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薇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是躲在树后面听了探员对警员们的警告。
拉特米尔白鼠记仇，会循着气味追踪报复。假如在这里没能杀死或是阻止，她跑到哪都会被找到的，搞不好还会连累夫人和那位新来的漂亮邻居。
她不认为自己比别人特殊多少，需要这么多人来托住给她换取逃跑的机会。
也不认为自己能逃得掉，凭她现在的体力连普通老鼠的跑不过，更别提这只拥有近乎不死特性，无数变异的聚合体。
当面揭穿的行为也欠缺考虑，这已经不是个正常世界了，罪犯或是凶手可能是人类无法抗衡的怪物。她应该花费更多的心思让海尔姆来相信她，从而制定更好对策。
当看到海尔姆手中那把匕首对巨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心中燃起了些许希望。
至少……得让唯一有机会杀死巨鼠的防疫局探员活下来才行。
“快跑！别在原地傻愣着，往你身后，跑进森林里去！”
喊声的方向，海尔姆捂着伤口跪坐在地，惶恐的脸上眼睛布满血丝。
他身上已经老鼠已经在视野范围内消失。
恐惧油然而生，格尔薇尔瞳孔猛的收缩，不断催促身体服从大脑指令。
该死！
快动起来啊！
“砰！”
终于在巨大声响发出之前转身迈出脚步，但还是被震飞出去。
原先所处位置灌木丛像是一把锋利镰刀整齐切断，泥土飞溅了到处都是，弥漫的灰尘中隐约有一个发着怪异高频率，类似于牙齿磨合声响的漆黑怪影，还夹杂着尖细的吱吱声。
顾不上回头和身体摔到的疼痛，她爬起来往森林里竭尽全力奔跑。
身后有树木枝干折断的声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或许是10秒，或许是20秒。
这样下去肯定会被追上。
她已经尽力往粗壮树木多的地方，树与树之间的缝隙钻。
在竭尽全力奔跑的状态下，她感觉大腿和小腿的肌肉像是被撕裂，肺部犹如火烧一般疼痛，一直张开大口喘息的嘴中出现血腥味。
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巨影在林间乱窜，它没有急于猎杀，在享受追逐猎物的乐趣。
“真是有够无聊的……”
噗嗤！
一阵疼痛。
脚下被像是一根粗鞭子的东西绊倒，奔跑的惯性导致身体连翻带滚往前好一段距离。
额头撞在树根上，被一颗挂着零零散散红苹果的粗壮苹果树挡住。
半爬姿势，疼痛让她不得不用粘着树叶和泥土手去捂住额头伤口处，一股暖流浸湿了手和上半张脸，眼睛像流泪一般酸涩，浸透眼睛血液又顺着眼角流下。
“这具身体真容易受伤啊，明明屁股上的伤都还没好……”
支撑不住倒地，有气无力的感叹，身体基本没法动弹了，体力被压榨到极限。
唰唰唰——
巨鼠在树林和草丛中穿梭的声音炸开后停在很近的地方。
抬头想要看清前面。
一张的可怖狰狞的脸闯入她模糊发红的视线，脚踝位置传来束缚感，视线范围内所有的东西，地面、树木、杂草和泥土，天空和迷雾，全部快速旋转移动，发生颠倒。
她被巨鼠的尾巴拖甩倒吊在半空，脑袋的正下方，是一张拉伸到可怖，足以咬掉她的脑袋，甚至能吞掉她整个人，散发着血腥气息的黑色巨口。
做不出任何反应，她只觉得眩晕无比，浸染血液的眼睛中看什么都蒙上一层鲜红滤镜，渐渐模糊看不清。
意识不断下沉，鲜红变成了黑暗。
……
“醒醒，卡特鲁，这是刚从科梅尔医生那拿的药，这次她依然允许我们赊账，所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一个年迈的声音让她意识恢复。
睁开眼，面前是一个慈目担忧，满脸深邃皱纹的老妇人，她手中端着一碗深红色花瓣点缀的棕色汤药递过来。
卡特鲁？她为什么叫自己这个名字？
等等……这里好像不是现实……
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窗外的光线洒在自己身上很舒服，独属于自身前所未有的宁静压制住一股外来的暴躁愤怒。
脑海里闪过零碎画面，这碗药的结局是被‘自己’从老人手中打翻摔碎在地，然后对着老人怒吼，
“我说过不需要这些东西！”
“她还替我问过萨特主教，允许你前往圣堂接受治疗……”老人并没有生气，依旧面容慈祥的劝导。
画面继续，‘自己’站起来对老人大叫，
“医生！医生！你们根本不了解那群家伙的真实面目，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会沦落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我心里你永远不是怪物，你父亲也是。”
“够了！我已经受够了，你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我后悔来到这个生病的世界！”
‘自己’终于忍受不了，愤怒冲破理智，从口袋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朝满脸惊恐的妇人刺去。
在门外一直偷听的另一位老人开门冲了进来，想要抢夺匕首和‘自己’扭打在一起。
但终究是两位年迈老人，结果早已注定。
不知过去了多久，‘自己’拿着带血匕首双目无神站着，地上多了两局安静的尸体。
哗啦啦——
强烈的风吹开窗户，阳光透过迷雾照进来，一点点渲染扩大。
地上的尸体，老旧的地板，流淌的鲜血，视线所及之处皆被照射，变成梦幻般的粒子漂浮，随风离开。
时间倒流，照射一切的阳光过后，场景溯原，面前老妇人端着汤药等待‘自己’回答。
“结束了，卡特鲁-安格里先生。”她没有按照既定事实行动或是选择改变，只是静静的注视，给妇人答复，也是回答‘自己’，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
慈祥的老人身影暗淡，幻影般消散。
啪嗒……
啪嗒，啪嗒……
晴朗的天气眨眼间阴云密布，雨滴砸在窗户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直到盖过房间内任何动静，直到掩盖房间内的任何事物，像是做了一场梦，画面虚幻模糊，重新陷入黑暗。
……
现实世界，紧随其后赶来的海尔姆视角，巨鼠的尖牙已经触碰到少女的头发，他相隔至少还有十米，这个距离根本来不及阻止。
“该死的畜牲！不要，快停下！”
吼声起到了作用，少女身体没有继续往下，老鼠的动作停下来，但有些奇怪，停下来之后一动不动，像是定格成一幅画。
怪鼠、鲜血、微风、随风而落的树叶和少女飘动的白发。
一幅怪诞割裂，却又异样和谐的吃人画。
他愣住一瞬，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年来见到的怪事不算少，不差这么一回。
强忍肩上伤口的疼痛，把匕首朝着老鼠脑袋用力掷出，很轻易命中穿透，这次连吱吱的刺耳叫声都没有，从脑袋位置木化纹路蔓延溢出，途径的地方长出树皮、藤蔓，最后铺上一层薄薄的青苔，化成一座精致树雕。
踩着树枝小心翼翼拔出木纹匕首，砍断尾巴把少女从半空中放下，摆在一处干净的草地上。
海尔姆担忧的拍了拍她的脸，
“修女！”
“醒醒，格尔薇尔修女！你不能在这睡着……”
此刻少女一张脸上都是血迹，他不担心才怪。
“太吵了，探员，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不一会，少女幽怨的睁开眼，不满开口。
“还有力气埋怨，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刚想松一口气，海尔姆的身体立刻恢复紧绷。
他看到少女眼睛呈现猩红鲜艳的血色。
“你的眼睛……”
“是血。”简短回答，少女闭起眼用手轻轻擦拭，再次睁开恢复成漂亮的暗金。
“说真的，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他终于放松下来，咧嘴笑着坐到草地上，庆幸着劫后余生。
“真不礼貌，我有这么可怕么。”
嘴上这么说，少女顺便擦掉脸上血迹，整理凌乱雪发。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凝视天空打在苹果树上的光束，嘴角扬起一抹无奈弧度，
“这下好了，这个季节最后一双袜子也被我弄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