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并不宁静，沉闷的咔嚓声响充斥整个空洞，大概是蠕虫在冰川内部咬碎冰块弄出来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休息成了空谈，所有人都提着心不敢睡太死。
帐篷外围了一大圈火墙，起到照明和增加热量的作用，这是莫里恩的手笔，他的火焰似乎更多用来防御和辅助。
几位男士分组轮流警戒守夜，白天的意见分歧并没有让两伙人在某些合作上产生不愉快。
格尔薇尔在埃尔多利亚的梦里问过她深入或折返的意向，这位学会首领给出的回答她的经验不如教授和团长的丰富，也没有掌握能够驱散雪妖的语言。
压力回到格尔薇尔身上，她的决定关乎队伍去向。
平心而论，她不知道如何选，所以才提出让大家学雪妖语。
“去叫醒她们……”
“休息时间结束了……”
……
“我们不能再待下去。”
“怎么会这样，该死！”
……
帐篷外有人聚在一起讨论，没过多久脚步靠了过来。
“醒醒女士们……我们恐怕得换个地方休息。”
是霍尔斯，帐篷外模糊的影子嘴里叼着什么吃的，快速咀嚼后咽下去。
“发生了什么？”
埃尔多利亚问道。
听见声音，格尔薇尔揉了揉眼睛醒来，她切切实实睡着一会，现在还有些困。
“蠕虫在躁动……”
没人想到，雪妖缓缓坐起回答了问题。
霍尔斯愣了一下，没听出是雪妖语，
“具体说不清，出来有人会解释。”
几分钟后，一边吃喝几块肉干和烧热的水，巴娄团长给还未知情的几人说明了情况。
在其他人休息的时间里，他独自返回探路，靠‘喜欢吃苹果’一句雪妖语短暂驱散迷雾。
很顺利到达一开始掉下来的通道出口，然后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堵住的冰块碎石不见踪迹，通道扩展为原来的数倍大小，像是被重物击穿，冰层布满裂缝。
这意味着有东西强行从上面下来，且力量强到可以轻易撕碎在场所有人。
无论是冰巨人还是永恒冰川，敌在暗处，他们不再拥有主动权。
除此之外还有冰层深处异常躁动的蠕虫。
种种不寻常提醒他们不能继续待下去。
“团长阁下想要回去？”
格尔薇尔主动提问，教授也在这，最好两边能达成意见一致，她就不用那么纠结。
“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深入的危险不比返回小。”
巴娄拿不定主意似的晃动脑袋，视线扫过学会的几人，最后落在保持端正坐姿一动不动的雪妖身上。
“我想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好吧，我问问。”
“……女士，你认为我们该如何选择？”
“我讨厌虫子，讨厌冰川。”
“……”
翻译出来大家都沉默了。
“要不我们先收拾东西做好准备？这里好像有些不太妙……”
霍尔斯坐不住了，一只手挡在头顶站起来查看四周。
摇曳的火光中，附近有小碎冰陆续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仔细看地上那些碎冰中参杂着摔成‘粘液饼’的蠕虫尸体。
也有半死不活的，啃食了冰块恢复生命力朝人的方向蠕动，被莫里恩的火墙烧成水蒸气。
“这边已经收拾好了。”
卡兰背着包过来站在格尔薇尔身边。
霍尔斯看到不远处克罗夫特投来幽怨的眼神，尴尬的笑了笑跑过去帮忙。
学会这边是最先准备好的，埃尔多利亚背了大部分。
剩余骑士本就没多少行李，随时可以出发。
“我自己能走了。”
温特伯顿教授谢绝让桑特背着的好意，杵着一根帐篷支架临时做的拐杖看起来无大碍。
他看一眼巴娄团长又看向格尔薇尔，
“格尔薇尔修女，如果你能与我们同行，我可以支付不少于一千特林的报酬，还会对修道院进行捐赠。据我所知，重建好的修道院有不少地方需要用到金钱。”
这……
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报酬就不用了……能让我们坐上列车来这就已经很感谢……”
不是格尔薇尔不想要，一千特林这个数额所代表的人情太大，她怕还不起。
一旁卡兰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
这么多钱竟然能做到不眨眼睛……
“我能猜到巴娄阁下的顾虑，有些事我可以保证，学会能最大程度做到安分守己，并且这支队伍中没有梦城的成员参与。”
见骑士们还在犹豫不决，埃尔多利亚站出来劝说，
“接下来以找到出去的路为主，冰川的出现超过掌控，没必要做无谓冒险，我们需要薪炎的力量。”
“团长，其他人……”布雷里克小声提醒。
“可以答应你们，但我有一个要求。”
巴娄轻打一个响指，火焰又焚烧了视线范围内的几十条蠕虫，
“等出去以后用你们学会的那辆列车把我的骑士全部接出来。”
“没问题。”
埃尔多利亚爽快答应。
意见达成一致，氛围缓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收拾好东西快速朝着空洞深处前进。
蠕虫在持续掉落，并没有因队伍的深入减少数量。
这时候骑士们火焰的强大之处就体现出来，路过头顶的大部分还未下落被融化。
前进了十几分钟，果然如教授所说整体趋势往下，不少地方是凹凸不平的斜坡，速度被迫减下来，防止跑变成‘滚’。
“修女！”
队伍最前方传来沙哑但穿透力极强的提醒。
一团火光冲天，赤金色的边缘撕开黑暗，照亮近百米范围。
无数鬼魂一般游动的灰白色迷雾聚在一起等着他们。
格尔薇尔嘴角抽搐，光是跟上队伍的节奏就已经累的够呛，还要唱歌就太为难她了。
“抓紧我。”
卡兰伸出一只手拽住她，被人带着跑压力减轻不少，立刻清了清嗓子大声唱出来。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她回想起王冠峰上墓碑的内容，
“直到今天……”
“我仍然会觉得这个想法足以使我上绞刑架……”
“我不止一次想过，没有迷雾，没有邪祟，甚至没有包括‘溯梦’在内的一切非凡，这个世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到了第四句，音色发生改变，那种空灵的，若有若无的，真正来源于雪妖的声音，
“然而可笑的是，仅仅是想象都要用到我所厌恶，让我越来越不像人类的力量……”
猛地转头，红袍雪妖飘在身边一字不落接上。
她怎么知道！？
格尔薇尔瞪大眼睛，在帐篷里向埃尔多利亚转述用的芬特语，按照之前的情况她听不懂才对。
其他人察觉到异常纷纷回头，前有狼后有虎，关键时刻是谁唱的显得不那么重要，能驱散迷雾就行。
她也的确做到了，迷雾很快消散，显现出通路。
歌声没有停下，完完整整念出墓碑内容，不，比那更完整，包含缺失的部分。
对一些词句细节补充，最后是末尾，
“不要唤醒我……”
“如果不想带来永恒的灾难，就让我永远在苦痛中煎熬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