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发现的？”
回到包厢，卡兰迫不及待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一些细节她能看出来。
克罗夫特的贵族出身，霍尔斯特德身上不止有一把枪支，两位探员跨车厢过来的大致目的。
这些东西没怎么掩饰，很轻易判断出。
但完全想不到遭遇突发麻烦。
“我说是以睡觉名义支开你们，在那段时间出去逛一圈发现的你相信吗？”
拉开一扇‘鳞片窗’，中间有层透明玻璃，格尔薇尔看到上面淡淡的灯光和人脸投影。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们还在地下深处，偶尔有白炽灯一闪而过。
“不可能，这两列车上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的行踪，睡的跟只小猪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卡兰知道少女在忽悠她。
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她一直关注隔壁包厢，甚至还去敲了几次门。
看着玻璃窗中自己半透明的面容，格尔薇尔不知道表情是无奈还是苦笑，又或是两者都有。
咔——
鳞片窗轻轻关上。
“洛塔丝-卡兰小姐，我希望你能改正一个坏毛病。”
她非常正式的双手平放于大腿正坐。
“什么坏毛病？”
“经常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以至于忽视观察周边事物。”
“……有……有吗？”
“当然！否则身为医院部首席的你怎么会观察不到一些轻易能发现的细节！”
“好吧，我承认……但要改变这个毛病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而且正常人谁会在这么短时间看出他们遇到麻烦……”
就算换成其他人注意力也很难不放在你身上吧……
相处时间越久，卡兰越觉得身边这位神秘少女充满令人想要进一步探寻的魅力。
“能不能改和想不想改是两码事，以后我会时刻监督你的。”
任谁都不喜欢听别人说教，提醒到位，表明态度就行，格尔薇尔打算在这件事上放过她，
“说的有些口渴了，帮我倒杯水。”
“常温？”
包厢没有烧水的小煤炉或酒精灯，列车上也没有乘务员，学会的后勤成员只负责一日三餐，要喝热水卡兰得去餐车厨房现烧。
“这种业余的问题我不希望下次听到。”
“……知道了，知道了。”
又装老成，到底谁是雇主谁是助手。
从柜子抽屉里拿出水杯，卡兰愤愤不满的离开包厢，几分钟拿一小罐红茶，一个装满热水的保温壶回来。
倒上热水，她先为她沏了一杯，
“凉水没有了，喝红茶对身体好。”
还学会扯谎糊弄人。
小同志前途无望啊。
“从你对待小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混了个第九席，而别人节节攀升，仕途一帆风顺。”
格尔薇尔抬起红茶吹气轻轻抿一口，平稳放下。
多的不用说，点到为止。
后续沉默和眼神即是态度。
对面还在沏茶的动作停滞，脸逐渐发黑，
“你再把我当成下属，尾巴翘到天上，信不信我今晚让你体验高高在上真正成为上级的滋味？”
“前提是你不要求饶。”
“咳……年轻人……你不要急躁嘛……”
她立刻转变态度示弱，再闹下去真不好收场。
看到卡兰入座，稍微松一口气。
“好了，我们说正事。”
“克洛夫特女士的出身不用多说，霍尔丝先生经常用枪，虎口，食指内侧手掌根部有茧，这些你都能看出，没什么注意的。”
“我要说的是前者的用餐。”
“她吃的食物有问题？”
卡兰回忆一遍，那女人吃的荤菜较少，素菜较多，如果是为了保持身形可以理解，贵族在这方面较为注重。
“食物都是列车后勤统一准备的，虽然种类不少，但基本不会有问题。”
格尔薇尔用手指轻轻敲打太阳穴，示意她好好想想。
“想不出来，别卖关子了，我承认在观察力上不如你。”
“方式，使用餐具的方式，克罗夫特切割食物时右手持刀，左手持叉。”
“不都是这样的吗？”
“但她切割完没有交换手中刀叉，直接用左手的叉子进食。”
“你……”
卡兰想问‘你为什么会去在意这样奇怪的细节’。
喝了口茶没有将问题说出口，她认为这种问题不重要，随便挑了一个理由反驳，
“不排除左撇子的可能。”
“既然是左撇子，切割食物时握餐具的手应该反过来。”
“……有些道理。”
她在掩饰什么？不……这是紧张造成的。
一位用餐时身体挺的笔直，如此注重礼仪的贵族不会犯这种错误。
她紧张到忘记换手。
抬头，对上少女的自信的眼神确认答案。
“虽然使用餐具的错误方式基本确定她在紧张，但还有一个细节让我确定紧张不是演戏和谎言。”
格尔薇尔继续说道：
“用餐结束她将刀叉平放在餐盘内。”
“……这完全符合贵族的餐桌礼仪啊。”
刚有所明悟的卡兰又一头雾水。
“正常的是刀锋向内，叉齿向下，而她的摆放相反，几乎就是随手摆进餐盘，没刻意调整。”
“霍尔斯紧张的地方还好，被识破选择询问坦白才彻底陷入劣势。”
“表面上克洛夫特收拾残局，实则是一种没有底气的逃避退缩行为，反而快速认清形势的霍尔斯先生心里素质要高出一截。
“交谈过程中那位女士不怎么说话也是为了避免暴露紧张。”
“这……”
听完推断卡兰心服口服，手中杯子里的茶水略微泼洒出都没发现。
一些观点需要重新审视。
或许自己把她视为全方面需要保护的对象是错误想法……
“这些……都是你们院长教你的？”
“不不不，院长没教过我，也不用教，很正常的观察、联想、推断、排除、确定答案，只是你心不在焉忽略了而已。”
病症发作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神气。
少女故作绅士风度的品茶嘴角上扬让卡兰感到不爽，同时她注意到一个纰漏，
“紧张跟遇到麻烦可不能完全划等号，或许他们曾到过雪山，见到过可怖的东西，在去的路途中回想起来，受阴影笼罩紧张很正常。”
“这样的话他们可以不管我们直接去找学会合作，学会有专门通往雪山的列车，肯定是最了解雪山的那群人。”
……无法反驳。
说实话，卡兰想上去把她按在沙发上挠脚心了。
让她尝点苦头一口气说完，而不是吊人胃口、让人脸上挂不住。
“能想到这一层值得表扬。”
观察到对面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格尔薇尔稍微抑制住嘴角，
“没有找学会，证明麻烦不在雪山，很可能就在列车上。”
“更大胆一点猜测，麻烦来自除我们和防疫局以外的势力，也就是学会。”
“两边都不是敌人，我们要站在中间？”提出纰漏时卡兰进行联想，对这个猜测不是很意外。
“不只是选边和不选边这么简单了。”
格尔薇尔有预感，这个麻烦如果没处理好，后续会带来更加意外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