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惊讶了。
一支可能是这个国家顶尖的团队把找不出传播方式当成研究成果。
没有办法的办法。
鼠疫的可怕可想而知。
几乎可以类比为上辈子告诉她找到治疗嗜睡症的希望，结果越来越严重，最后无法治愈。
换谁都不能镇定自若。
如果一种瘟疫致死率极高，传播速度快，传播方式未知，没有应对方法，人类的历史可能会因此改变。
现在，她所处的城市，这种瘟疫再次出现了。
趁这页读完的空隙，她余光瞟了一眼。
夫人表情严肃，双手交叠在腿上，目光紧盯书册。
很少见到的状态。
往后翻页，还有内容，看了一眼怀表，时间过去接近三分钟。
稍微往前挪动身体，挺直腰背调整坐姿，做了个深呼吸，格尔薇尔继续往下念，
【“鼠疫不通过现有任何一种已知方式传播，我们付出很多牺牲才得出结论。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没有进展，只是用排除法排除了所有可能。”】
【“它很可怕，能在不知不觉间轻易让人感染，掠夺走生命。或许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危险排名与造成伤亡数不对等，但我要说的是，当时薄雾市还存在着一所大家耳熟能详的修道院。当然现在它还在那……不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或许应该感谢他们的愚蠢决定？”】
【“难得和我有共同观点。”】
【“你会这样想我一点也不意外，女士。”】
【“是吗……请继续。”】
【“下面所说的话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被记录传播出去，这也是我的老师斯蒂文先生经常挂在嘴边的告诫，现在可能会颠覆我信仰的话：你的研究毫无头绪走投无路的时候，想一下最坏的可能。”】
【“斯蒂文教授不是也说过：不要死磕一个问题，也许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可能错的……虽然我也希望如你所说那样……”】
【“您一直都这样矛盾吗？”】
【“如此无礼的问题也只会从你嘴中说出来了。”】
【“直言不讳是我一大好习惯，相信您不是第一次听说。”】
……
后面的内容基本是无关紧要两人的互损。过程还算顺利，在十分钟内念完这篇超一千字的访谈。
让她比较在意的是那位研究人员为什么会坚定的认为他老师那句话可能会颠覆他的信仰。
最坏的可能……
对一位科研人员来说能颠覆信仰的最坏可能……
“有很多地方不足，比如发音不准，缺乏相应的人物感情代入，给人感觉像一台只会念稿的机器。从我拿出这本书，考核的标准就不再仅限于识字。”夫人突然的评价打断她思考下去。
对了，还没宣布考核的最终结果。
听夫人的意思……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将访谈的内容抛到脑后，格尔薇尔有点不太敢看夫人的眼睛。
她很重视这次考核，到了有点紧张的程度，念的时候光顾着不出错和吸收消化信息，以至于忽略其他的东西。
“很遗憾。”夫人摇头，“你不再需要机会。”
蹩脚借口还没想好，夫人突然转变态度补充，
“因为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初学者，你的表现还算不错。”
“也就是说我可以学习烹饪了！”格尔薇尔惊喜的睁大眼睛。
“别急，现在应该履行你我之间的约定。”
夫人被少女的兴奋劲逗笑了，双手杵着膝盖站起朝楼上走去。
“约定？”
“你很快就知道了。”
三分钟后，脚步声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将一些精致没有褶皱的衣裙挎在手臂，凯斯夫人迎着一道恍然大悟饱含期待的目光下楼。
双手分别提着木制三角衣架展开，两套算不上靓丽，但绝对精致的衣裙。
“ 根据你的各方面条件，以及我以往一些经验，制作了较为含蓄的款式和颜色。”
“已经足够了！”
甚至出乎预料，没想到这么快。
不对，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格尔薇尔感觉怪怪的。
自己下意识为得到好看的新裙子而感到高兴？
太奇怪了……
……总不能穿男装出去吧？
主要是省钱，自己花钱全款买和找熟人帮忙制作肯定不一样。
找理由说服自己，伸手接过一套替夫人分担负担，上手仔细观察体验。
第一套也就是自己手中这套是浅蓝色的高领长裙，长及脚踝的A字形裙摆，上衣特殊裁剪过，宽松不紧身，袖口为蕾丝灯笼袖。
与常见的突显身材款式不同，这套设计较为轻便化，适合正式场合穿。
第二套是奶油色日常连衣裙，领口点缀一圈蕾丝，腰间系有同色细带，弱化较低的腰线，裙身有紫色蔷薇花纹，袖口微微喇叭形。
撘配一顶小巧白色钟形软帽。
日常午后茶裙款式。
相较于现在身穿的黑白哥特长裙，这两套显眼程度下降许多。但在这条街，或是出去到金丝雀大街，仍然可以吸引不少注意。
这是没办法的事，光是雪白色的头发就很少见。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收获已经远远超出预料。
“你的相貌太过出众，在这种地方生活不一定是好事，需要一些合适的衣物撘配来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夫人看少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真正的，最受宠的学生。
“让您破费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以她提供的布料最多制成完善程度这么高的衣裙一套，夫人自己肯定出了不少。
算上其他手工费，设计费等杂七杂八费用，她很想提出补上那一部分钱，最后只停止在想法。
这样太见外了，说不定夫人会不高兴的。
“你可以试穿一下，我很期待它们穿在你身上的模样，顺便试试是否合身，楼上有空卧室。”
“好的。”
点头同意，少女单手抱着两套衣裙小跑上楼。
听到楼上关门声后，凯斯夫人注视着桌上翻开的厚重书册，挂在脸上的和蔼微笑渐渐消失，严肃和忧虑取而代之。
房间内，浅蓝色高领长裙平铺在床上，在胸前拎着奶油色茶裙衣领两边站在镜子前没有下一步动作，格尔薇尔遇到难题。
有时在自己家换衣服都会感到羞耻，更别说在自己家以外。
警惕的环顾一圈，确定门窗紧闭，窗帘拉好，稍微放心一点。
不是怕被人看到，这条街人少，这种担心基本没必要。
该怎么说呢……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她又神经质的检查了空荡荡的大衣柜、抽屉、床下、书架与墙壁的夹角缝隙，拉开窗帘检查阳台。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意识到这像小偷一样的行为多么失礼。
对自己无语的回到床边。
左手不知道恢复进度如何，基本不疼了，简单活动无碍。
小心翼翼拆开绑带，红着脸解开哥特长裙，笨拙的换上新裙子，才回到镜前对照整理。
不得不赞叹夫人的手艺，两套无一例外很合身，符合她遮住大部分皮肤的需求。
有隐蔽性很好的小口袋，可以装钱和日记本什么的，不能指望装太多。
重新固定绑带，打包收拾好换下的衣裙，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转了个圈检查一遍。穿着到膝茶裙，露出小腿及以下的白色丝袜，格尔薇尔迈着轻快步伐下楼。
“久等了，夫人。”
“看来换身装扮也不能掩盖某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坐在沙发上，夫人的眼神中稍微有些意外。
“我敢保证，即使在王都，那些王公贵族的的圈子里，你的气质也足以排进前三。”
“哈哈……这样啊……”有些尴尬，格尔薇尔右手摸着脸颊视线移开，想办法转移话题，
“可以开始烹饪教学了吗？”
对于她来说，这才算真正的奖励。什么外在，打扮穿着都是虚的，金钱除外。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待少女重新入座，夫人才不急不慢开口，
“三天后，拉特，也就是我的独子将要接我去王都莫菲姆生活一段时间，这是每年的惯例。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去，以凯斯家学生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