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段枢机团全体会议的结果出来了，目前暂时由我担任圣埃琉西恩济世院院长的职位。”
一个光线暗淡，挂有神话传说油画的办公室内，站在巨大结实古朴的胡桃木办公桌前，卡兰接过一只漆黑渡鸦衔过来的一只带血眼球。
桌子的对面坐着一位穿宽大黑袍的妇人。
黑发黑瞳，眼神清澈。鼻梁很高，两侧有淡淡的法令纹。
黑袍下身形偏瘦。
相比不算太老的面容，交叠身前的双手截然相反。
关节和手臂很细，干枯的手指皮肤紧紧包裹着骨骼，苍老发黑，布满褶皱。
身上一股淡淡的干草药味，整个人萦绕略微的肃穆气息。
西比尔-拉森。
医院部首席第一席。
由老妇人临时担任医院部领头人的决定卡兰没有异议。
一来对方资历老，二来在这些年的医生生涯中，除了教宗就是这个人给予她的帮助和教导最多，算得上她的半个老师。
名义上济世院院长是教宗，实际大部分事务由第一席负责。
这个安排在情理之中。
相比之下她更关心的是枢机团全体会议。
参加成员为几位重要教区的大主教，教团各组织高层。
整个枢机团不到五十人，医院部的首席中只有前五席是其成员。
举行这个会议意味着教宗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没有能力履职的地步。
目前是第一阶段会议，到第二三阶段就要为下一任教宗的选举工作做准备。
“从事发到现在不过半个月，举行这个会议是不是为时过早？”
没急着捏破眼球，卡兰注视着老妇人询问。
“是有些为时过早了，但这是陛下的决定，并且由于陛下的插手，会议中多了不该存在的势力，梦境学会和防疫局。”朝身侧伸出右手食指，老妇人看了桌子上站着不动的渡鸦一眼，后者扇动翅膀主动落到妇人手指上，像只小宠物去蹭妇人的脸。
那么就不只是考虑教宗接班人那么简单了。
卡兰轻轻吸了口气。
正常情况下一任教宗只能在枢机团中年龄、资历达到的几位里选举。
让教团外的组织参加会议应该有别的目的。
“也许陛下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迫冕下妥协。”老妇人继续说道。
“冕下他……”
“除了一日三餐照常，拒绝接受任何形式的治疗和检查，大多数时候不愿意见人。”
“能查明原因吗？”
卡兰微微蹙眉。
如果说西比尔-拉森是她的半个老师，那么萨约-克莱门斯就是她真正的老师，某种意义上在她心中的地位与安特丽院长等同。
她不希望自己的老师就这么因未知病症，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不愿意让人查的事，即使查到真相，也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遗忘。”
老妇人抚摸着乌鸦，哀声怨气的感叹，
“谁让他是有望超过安特丽院长的存在……现在到好，索利斯修道院的院长和修女们过世没几个月，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王国到底是怎么了……”
感叹了一会，她放下渡鸦恢复双手食指交叉的姿势，
“你在最后一位修女住的那条街买了房子？”
怎么会突然扯到她上？
卡兰虽然在沉思，但注意力没有放松，她知道老妇人的下意识动作是想了解相关信息。
“……是的，苦艾区铃兰街100号。”
“你提交上来的报告里，一名病变级别的骑士在真实梦境中吞下白玫瑰与那只神话生物同归于尽。我查了一下，伊什梅莱-埃斯利，隶属于第一骑士团，那个时间她应该处于休假中，是谁派她去保护修女的？”
原来是工作和案子的事，卡兰稍微松口气。
“好像是王室，因为格尔薇尔……她会去费洛伦斯就是有王室的意思……”
“陛下？等有时间我亲自去核实。”
“还有一个问题。”
话锋一转，老妇人的语气稍微变得严肃，
“你确定是她的血培育出的白玫瑰，没有其他人的帮助？”
“……因为一切发生在梦中，我也不太确定……但我觉得她应该不会骗我。”
卡兰有怀疑过是歌薇特帮的忙，但答应过要帮歌薇特保密，不能暴露身份。
“犹豫……迟疑……眼神闪躲……你给我的感觉像一位刚加入的新人。”
老妇人眯着眼睛看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拉森老师！我可以保证！”
瞬间汗流浃背。
医院部的第一席，出了名的对待后辈严厉。
她自认为性子偏冷一部分原因是在这个人手下待过不短时间。
长时间受训练折磨哪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
“如果不是上面没有深究，我觉得你需要重新体验一遍成为首席前生活。不过可以理解，面对索利斯修道院成员，凭你很难占到便宜。”
“……感谢您的理解。”
很难占到便宜嘛……
脑海中浮现很适合当抱枕，带有玫瑰花香的躯体、柔软的白丝脚趾脚心、无论是生气还是害羞都百看不厌的脸蛋。
卡兰对这个观点持保留意见。
“我们医生是不像骑士团那些铁罐头一样在某些方面维系着所谓的荣誉、团结，但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随意受外人干扰。如今修道院只剩下她一人，适当的时候我可以替你出面找回一些脸面。”
“千万不要这么做！”
卡兰险些站不稳。
她想起西比尔-拉森女士除了严厉还有一个特点——护短！
就格尔薇尔那样的身体素质，随便受个轻伤都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
要是真的因自己导致她受伤，会无比愧疚和心疼的！
“凭你的判断认为我也在她那讨不到好处？”老妇人嘴唇蠕动。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她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我才会……”
“这样的世界很少有真正善良的人，我说再多也没用，你以后会明白的。”
老妇人摆动手臂，渡鸦明白意图飞去门口拧动门把手开门，
“行了，你先下去吧，记得看会议的大致内容，里面有冕下给你的留言。”
离开办公室，卡兰来到一间无人的祈祷室。
找了个软垫坐下，闭眼捏碎眼球，化为血水消散，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
一群穿教袍的人聚在漆黑会议厅里开会的场景。
做了处理，看不清谁是谁。
能听出一部分他们讨论的内容。
多半是对教宗病情症状的探讨，没讨论出结果，各方明里暗里找问题推卸责任，做一些临时决议。
下一任教宗选举反倒是会议中占比最少的部分。
最后画面变换成一个老人躺在床上，脸上三分之一面积有溃烂的黑斑，一旁桌子上是没吃完的食物，他缓缓张合嘴唇发出虚弱声音，
“我最得意的学生……如果你还挂念我这糟老头子的话，不妨来见我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