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薇尔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幽魂，没有手脚躯干，化作飘渺雾气在黑暗中漫无目的游荡。
空气冷的能冻结思绪，意识有些麻木，在黑暗中下沉随波逐流。
让灵魂回归虚无，不再关心所有事，有一个声音让她接受这种感觉。
她照做了，放下防备，随着凛冽但平静的寒风飘动。
渐渐的，更多和她一样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黑暗里嬉戏互动，用只有彼此能听懂的歌声简单交流。
这无疑就是雪妖了。
仔细听会发现，它们交流的内容是重复没有实际意义的词汇，而‘交流’更像是为了消解无数个积攒的孤独，将听到看到知道的一切无序传递出去。
继续下沉漂浮了不知道多久，淡蓝色光线驱散黑暗。
有了墙壁和地面，但蓝色光线依然延伸的无边无际。
落到地面，她看清了光线来源。
冰面下尘封无尽的蓝光晶体。
她有种站在一片发光的蔚蓝大海，周围有无数萤火虫翩翩起舞的错觉。
每一颗蠕虫卵下面和周围守护着蠕虫。
蠕动、沉眠、啃食冰块。
没有外界刺激，它们行动缓慢，仿佛普通虫子没什么危害性。
到这里不能往下了，只能向前飘动。
脚下并不平坦，慢慢隆起，很快整体面貌呈现出来，是一座横深渊的天然冰桥。
晶莹剔透的桥身内冰封数个漆黑巨大的阴影，保持着怪异姿态，冰面过厚看不清细节。
继续往前，到桥的尽头，飘入一片冰柱森林，如树木般盘根错节生长在一起，更像一个看不到顶的迷宫。
在迷宫中无意识飘荡一会，高达百米的眼睛状巨物阻挡去路。
由冰川构成，充满原始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中间有一道几米到十几米宽的不规整裂缝，部分地方出现破损。
正要沿着裂缝进去，一声呼唤让她摆脱虚无，意识清醒。
“格尔薇尔？”
“你怎么了……”
画面切换，一只手在她眼前晃动。
“我没事。”
轻轻推开卡兰的手，她看向面前红袍雪妖，用雪妖语问：
“你想让我们去那？”
“……”
“那里有什么？”
“……”
“是冰雪神殿吗？”
“……”
三个问题换来的只有沉默。
旁边两人看的一头雾水。
“发生了什么？”
卡兰最先沉不住气，双手扶正她的肩。
“如果推断没错，她让我看到了去往冰雪神殿的路。”
“在哪？”巴娄双手交叉，沉着声问了一句。
“深渊底部。”
“但你刚刚发呆的时间三十秒都没有！”卡兰手中用力，把她的肩捏的有些疼。
“没有吗……我以为过去了很长时间……”
“二十五秒，这是雪妖摸你头顶的时长。”
巴娄淡淡补充一句，
“描述一下那个地方长什么样。”
“是这样的……”
用力五分多钟将完所见所闻，格尔薇尔抓起一个木箱里的小柑橘剥皮放入口中解渴。
“和一些古早资料中记载类似，基本可以确定那只巨大‘龙眸’后面就是神殿，多个入口的其中之一。”
巴娄拖着沉重盔甲坐回位子，手指不断轻轻敲击桌面。
“从龙眸进入神殿，寻找别的出口，理论上来讲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卡兰接话，
“我们该如何下去？”
“嘶……还有无穷无尽的雪妖和蠕虫。”
格尔薇尔被柑橘冰的牙齿发酸，眉头深深皱起，趁卡兰不注意，赛了一片到她嘴中，被道谢后面无表情吞下。
为了增加储存时长，这些水果之前应该是和冰块放在一起。
“我所知道的……雪妖可以唱……念诵它们的文字驱散，经过的我尝试，念诵越准确，驱散时间越长，相信对于格尔薇尔修女你来说不是难事。”
原来他知道自己念的不准。
格尔薇尔用微笑点头掩盖心中想法。
剩下两个麻烦，三人同时看向站着一动不动的红袍雪妖。
时间仿佛凝滞。
她的注意力全在少女身上。
但格尔薇尔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询问都没得到回应。
甚至把雪妖的手放到自己头顶也仍然无效。
她开始怀疑掌握的雪妖语是否正确，问了‘是否还要苹果？’。
得到一个缓缓点头的回复。
听得懂，却不回答。
要么不愿意，要么不能回答。
有些棘手。
她做了个稍微大胆的决定，站起身，突然把手伸进雪妖面部轮廓，抓到一片虚无。
“你在做什么！？”
卡兰一下子把她拽回来。
“我想看看她是否会对别的刺激做出反应。”
“太危险了！万一她生气报复怎么办？”
“结果你看到了，她应该是靠这件长袍与外界交互，人是碰不到雪妖的。”
要不是卡兰拦的快，她甚至想把红袍扯开看看。
“你有没有听我说……”
“不是非要下去深渊不可。”
巴娄打断两人，
“有了你的帮助驱散雪妖，可以等到最后使用埃斯利失温症的力量，一点一点搭冰阶梯跨过深渊，回到对面。”
“是个好办法……为什么要等到最后？”格尔薇尔转头询问。
“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长时间使用能力，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她可能会病症失控。”
“……”
有些病症失控基本没救，失温症显然在这一范畴。
体温下降，全身水分冻结成冰，人只能等死。
记得在真实梦境的沙漠中用血液压制病症让埃斯利醒来。
怎样偷偷给她喝自己的血不被发现呢？
不能眼睁睁看着埃斯利病症失控，但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卡兰的眼睛。
向卡兰坦白格尔薇尔家族血脉能压制瘟疫？
歌薇特叮嘱过要保守好这个秘密……
格尔薇尔感觉到头大，转过身盯着女人一言不发。
被当做犯人一样全天二十四小时监视的滋味她算是体验到了。
在王都还好，晚上睡觉时间是自由的。
“看我干什么……”
卡兰被盯的不自在，小声抱怨着挪开视线，
“她病症加重又不是我的原因……”
“不用太过着急，这里资源还很足，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慢慢想办法。”
巴娄手一挥熄灭火盆，
“今天就这样，早点休息吧。”
离开帐篷，看了眼周围没人，格尔薇尔不满的询问女人，
“你不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吗？”
“私人空间？我睡觉洗澡不穿衣服的时候又没被别人看到……”
合着我不是别人是吧？
格尔薇尔有苦难言，只好开门见山，
“你不需要我需要！作为一位修女……”
没等她把话说完，卡兰瞪大眼睛看着她身后，脸上浮现些许敌意，
“她……她好像赖上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