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半。
格尔薇尔很快就因凉水的刺激从那种虚无的烦恼中摆脱出。
说难听一点，她现在只是个身患绝症，一只手半残，吃喝都要靠别人，‘不识字’的白痴修女，思考那些完全是多虑了。
至于为什么会是凉水，正常情况洗漱肯定要用热水。
因为嗜睡症和昨晚焦虑失眠一小阵的缘故，等她醒来再去烧热水就会在烹饪课程上迟到。
“嘶……我记得收拾家里的时候翻出过保温壶，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手捧凉水快速敷脸三次，拿毛巾胡乱擦拭，冲出房门前不忘一把抓过挂在墙上的小围裙。
三分钟后，坐在高脚凳上，身后的夫人有些无奈的用干毛巾帮少女擦完脸上剩余的水分，一边梳头一边忍不住提醒。
“这门课程并不正式，没有所谓的规章制度，课时计划，你可以完全准备好再敲响我的门。”
她认为懒床可以理解，年轻人很多都有这种习惯，但不能因此失了礼仪，特别是还有修女这一层身份。
“不用时刻保持那么夸张，在人前要注意是必要的。”
“我知道了，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格尔薇尔嘴上认真答应，心里却是另一副嘴脸。
以前身为男孩从来么体验过别人帮忙梳头。
夫人的力度刚好，手法温柔，说实话，她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头皮痒痒的，像是在按摩一样。
好想每天早上都不梳理头发，留到来凯斯家……
整理完成，夫人走到前面用任务布置打断少女的幻想，
“今天早上的安排是我们日常吃的主食:米饭、白面包或黑麦面包，土豆、以及生肉的简单加工，我需要你在其中独自完成的工作量至少达到百分之五十。这些是能量的主要来源，能方便高效填饱肚子的东西……”
今天的夫人稍微有点不一样，不难察觉的严肃，就像课堂上的仁慈老师教导不听话的学生。
某种程度上弥补了空白的学生时光。
拿出该有的态度，她坐直身体认真听讲。
这种专注一直持续到完成自己的‘作业’。
一碗热气腾腾的土豆块炖饭，唯一的调味料是盐。
看卖相不错，就差品尝味道如何。
最先尝试的是夫人，作为导师兼评委，需要她来评判这份‘作业’质量如何。
用勺子舀起带有土豆块的米粒，吹气至冷却，放到嘴边，夫人轻轻咬掉小半勺。慢慢嚼动，一时没有开口。
是错觉吗？
总感觉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对。
格尔薇尔自己拿勺子舀起表面不那么烫的凑近嗅了嗅，纯正的土豆和米饭香，没有问题。
嘴唇张开，刚要含住勺子，一只手捏住勺丙和她的手制止。
夫人皱着眉梢皱起，眼神复杂的看她。
要准备早饭和其他菜肴，没办法面面俱到时刻监督格尔薇尔。一半的步骤都是由她独立完成，包括加水放盐。
回忆一遍教导流程，没有找出问题，那么问题出在……
“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刚才放盐了吗？”
“是的，第一次放了半勺大概30克左右，尝了尝没味又放同样剂量。”
“第二次放盐后有没有再次尝味。”
“没有。”
“现在你可以尝了。”夫人松开她的手。
格尔薇尔隐约猜到什么，犹豫着把勺送进嘴里。
自己种的因自己承受果，再说夫人让她尝就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稍微咀嚼，米饭和土豆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比较意外，没有咸到齁，能吃的正常水准。
“味道如何？”
“不难吃，但不算美味，远不如您的手艺。”
其实光看表情和吞咽下去的动作凯斯夫人就能确定一个结论：这孩子味觉偏重，比之前观察到的还要重。
60克盐放在这个分量的土豆炖饭里，正常人吃多了多半就无法下咽。
口味偏重对于一位烹饪学徒不是好事，基本告别一些高档次料理制作。
是天生这样还是后期不良习惯导致？
“就算你不称赞我，我也会包揽今天明天的全部用餐，并认真教你烹饪，顺便想办法纠正你味觉偏重的问题。”
“味觉偏重……”格尔薇尔愣了下，“这个病很严重吗？”
以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症状，还是说经常用药，症状发作时输营养液导致没有发现？
下意识的，她联想到嗜睡症的多种症状表现。
最糟糕的情况烹饪学习泡汤。
“算不上病，可能是某些习惯导致的，逐步减量不吃味道重的食物，让味觉适应就行。”夫人想了想，
“我觉得我在离开前应该帮你准备一份每日食物清单，用简易图画的形式。等你调理好，到下一个季节我回来时就可以教你烹饪更高级的食物，贵族们享用的美食。”
或许是想安慰少女，夫人擅自做出约定。
都这么说了，于情于理，不应该让夫人担心。
点点头，她笑着开玩笑：
“说不定下次再见，我的水平就已经超过您了。”
谈及离开再见，格尔薇尔是不舍的，但又矛盾的为夫人要离开这个危险地方感到高兴。
一个季节，差不多三个月，不算太久。
如果不是病症，一个正常的烹饪初学者三个月能学到什么地步呢……
“有目标是好事，但要脚踏实地，就比如现在，我需要一个能帮我打下手，顺便帮我打三个鸡蛋的人。”
夫人带着厚手套抬起两人刚尝过的土豆炖饭，
“用鲜味掩盖和调料中和，是不错的补救法。”
……
半个小时后的餐桌上，格尔薇尔见识了‘补救法’的成果。
那碗土豆炖饭已经大变样，一层厚厚的鸡蛋饼下面，米饭染成了金黄色，中间铺一层很有艺术感的黄瓜切片。
她确信这是在饭店会出现的样式。
迫不及待的动勺，保持礼仪不把勺装满，细嚼慢咽品尝。
眼睛睁大评价：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炖饭。
自己参与制作，评分当然要给高一点。
又学到新东西了。
“今天下午你可以自己尝试一些简易糕点的制作，方法和流程你应该已经清楚了。我要出去购买后天早上出发去王都的火车票，大概三到五个小时左右才能回来。”
吃完午饭，夫人为她找来牛奶，鸡蛋、低精面粉、黄油、细糖、可可粉、果干等材料，放在厨房电烤箱旁边。换了身行头打算出门。
“去王都的票需要提前购买吗？”格尔薇尔跟在后面走出屋来到栅栏门口。
“以往不用，现场就能买到，但今年特殊，又是这个季节……按照惯例，可能会需要身份审查和一些麻烦检测。”
的确，鼠疫闹的人心惶惶，稍微有点牵扯的普通人可能连离开薄雾市都难，更别说登上去往王都的火车。
双手握拳揉了揉太阳穴，格尔薇尔发现问了个白痴问题。
目视夫人在远处拦住一辆马车上去，被午后闷热空气蒸得受不了，她一溜烟钻回屋子，冲进厨房，盯着满满的一桌子，眼睛泛起阵阵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