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顾楠进殿！”
悠扬的钟声响起，在无数如刀的眼神之中，顾楠白衣染血，低眉向着台阶之上的胜者一步步走去。
她并不想去看那些台阶旁站立着的胜利的人群，却时不时也强迫着自己的眼眸向着其中看去。
只为寻找一个人。
可她从每位围观者间的缝隙中看去，却始终望不见那道倩影。
罢了，是她自己不听天机小姐的话，对方失望也再正常不过了。
可人群之中的一声惊呼，却将顾楠从那有些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唤了回来。
“什么人？竞敢足踏天子行宫，不要命了吗？”一位武将怒斥道。
“就是来问句话。”
清冷的声音响起。
程梓自那行宫之上一跃而下，拉住了顾楠的去路，以手抵颔。
“你如今悔了吗？”
身侧．如海般的天地之力涌动，化作壁垒，挡住了周围所有人的进攻。
顾楠被迫对上了那双如今近乎有些无情的眸子。
那一声声劝阻宛若犹在耳畔。
“阿楠，这不过是妇人之仁而已，身为一国所托，你该舍弃这些。”
“阿楠，想成为将领，你就该有些觉悟，这已不是江湖了。”
“顾楠！她之前想杀你！何必仅给她重伤了！”
“顾楠，身为天机，我要提醒你，你该练的是必杀之道，而非追求对方仅是失去战斗能力！”
她努力地将回忆甩开。
每一次都是阿梓替她解决后顾之忧，但这次不行。
阿梓真的可能死的。
“阿梓，你快走吧。”
于是她心中如此叹想着道。
“回答我的问题！”
程梓的面上闪过一丝怒意，指尖的力道也不禁多了几分。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悔过，难不成真要死在这里吗？
“...嗯。”
望着初眸中闪烁的光芒，顾楠心中焦急，终归是叹道。
那个问题，程梓问了她八次，她的答案一直是“不悔”。
但她切切实实的悔了，若她没有不听阿梓的话，此时或许...阿梓不会与她倒在这里。
而站在她对面的程梓，此刻心中却在骂着娘。
她真傻，真的。
仅仅是闭关了一周，顾楠就中了那狗皇帝的计，自立了政权。
距离灵气复苏还剩三日，她便直接带兵破敌，自然是被掌握了天下气运的皇朝随意击败了。
或许她最初不该将顾楠教成那副心中多善的样子。
只能再来一回了。
只希望，下回的顾楠不要再被她教成这副模样。
向着前方一点，天机仪自然浮现，她淡淡地道。
“大周历二三七五年，秋，紫薇星认悔。”
玄文随着天机小姐的言语铭刻在了天机仪的器身上。
天机仪闪烁，三息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淡漠道。
“既如此，可。”
顾楠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
程梓则是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上一代天机不知为何，给天机仪上了“紫薇星不悔则不可回溯”的规定。
若方才顾楠还不松口，此时大约她们已成了刺猬。
于是她松开了手，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心中皆是往昔。
“顾楠，对吗？”
“如果也是来抢东西的话，我家值钱的东西都没了，父亲已参军，母亲则已为贼人所弑。如果想抢，就请将这些瓦片抬走吧。”
那孩子坐在一片尘土之中，眼眸间尽是灰暗。
“那我便抢走你好了。怎么样，有异议吗？”
程梓向她伸出了手。
那年顾楠6岁，而程梓么，始终17，算是“初为人母”。
她在道观中将顾楠抚养成人，然后将她带进了江湖之中。
这孩子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武道双修，在灵气枯竭时代十七岁入先天，成筑基，登种子榜一，二十三成玄门金丹，江湖英杰榜三。
每逢遇到有杀心的敌手，若不是穷凶极恶，也不会将对方杀死，只是让对方不能习武而已。
她对此不喜，但是顾楠却因那良善的性子结交了不少江湖之人。
二十四入军报国，屡屡建功立业，却遇到了个昏君。
于是在三十时奋起反抗，开始谋划反抗...
直到今日。
忽地，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
"客官，您的云吞好了。"
程梓睁开双眼，看见了一个空碗，以及，熟悉的刀疤脸男子。
她抓起了碗，感受着竹制物的质感，手不禁抖了抖，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意。
“云吞呢？”
“这不是正要找客官借些人内，还有骨头汤么。”
那刀疤脸男子摸出了一柄刀。
程梓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如往昔般挥出一拳。
刀疤脸男子瞬间倒在了堂中，胸口的骨头处，则是添了一处凹陷。
她果断上前，将疼晕了的刀疤脸男子踢到竹楼中央，一脚一脚地将他全身上下的骨头一一踩碎。
堂中，倒吸凉气之声纷纷。
她则是像无事发生似的轻声问道。
“今昔是何年？”
“大周历二三四五年。”
另一位堂倌忙道。
他看得出来，眼前之人是个狠茬子，惹不得。
程梓手一勾，自己付出的银钱回到了手中，将之一隐。
果然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镇子之中的顾家如何了？”
她自言自语着。
那存活下来的堂倌忙在心中寻找起顾家这么一个势力。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却见程梓已然飘然远去。
竹楼之口，守门的几人看见了程梓，然后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没敢拦。
但程梓么，心中却没有考虑他们半分，只是思考着顾楠的事情。
这回她应该怎样出现在顾楠的面前？
还有，都决定了让那孩子明悟些手段什么的了...以前收集的那些术法之类也得进行一番修改才是。
例如原先那算是正大光明的剑法也该改成些什么阴柔的软剑。
甚至是不用剑了，将剑换成些什么折扇，千机伞之类的。
或是鞭子之类？
总是不能再让顾楠养成过去那副模样。
那样确实很帅，为江湖人心所称，但是很容易死。
她不想再陪着顾楠死一遍。
天机小姐想了想，停下了前往顾家的步伐，向着药房而去。
抵达之后，先给顾楠上一课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