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空间中行走了一会，格尔薇尔看到前方延绵不断的漂浮光点。
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组成近二十米的光墙。
这些就是全部记忆碎片。
要在二十多年的记忆中翻找出有用记忆是个大工程。
她从光墙起始位置行走。
被动的感受情绪。
前面大部分的记忆充斥着孤独，冷漠。
以及渴求。
记忆的主人渴求拥有朋友，渴求拥有陪伴的人。
不太好的人生经历。
卡兰时常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坐在阳台看着外面。
她的父亲是一位俊朗的中年绅士。
但脸上没什么精气神，时常拖着一张疲惫的脸。
妻子的逝去和女儿的病症让他痛苦不堪。
但他还是承担了一个男人，家族顶梁柱的责任。
尽量满足物质上的需求，对女儿会露出笑容，却不敢靠近她。
这对逐渐懂事的卡兰来说足够了，足够成为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没有哪一位父亲不想拥抱她的女儿，反过来同样如此。
双方意外默契，父亲顶着疲惫为家族忙绿，女儿懂事独自承受孤独。
这样的生活伴随整个童年。
偶尔较大的情绪波动。
血液炸死了动物，炸断了人的肢体。
这些都没有使格尔薇尔产生足以激发自身力量的触动。
草草看一眼结束。
她怀疑是没有打开某一块记忆碎片进入查看的原因。
考虑到会消耗力量较多，必须慎重选择。
搜寻到墙中间位置，记忆碎片中少了那个疲惫男人的身影。
她在这里停下脚步。
嗅到的情绪减少了。
一些光点亮度明显低于周围，形态是鱼，也可以是水母，又或是一片云。
相互不断变换。
共同点是产生的光线不足，品味不到其中的情绪。
轻轻抓住一条死气沉沉没有活力的小黑鱼，表面没有覆盖记忆光斑。
捧至额头，她感受到熟悉的梦境力量。
这些是院长封存的记忆？
也只能是这个答案了，卡兰没有这样的手段。
她父亲的死对她造成了很大打击，所以院长将这段记忆封存。
等等……
卡兰记得她父亲十多年前因瘟疫而死，那么封存的是……
尝试着将自己的力量注入查看，失败了，就像撞到一块大石头被弹回来。
以她目前水准无法解开院长的封印。
前后又仔细搜寻一会，的确没有找到那位绅士的死因。
两种可能：卡兰记错了、记忆被篡改、最后一种她父亲死因的确是瘟疫，只是封存了死亡和瘟疫的细节。
她希望是后者。
前两种可能某种意义上对本人太残酷了。
继续前进。
后续的记忆忙碌了起来，修道院的生活，医院部的生活。
孤独被时间冲淡，麻木执行任务，有时因任务失败和队友死去产生自责，偶尔会和一些人产生争执大打出手。
日子多了些起伏，并未改变本质——没有朋友和陪伴的人。
情形在墙的末尾有所改变。
格尔薇尔读到更多主观感受，带动着自身力量产生涟漪：
索利斯修道院最后一位修女，不知道会不会像她们院长一样不好惹。
顾虑打消了。
是个笨蛋，是个会在地窖把屁股摔肿，把自己摔晕的笨蛋。
安特丽院长的继承人是她，修道宣还能存续多长时间……
她的确漂亮的不像话，我承认是有些看的入迷，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她很有趣，第一次遇到这么特殊的人。
身份地位要超过我，但实力弱的不如普通人。
喜欢偷偷溜出去，干一些冒险的事。
我喜欢这种精神，但她对自己没有清晰认知。
她实在太弱了，还失了忆，无时无刻需要人保护。
喜欢金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许多人为了钱能出卖一切。
安特丽院长是如何培养她的？听到我给她开出薪酬都快走不动道了。
幸运的是修道院出事后这只小财迷遇到的是我……
她似乎瞒着我不少东西。
要不尝试真的和她成为朋友，弄清她身上的秘密？
她并不畏惧我是医生，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
诸多夹杂好奇的情绪在格尔薇尔脑中闪过。
是的，自从遇到了自己，卡兰一直以来的冷漠孤独被好奇覆盖。
好奇刺激她产生探寻秘密的本能，唤醒埋藏到内心深处，想象过无数次但被时间冲淡的念头——拥有一位朋友，哪怕另有目的。
格尔薇尔重新拾起被推翻的判断，卡兰对她不是恋人之间的感情，而是友谊的错误理解和过度依赖。
最初源于鼠疫。
生死危机是能快速增进人的友谊。
特别是解决灾难的最后时刻。
也许那个时候还没有产生这种误解，到底哪里出错了……
格尔薇尔瞟了一眼后面所剩不多的记忆碎片。
有关自己的部分基本都是卡兰对错误想法的尝试，直到贯彻实践。
不用看了。
头疼。
调转方向往回走。
没真正打开一段有用的记忆有些不甘心。
那是……
没走几步，视线中出现一片树叶状的记忆碎片。
亮度较暗，藏匿的很好。
在一堆高亮度碎片中显得格格不入。
太平淡了，没有复杂情绪，像是普通人的记忆。
所有碎片不正常，只有这一片正常。
这是明摆着让她拿这段记忆开刀。
把树叶握在手中，注入力量。
意识被拉拽沉入黑暗，再次睁眼，她看到了一个穿黑袍的枯槁老妇人，坐在办公桌对面。
环境有些昏暗，大半张脸隐秘在阴影中，看不清老妇人更多细节。
不能查看周围环境，连视线都无法转动。
她很快理清了当下状况。
以往做过类似的梦，附身于梦主人的主观视角。
“以你的水准训练场那些东西早就没多少用了。”
对面的老妇人缓缓开口，用沉稳和些许严肃的长辈口吻。
“我知道，拉森老师。”
然后是‘自己’没有太多语气变化的回答。
“你刚执行完任务，按照规定，应该找我申请一至两周的休假时间。”
“对于我来说去训练场就是在休假。”
“听说又有一位贵族的长子追求你了。你十七岁的确到了考虑这方面问题的时候，选择一位合适的丈夫，确保血脉的延续。有些事不用那么死板，规矩是人定的。”
“我教训了他一顿。”
“这些人能把手伸到这，拥有不小的能量，教团重要的经济来源依靠税收……”
“顺便教训了他的朋友和那些看热闹的人。”
“他们闹到了冕下那里，还得到陛下的默许。”
“我知道他们的住址。”
“……”
“唉……去休息吧，好好的冲个澡睡一觉，把烦心事忘掉。事情我会帮你处理的，说实话，我也看那些家伙不顺眼。”
“谢谢拉森老师。”
从昏暗办公室离开，乘坐电梯穿过长廊回到卧室，脱掉训练用的黑风衣，‘自己’来到了落地镜前。
镜中的卡兰身材发育的已经初具规模。
十七岁这样的身段算得上出众。
掀开额头一缕金发，指甲盖长度的伤口显露出，应该是训练时留下的。
手指轻轻抹过，伤口恢复如初。
红莲病症……
不可思议的力量……
对付血肉生物卡兰应该能做到绝对碾压。
人类也属于这个范畴。
万幸不是邪徒疯子患上这种病症……
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格尔薇尔的注意力拉回。
这是要……
等等！
快停下，笨蛋！
她的呐喊显然是不会对一段记忆产生任何影响。
一眨眼的功夫。
镜中的人已经褪去全身衣裙，一丝不挂站在镜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