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房间里逛了一圈,陌夏在床尾找到一条折叠的灰色睡裙,是院长送食物时带来的。
长桌上摆放着那两把钥匙,她离开时没有带走和锁门,也没有告诫今晚不允许离开房间,太阳快要落山,现在是陌夏满足好奇心的一个好机会。
这所修道院太过安静了,居住了两天,她从未听到过外面人为发出的声响。院长说过还有其他修女,总不可能这些修女走路都和院长一样不发出声响。
拿起钥匙,小心翼翼耳朵贴近木门,确定门外没动静,陌夏将另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院长留下了两把钥匙,这个房间只有两道门,一把盥洗室,另一把不言而喻用在哪。
“咔呲~”一声,门锁轻轻转动。
有些奇怪,她注意到锁芯转动的声响中混杂了其他声音,就像是……在刮玻璃一样,轻微刺耳。
仔细回想,准确来说不是混杂,因为是从身后响起的,时间卡在转动钥匙的一瞬。
“呲~”
声音又响了,间续不断,这次她没转动钥匙。确定在身后……窗户的位置。
这里是二楼,外面是一片树林,人是很难上来的,最近的一棵树距离窗边也有五米的距离。
缓缓转身,陌夏看到窗外站着一个成人巴掌大的东西,是活物,有点像老鼠,它正在用前肢和两颗尖长的牙齿哗啦玻璃。
这……
两层楼的高度,它是怎么上来的?出现幻觉了?
她不怕老鼠,以前不怕,现在不会因为转变了性别就怕,倒是有些好奇。
思索之际,她慢慢走近看清了老鼠的模样。
脚步几乎是和老鼠从阴影中出来到月光下的时间同步停下。
她瞬间呆住。
那的确是一只老鼠,一只‘不一样’的老鼠,站在窗外20公分不到的落脚处。
陌夏要推翻一些认知了,因为没有什么生物在全身皮毛融化了站在一起,像是被火烧过一样,通体漆黑,皮肤腐烂,四肢和大半头颅只剩下白骨的情况下还能正常活动!
“咔擦!”
老鼠的尖牙突然穿透了玻璃,四周出现裂缝。
然后用一只仅剩的猩红独眼瞪着陌夏,漏风的喉咙还发出“吱吱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会撞碎玻璃冲进来。
陌夏有些发愣,没敢继续上前,但还没到慌乱吓破胆的地步,毕竟那只‘火烧死老鼠’再怎么恶心,体型就摆在那,她有信心一脚踩死,考虑到现在体型和力量不如以前,再不济两脚。
“铛——”
“铛——”
钟声在此刻响起,本就紧张凝固的气氛被打破,眼前突然有些发黑,等陌夏一只手扶着额头缓过神看向窗外,视线模糊后已经空无一物。
回过头,她注意到自己还站在原地,另一只手还在握紧锁孔的钥匙保持扭动的姿势,钥匙和手上沾满了汗水。
……
晚上在盥洗室以‘摸黑’的状态匆忙清洗完身体,换上睡衣,陌夏快速钻进被窝,没再去看窗户一眼,胡思乱想到半夜睡着。
次日清晨,安特丽院长如约而至,带着一份黑麦粥和热牛奶作为早餐来到房间。
陌夏已经洗漱完坐在床上等候不久,她注意到餐车的下层托盘摆放着一个上锁的橡木箱子,边角用黄铜封订,皮制的提手,箱子正面刻了一个图案,刻画的是一副场景多人像。
画面中的人们陷入沉睡,躺下安详入睡的姿势,最中心的一位充满神秘感的女人闭着眼,面容祥和,半坐着,复杂背景应该是星空。
在格尔薇尔大教堂的壁画上见过类似的图案,但比这个复杂多了。最中心的女人,恐怕就是所谓的溯梦女神,和雕像面容差不多。
整个箱子的大小差不多在24*16*10英寸左右,属于大型手提箱的范畴。
安特丽院长没有解释的意图,继续用着那副让她不自在,略带慈爱,又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的的眼神注视她用餐。
不由得有些警惕起来,她想起以前清醒时在电视里看到过,反派私下偷偷拿出把玩或是检查,通过不正当途径得到的宝物时的眼神。
看外貌这位院长的年纪算不上大,却给人一种沉稳看透人心的感觉。
“在给出答复之前,我想知道关于‘迷雾’的事。我还记得你昨天早上说过,这里算得上这座城市安全的地方,可以说明一下这是为什么吗?还有‘这个时候’具体是指?”急于摆脱那股视线,陌夏快速解决了早餐。她还是想要掌握更多信息,了解的多,选择也会更多。
“我以为你知道的,看你年龄也差不多。”安特丽院长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恢复正常,
“从差不多二十年前,也就是1936年左右开始,一种奇怪的气候席卷了这个国家。”
“气候?”
“准确来说是一种异常的天气现象,形如雾霾和烟雾,但不会正常消散。每年冬夏两季,在一些严重的地方,可以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略微停顿,安特丽院长视线偏移至陌夏身后的窗户,
“每当迷雾笼罩时,一部分人会迷失,侥幸活下来的人会染上怪病。包括教团和其他系统在内都因此损失不少人。”
听着这唬人的言论,陌夏有些不相信,在这个年代,如果是原来地球的时间对应的话,经由一二次工业革命的洗礼,一些重工业和化学工业工厂大肆无所顾虑发展,对环境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
大范围雾天算不上罕见,就比如当时的伦敦就因此被称为雾都。
因化学污染中毒的而亡人也不是没有,存活下来的人多半会有后遗症。
她猜测这个国家就是类似的情况,当然前提是她只是回到过去而不是来到一个新的世界。
达到覆盖全国的雾霾,要么是伊莱芬特这个国家非常小,要么就是……不,应该没有其他可能了。
她不打算把昨晚发生的事告知对方,因为觉得很有可能是因疲惫产生的幻觉,钟声响起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墙上挂的历书时间是七月三号,夏天天黑晚,那个时间不可能有月光。今早起来检查过,窗户玻璃没有裂痕,干净的就跟新的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活下来的人所患的病症症多半与肺和呼吸道有关,就比如……”
“就比如肺炎或呼吸道感染之类的疾病是么?”她打断她,嘴角是一丝得意的笑。
“是……这样的……”
看到少女的意外表现,她继续开口,
“二十年前的医生们也是这样诊断,结果就是到现在都还有人去他们墓前,感谢他们用命给人们提了个醒,不要试图用正常手段去治疗任何一位因迷雾而染病的患者。”
陌夏愣愣的看着对方,一点都不觉得这很幽默。
“这样吧,你可以选择帮我一个小忙。”安特丽院长单手提着手提箱放在桌面上,“我知道这很难抉择,你也不相信我说的一些事。从这里出去就是金丝雀大街,你只要帮我把这个箱子送到12号,我就允许你在这里长住下去。”
有些意外,她觉得对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是见到用‘迷雾’恐吓没太大效果采用,采用其他方式了吗……先想方设法让自己留下,之后慢慢说服?
格尔薇尔自认为大概率是不会成为也不想成为修女的,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去处,住下欠下来这些债……只能等以后找一份工作慢慢还。
“……我会按照要求完成的。”
“很好,如果他们问你,就说失忆了。”安特丽院长满意的点点头,打开箱子的锁扣,从里面拿出一个有刻花的精致玻璃容器,外形像个密封的矮脚酒杯。
以她的角度看不到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听翻找的声音箱子里好像还有柔软的类似于布的东西。
“出发之前,先喝半口这个,可以掩盖你那异常的瞳色,迷雾病症患者中不乏有眼睛异常的案例。”
“是掩盖而不是缓解治疗么?”陌夏原本打算出去顺便找个医生看看是不是生病了,哪有正常人会是这样的瞳色,又不是在童话世界。
“你的确需要治疗,但不是眼睛。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治好你。”
陌夏僵硬着脸,看着面前女人一本正经不知道该不该信。
“那……谁能治好我?”她不觉得身体其他部位有病,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了一句。
“如果你的问题是这个,我只能告诉没人能治好你。”女人一摊手,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然后把玻璃容器递到她手中,“你的好奇心再旺盛一些,那位值班的女警员就下班了。”
女警员?
那就是去警察局了,这位院长竟然还跟警察有交集……
拧开容器盖子,里面是一种淡红色的液体,散发特殊的清香,具体说不上什么味道,类似玫瑰花的味道,闻一会有提神功效。
能掩盖瞳色的药水……
翻眼看了一眼女人,对方没再管她,在衣柜边把她换下的睡裙拿出来,展开重新进行更工整细致的折叠。
“……”
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陌夏自认为整理的还算不错,眼中透露些许尴尬。
大约五分钟后,她站在镜子前心中有不小的吃惊,眼睛的颜色变成了暗金色,和安特丽院长的类似。
回味药水入口的味道和闻起来一样,略微清甜可口。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全身,最后汇聚到脑袋,再到眼睛。
全身像是被清洗过一遍,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真是神奇……
“第一次时效只有十个小时不到,等慢慢适应之后可以延长到三天。在某些情况下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也可以喝一点。但我建议你最好每隔三天喝一次就行,平时保管好不要弄丢。”院长出现在身后,注视着镜子中的她。”
“为什么?”
“因为这东西原材料稀少,难以制作。”
也就是稀有高档贵重物品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陌夏决定还是不带在身上,想带也带不了,这个款式的裙子大多没有口袋。
环顾一圈选择放在衣柜下面第一个抽屉里,顺便看了一眼衣柜缝隙,空无一物,没找到睡裙。
有些意外,应该是放到别的抽屉里了。
“你先到一楼等候,我待会就来。”正当她想要假借换药水藏处打开别的抽屉,身后传来声音。转过头,看到女人站在床边。
顺着对方视线,她看到了折好但不是很工整的被褥,还有被坐的起褶皱的床单,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点头离开房间。
在一楼等待比想象中要快,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欣赏了一会花园风光,她见到了提着箱子缓缓下楼的身影。
跟随穿过冗长的侧廊,陌夏总会时不时回头打量这所修道院的风光,也算是第一次观察这里的全貌,华丽庄重的建筑风格,爬满藤蔓绿植的栅栏……比不上格尔薇尔大教堂的恢宏,但也不算差,惬意安静的氛围让人想一直生活在这。
比较可惜的是,一圈下来没有见到修道院的修女们,打招呼的打算只能泡汤。
以后要在这生活,提前见一面,避免以后碰到冒出误会。
不知不觉绕过庭院花园的一条小路,面前出现一道有大理石浮雕的白色石拱门。
“就到这里吧,拿好。”
“你不送我一程吗?”
“好重!”
单手接过递来箱子,陌夏面色一沉,半个身子倾斜差点摔倒,连忙加上另一只手才勉强稳住平衡。
这具身体的力量比想象中要弱许多!
还是说是院长力量太大了,可以单手提起?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差不多十分钟就可以到街上,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祝你好运。”女人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指了指森林中一条蜿蜒的小路,头也不回的关上大门,原路返回。
“就不怕我送错地方么……”
看着女人身影逐渐消失,她确定对方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有些幽怨的奋力托拽箱子往前走,走了没几步,空气中飘来一股怪味,像什么烧焦了一样,林中渐渐的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不会有人在森林里点火吧?这么大范围的烟雾……也可能是提到过的‘迷雾’。
真应该拜托院长至少把自己送出森林的……
森林看不到深处,周围过分安静,陌夏用手捂住鼻口加快了步伐。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森林逐渐稀疏,面前出现一条喧嚣的街道。
封闭车厢木质四轮马车在车夫的吆喝声中跑的飞快,烧焦的味道消散,但出现了一股更难闻的味道——地上有被车轮碾压出印子的,消化后的黑色粘稠‘草料’。
陌夏被熏的受不了,加上累得够呛,干脆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在箱子上休息。
她可不敢继续在这种路上拖行箱子。
奔驰的马车是拉了客人的,速度慢的就有没拉到客人,不出意外,很快有人注意到她。
一辆还算干净的马车停在面前。
下意识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车轮上,发现几乎没有那东西后心里好受了些。
“喔,早上好,美丽而又失落的小姐,我想您一定需要帮助。”
车夫是一位有些消瘦的年轻男人,穿着粗羊绒衣服,头带一顶棕色帽子,笑得很热情。
“我要去金丝雀大街12号,如果你能帮我把箱子提上去,那就太感谢了。”
“乐意效劳。”车夫跳下车,弯腰欠身,只用一只手提起了箱子。
不得不说,这位车夫还挺绅士的,帮她打开了车门。在车夫这个行业中能有这样的风度,很少见,也很难得,难怪马车保养的这么干净。
行驶没多久,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凉爽,陌夏渐渐放松下来,视线游荡在窗外。
街上人们行走、交谈、工作、交易……
等等。
他注意到交易时人们用的物品,有纸币,有金属圆板。
出行在外很多地方要用钱是常识……坐马车不例外。
那自己……
摸了摸大腿处不存在的口袋。
应该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