感所增添的细节丝毫没有影响她形貌的迤逦。特别是那双美得像是要吸进人骨髓的眼睛,面对面之间,若不注意稍微避开一些,怕是要整个地融化于其中了。而约莫是一米六五的身高,同她身上的其他一切一样,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另外,直接叫我‘店长’或者·‘你’就可以了,不用叫‘某某先生’或者‘您’这样的称呼,我们之间不应该像对外人一样客气。”我继续对她说。

“可是这样不太礼貌,也不尊敬。”她说。

“大家以后都在一起工作,只是分工不一样而已,不需要那些过分礼貌的称呼,只要把这样的态度用来对待客人就好了。”我微笑着看着她,没有等她回答,继续问道:“公会酒馆是在这楼下吗,我没有听见什么杂音呢?”

“不是的,这里是大家合住的职工房一类的建筑。一楼有公共的会客厅、厨房、餐厅和男用的厕所、浴室·,三楼是店长您,哦不,店长你,还有侍酒杜林和侍从长,也就是我自己,三个人的房间。二楼则是侍从格尔多斯兄妹和公会文书露可的房间·,以及女用的厕所和浴室。”

“这么说,我们这家公会酒馆的职员就是这些人了?没有厨师吗?”我跟着她右侧靠后一点的地方,同她一起从房门口向右朝着应该是楼梯的方向走去。不长的走廊两侧,如她所说,确实布置有三个房间,我的房间单独占了一边,房门开在最靠里的一侧,另一边则并排布置着两间房,房门紧靠着开在走廊中间的地方。而走廊与我房门相对的另一端,同样开有一扇窗户,靠两间房的一侧还留出了一个楼梯的缺口。

“并不是全部。厨师毛其和他的徒弟阿克以及公会的精算师琼都不住在这里,毛其和阿克住在镇子北边的一个小院,琼则自己在镇公所旁有一间单间的公寓,他原本是镇公所的精算师。”她一边用右手在腰部上方稍微提起了裙摆以方便下楼梯,一边回答我。

“这些我明白了。那么,酒馆在哪里呢?”我问她。

“多芬吗?在我们这栋房子的对面,过街就到了。”

“多芬?”又是一个新的名词。

“啊,抱歉。‘多芬’是公会酒馆的店名。准确说是叫‘海豚多芬’。”

“公会酒馆还有店名?我原本以为就该是利舍尔镇公会酒馆之类的称呼。”我有些惊讶。

“最开始许多人都这么想,或者说这个公本的公会酒馆原本就是没有名字的,大家都是用某某镇、某某城公会酒馆这样的称呼,直到这里的前一任店长。”她在楼梯上走在我往下两阶左右的位置,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像是在确定自己说的话有被我切实地接收到。我承接着她不时递来的目光,同时刻意有一些闪躲,那一双眸子是如此的澄澈,总还是害怕自己过分地沉湎于其中了。

“直到前一任店长?”

“是的。他和店长你一样也是转生者,而且还是第一个从冒险者主动申请变为公会职员的转生者。公会希望他过去冒险的经历可以继续发挥作用,于是在和他商量之后就把他派到了这里来做店长。据他自己说,成为一个酒馆的店长一直也是他理想的工作之一。”

“可这与店名又有什么关系呢?”交谈间,我和她已经来到了一楼。

我站在比石砖的地面高出几级的台阶上,从转角的楼梯口直面过去,一块厚实的木墙横在大约四分之一的地方,将整个一层分为两部分。木墙最靠左的一侧还摆有与我房间中的隔断类似的屏风,透过窗外照进的光线,隐约能看见屏风后开有一个小门,大概那木墙就是男用的卫生间和浴室了。在木墙的中央,还嵌有生火用的壁炉,壁炉烟囱穿过了天花板,却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去了。至于客厅、餐厅和厨房,则全都安置在剩下的大约四分之三的空间里。房间的左侧是半开放式带四张高脚凳的吧台的厨房,厨房搭三口柴火灶的一端靠着楼梯下的墙壁,布置有水槽和案板的另一端与屏风之间横放着一张头尾加两侧能摆下十张椅子的长桌,桌边靠着像是几栋楼房环绕着的一块草坪的地方开了一扇窗户。而右边临街的一块,则背靠着壁炉,面对楼梯和大门的方向,环绕摆放了一长两短的像是带布面靠垫的皮质沙发,中间是一张大小正好的圆角矩形矮木桌,桌上放着几本堆叠起来的厚薄不一的书本,下面铺有毛茸茸的浅灰色地毯。临街的两扇大窗旁边,四块看上去十分厚重的酒红色布窗帘被细绳束着挂在了墙壁上,阳光通过无色的窗玻璃照进房间,带来了街道上偶有行人、马车和玩耍的孩童的声音。靠着草坪的窗玻璃则被向外推开了,用木棍支撑着的两扇木框的玻璃之间,吹进了淡淡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微风。壁炉里没有生火。

“要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吗?”先走下楼梯的她,放下裙摆,转身问我,“如果你希望预先多了解一些有关这间酒馆和这个世界的事情?”

“可其他人不是已经在店里等我了吗?”

“你是店长,又是新到这个世界的转生者,不管怎么考虑,这都应该以你为准。而且今天是星期日,酒馆定休,店里没有客人,我们是专门选择在这一天召唤你来这个世界的。”她站在地毯的边缘,两手下垂,重叠在腰前,看着我。

原来是休息日,怪不得临近中午,店门口的街道却没有预想的那般嘈杂。

“那么,有关这家酒馆,你能继续给我讲讲过去店长的一些事情吗?比如他的名字,他的性格,他的现状,还包括他为什么把公会酒馆取名为‘海豚多芬’,我想,了解一家店的主人是了解这家店的起点,也方便我后面同大家接触。”我回答她。“至于其他同这个世界有关的那些事情,像是这里时间和日期的计算方法,法术的原理和魔物的状况等等,就放在参观之后再慢慢向各位了解吧。就算是店长,我也不想第一次见面就让大家等我太久,而对这个世界几乎算是一无所知这一点,我相信大家是会原谅我的。”

“那么,请坐到这边来吧。”她稍微侧身让出一条通向沙发的路。

“不了,就站着说完吧,可以的话,我想尽可能速战速决。”我站在离房门大约一米多的地方,向后背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左手托着右手的肘部,交叉放在肚子前,看着她。

“那我一样一样地回答。”她又侧回身来,清了清嗓子。

“前任店长叫盖德斯,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也是转生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我并不知道他转生前的世界和店长你转生前的世界是否是同一个世界。这里的转生者来自许多不同的时空,目前可以确定的就至少有十三个,因而就算同为转生者的身份,彼此之间对于原本世界的认识也可能会完全不同。而为什么要给公会酒馆取名字,他自己的解释是,只要不是公会自己的店铺,所有的商铺、饮食店都有自己的名字,而公会并没有说明不允许自己的店铺有一个独立的名字,只是要求招牌上和店内都必须有公会的徽章,那自然就可以取一个名字了。至于为什么叫‘海豚多芬’,据说‘海豚’这是他非常喜欢的一本小说里多次出现过的地点的名字,也和他很喜欢的一首歌曲相关。但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所说的那种做海豚的生物,这里的海洋是完全被魔物占据的,所以大家一开始也对这个名字十分费解,但时间久了也就逐渐不再去在意它究竟是什么含义,而当作一个名字本身接受了下来。”

“那‘多芬’呢?你们有问过他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如果这个词是我认为的那个意思,那么,我和这位叫做盖德斯的转生者前店长也许真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当然问过。他说那就是他原本世界里另一种语言对‘海豚’的叫法,就像这个世界里不同公国间不同的语言对同一事物叫法的发音会不同一样。”她稍微偏了一下头,微微噘嘴,眼睛斜向上看着天花板,继续说道:“而且,说来也奇怪,当大家逐渐接受这个名字之后,不仅仅是在镇上,随着冒险者口耳相传,几乎所有地方都知道了一间小镇的公会酒馆有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许多冒险者甚至为此专程来到了‘多芬’。这以后,几乎所有公会自营的店铺也都不再满足于以前纯粹依托地名的叫法了,开始各显其能,创造了各种各样的名字。我小时候甚至还流行过记下不同地方公会店铺的名字然后再反过来用名字去匹配地名的游戏。”

“我想,我和他应该是从同一个世界转生来到这里的。我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里,也有海豚这种生物,也有把海豚叫做‘多芬’的一种语言。而且,我似乎知道他所说的是哪一本书和哪一首歌。”我把右腿交叉放到左腿的后面,换了一个姿势接着说:“我记得转生前那位应该是要称作神明的存在告诉我说,这家公会酒馆以由转生者经营而闻名,但并没有说他与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看来这个转生的安排就是那位神明故意而为之的设计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神明认为你会很适合这家店了,我想我们彼此都能更安心一些。”她原本微笑的嘴唇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些,眼睛微闭,稍重地吐了一口气,像是故意不露声色地让身体稍微松了劲。

这时候我回忆起来才发现,刚才的她,全身确实都流露着紧绷的感觉,从说话的语气到看我的眼神,以及走路的姿态,在作为侍从长到端庄、规整的克制之下,依然无处不让人觉得带着不安的情绪。为什么刚才没能发现这一点呢,我心想,难道是对外界情绪的感知被我初到异世界的兴奋和被其美貌的震慑给掩盖了吗?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这时候,刚才在房间里为我量体裁衣的裁缝维尔特先生下楼来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我们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头。我站直身子,向右转过去,准备跟这位裁缝先生打招呼。不一会儿,当一个斜挎着三层小抽屉的木箱子,抱着两捆裹起的布匹的中等个子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楼梯拐角,菲利亚便快速上前抽出了门闩,然后提起裙子下摆蹲下身,拔出插进地里的插销,然后拉开一边的房门,站在门边,同我一起与维尔特就衣服的品质和样式寒暄了几句,然后道别。接着,在男人走出门后,她又很快关上门,把锁复位了。

“我们不是要出去了吗?何必再给锁上。”我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感到不解。

“店长可不能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是人和魔物斗争的地方。这些铁皮和木棍看似脆弱,但当中有公会魔导师注入的魔力,既可以防范不轨之徒,还能阻挡一定水平的魔物。只要不是马上走出去的时候,就一定要把门给锁好,这也算是这个世界的一项生存技能。”她放好门闩,转过身走回了不久前站着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世界必须时时抱有很强的防范心?”

“店长先生,在哪个世界不是呢?何况,这还是一个有魔物的地方。”她半开玩笑似地揶揄我。

“所以,你也会对我这个刚召唤来的异世界转生者感到不安了?”我顺势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对召唤而来的人感到不安,是不相信神明吗?可如果不相信神明,为什么又会因为觉得是神明的旨意而感到安心呢?”我也半开玩笑一样地问她。

“可能和其他盲从于神明的世界和宗教不同吧,在这个世界,我们确实需要借助神明赋予的这片土地的力量同魔物战斗以求生存,但我们也有理由认为正是这种力量的变异产生了魔物。这里没有人对神明抱有百分之百信任,以后店长便会明白这一点。但这一次,从我们到目前为止的交流来看,我愿意相信神明的判断,相信店长所说的神明的设计。”这个时候,从她的笑容里,我第一次切实地从中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喜悦,而非不带情绪的动作。

“那么,除了魔物的事情,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她并没有收起笑容,接着问我,同时还像是知道我被她刚才有关神明、力量和魔物的说法激起了兴趣。

“那么,那位盖德斯先生的性格和现状如何呢?”我回答她。

“啊,对,抱歉,在店名和其他无关的事情上说的太多了。”她将皮鞋的鞋尖在地上轻轻点了两下。

“他现在已经离开利舍尔镇到内陆一个魔物更少、更安全的地方定居了。两个月前,他感染一场很严重的风寒,但盖德斯先生是独居,刚好那天又遇上店里休息,所以耽搁了治疗。也就那么一天,就一天,他的眼睛便被烧坏了。虽然没有完全失明,但也很难看见东西了。于是公会便准许他退休离开了这个地方。”

“至于盖德斯先生的性格,我想,如果用最简单的一个词语来形容,就是平和。无论对我们这几个酒馆的店员,还是对待每一个来‘多芬’的冒险者,他始终都是一个平和的人,善于倾听,很少过多地回答,也从来不会过分的温柔和表露出激烈的情绪。每一个和他相处过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好人。”说完,她半低下了头,略歪着脖子,眉头稍稍蹙起,嘴唇抿在一起向上翘着,明显一副思索的模样。

“不过,我很难说我真的了解盖德斯先生这个人,就算我已经在这家店和他一起工作过十二年了。他用做冒险者时攒下的积蓄在小镇东边离这里二十多里外的一处村落买下了一间不大的农庄,只有偶尔午休才会用这栋房子里准备的房间,加上工作之外他也很少会和我们待在一起,所以我们对他的了解几乎仅限于这间酒馆之内。整整十二年,一直都是这样。”她思考了片刻,对我说。“也就是说,如果一定要我去形容盖德斯先生这个人,我也只能在我所知道的局限于‘多芬’以内的范围去回忆。而除了那些我亲身经历的,最多还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但那些事情都是真假难辨的,并不能说明些什么。”

“我可以知道这些真假难辨的事情是关于什么的吗?”

“关于他为什么会放弃冒险者的职业,以及他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参与到他的私生活当中。”

“他自己有说过是什么原因吗?”我继续问她。

“他自己的解释是厌倦了公会打打杀杀的悬赏任务,想要过不一样的平静的生活,也不希望别人来打扰他一个人的恬静,不过,这些话一听便知道只是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但他的为人处事实在让人找不到毛病,这些事情也不会影响到酒馆的运作,也就没人去深究了,只是不时的会有一些喝多了酒的人口无遮拦地说一些没有凭据的事情。”

“要不这个话题就先说到这里?再继续下去,似乎和‘多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似乎察觉到我和她之间的交流已经逐渐开始脱离主题了,试探地询问我。

“当然,原本也是想了解一些和公会酒馆有关的事情,说多了就没有必要了。这就出发去见酒馆里的其他人吧。”我也意识到两人的交谈已经有些收不住了。

“可以的话,出发之前,我能够问店长一个问题吗?”她像是已经酝酿了许久。

“当然,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看着她的眼睛,这时候,我已经开始能够接受她的目光了。

“转生者往往会带着某种天赋来到这个世界,包括成为公会职员的转生者,店长是有什么天赋呢?”她背着手,身体略向前倾,一对眸子直盯着我。

“我不具有和战斗有关的天赋,但也许我的前世是青年时期病死的缘故,我的天赋是在自然衰老死亡前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死亡。”我回忆起在那个空间发生的对话,虽然是不久以前事情,但现在想起来像是隔了无数层纱巾,显得异常渺远。

“自然衰老前不会死亡,感觉像是一个全新的天赋。”她低声自语。

然后,像是一下想明白了某件事一样,她迈开一步,一下在门边站定,鞋底在地板上拍出“啪嗒”的声音,然后立起鞋跟转过半圈,将裙摆摇起,微微露出黑色的小腿袜。

“那么,我们出发吧。”她对我说。“该去‘海豚多芬’了。”

然后,她像刚才为裁缝维尔特先生开门时一样,先抽出用作门闩的圆粗的长木条,弯腰轻轻地斜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然后提起长裙下摆,蹲下身,拔出了房门下端插进地板的金属插销,只不过这次是将对开门两边都拔了出来。站起身后,她侧身站到了门的一边,然后看着我,将手抬至腹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并没有直接推开门,在刚才回忆那段与神明的对话时,我蓦然想起了一个在神明的空间之中产生却没有问出的疑惑。同时,这个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我已经记不起转生时那位神明的姓名了,但转生时的那一整段经历却依然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唯有那神座之上的存在十分的模糊。

我站在屋门前,稍微转过头,问她道:“抱歉,我还是有一个问题不吐不快。转生时在神明面前我就感到十分疑惑,但我想对于那里的神明而言,我来到这个世界做些什么与他们并无关系,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按照所谓召唤者,也就是按照这里公会的要求将我送到这个世界而已,所以我并没有在那里寻找这个疑问的答案。不过,既然我已经到达这个世界了,那我自然可以从这里的人口中得到比较客观的回答了。”

“这个疑惑是?”她放下了举在腹前的手臂,换回了作为侍从长的职业表情,平静又不带多余情感地看着我。

“假如我现在拒绝成为‘多芬’的店长,脱掉这身表明公会身份的衣服,然后依靠自己在这个世界从零开始生活下去,会发生什么呢?”我问。

“依靠自己在这个世界从零开始生活下去?”她有些惊讶,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在这时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抿住嘴唇,敲打着鞋尖,鼻子不时发出“嗯”的吐息声。

片刻后,她回答我说:“我想,如果既没有对这个世界基本的认识,也不拥有最基础的生存的技能,同时还不像其他一些转生者那样拥有使用某种法术的天赋,那么在一个人与魔物相争的世界,大概会很快因为疾病、饥饿或者魔物袭击这样的原因死去吧。不过你的天赋是在自然衰老死亡之前拥有‘不死’的加护,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便会痛苦地在生和死之间多次循环,直到你找到能让你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方法,然后过上当前无法预测但绝对十分坎坷的生活。”像是已经回答过许多次相似的问题而有一定的准备,她站在屋门旁一边直勾勾地看着我,一边十分流利地给了我答案,只是语气明显由柔和变得凌厉了一些。

“所以,还是劝您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为好。”她接着补充了一句。

“那这么看,即使没有神明强制的力量,我也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啊。也许‘多芬’就是我最好的归宿呢?”我斜着看向她,报以歉意的微笑,然后转过头面向前方,深深吐了一口气。

其实,能够重新拥有一次生命,我就足够满足了,没有多余的选择,很多时候也不会是一件坏事,至少到目前为止的这一小段时间里,被安排好的每一件事没有任何让我感到不满的地方。希望那间正等待着我的公会酒馆“海豚多芬”和酒馆里的大家也不会例外。

我向前走了一步,扬起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然后两手推开了大门。话说,菲利亚跟在我身后出来了的话,这扇门该怎么从外面锁上呢,我不禁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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