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灯火辉煌的赌场里,如同老虎机一样的转轮时钟的最后一个数字刚刚从零转起。
靠近栏杆向下看,八点钟漆黑的冬夜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点亮,一众装着体面的人带着面具进入赌场。
“宾客都齐了吗?”
“回老板,已经到齐了。本次参加这场豪赌的有……”
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陌生的声音。
“行了,我请了谁我心里有数。”
这个声音和刚才一样,应该是「自己」打断侍女小姐说话的。
一阵视野被遮挡的感觉,应该是自己带上了面具吧。
接下来都像是一个敢在混乱时代开赌场的老板很平常会做的事:主持局面、与有钱有势的宾客聊天、时不时吩咐下属做一些事……
“似乎是很平常的一天,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如是想到,但显然,我目前没有方法能获得答案。
“各位宾客们,久等了。”
站在二楼老虎机钟表前的「自己」一句话就让有些嘈杂的赌场安静了下来。
“想必各位在今天这样的暴雪天仍不放弃参加此次豪赌为的筹码也不是像刚才那半个小时一样的孔方兄吧。”
此言一出,在一楼为数不多的宾客们有的开始鼓掌并发出一阵笑声——虽然我觉得这个文字笑话其实并不好笑。
“这是今天最大的筹码——”
「自己」说着,手指向身后被蒙上红布的推车,随后,抓住红布一角,将布扯了下来,一个保险箱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初有窃贼冒死偷到的刺客组织的『王之血系』实验的一份实验报告,上面清楚写了每一位『实验品』的数据!”
我瞬间知道了「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不过提到那场疯狂的试验,那种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的感觉并不好受。
“诸位应该知道得到这份报告意味着什么吧?这可不只是对刺客组织的一大把柄,更是将自己对天赋魔法研究领域的信息差拉到了和刺客组织一齐的位置。”
「自己」还在慷慨激昂地说着,殊不知这种行为和作死差不多。
“看看我身后的钟表!”
「我」侧过身,使身后的大“老虎机”呈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还有二十一分钟二十一点,让我们用「二十一点」进行淘汰赛,来决出这份报告花落谁家吧!”
「我」话音刚落,萨克斯激昂的乐声刚好响起,众人也满心欢喜地坐在了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座位上。
“还有二十一分钟就能看到真相了。”
我心里暗暗想着。
"我说,格欧德,这……最后的赌局是二十一点是不是……有点不太吉利。"
一楼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最近城里可是出现了一位自称黑杰克的杀手,没人知道他是谁,但有关刺客组织的人一直都好像是遇害名单上的重点人物。这……本身就是刺客那边的情报,还用「黑杰克」游戏来决定所有权,是不是有点……”
“好吧,看来还是有聪明人的。”
我如是叹息道。
“阁下见笑了,那能那么巧就被黑杰克发现了呢?何况能来这里的,都是和刺客有关系的人,难不成大家都会死在这吗?不可能!赌局照样开始!下面就请荷官为诸位发牌。”
“这可真是戏台上的老将军啊,旗子插满。”
我不禁在心里吐槽「自己」。
不过众宾客对这样的言语也是开怀大笑,毕竟大家在发家之前都是实打实的亡命徒,脑袋本就是别在裤腰带上的,何谈怕死一词。
正因如此,厅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息,随着每个桌子旁都有一位穿着衬衫短裙的荷官绕牌桌走动,每个人桌子上都有一张揭开的牌和一张倒扣的牌。
直到——
一位黑色短发荷官在发完牌后,随手用匕首抹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位宾客的脖子,鲜血如同喷漆枪的墨水一样染红了牌桌上的绿色桌布。
“啊——”
在些许鲜血喷到自己昂贵的西装上的时候,就坐在同一张牌桌上的另一位宾客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看来这位宾客的纯度不高啊。”
虽然有些失礼,但我还是如是想到。
居高临下的视角下,血液喷薄而出的画面确实比侧面目睹要和谐一些。不过饶是如此,如果我有晕血症的话那这样的场面差点就能把我送走。
但好在我和「我」都没有晕血症,不然证据可就中断了。
不过这个视角倒是有个好处:能看到刚刚的凶手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位荷官从容地推开尸体,推下姓名牌,然后坐上了原先死者的位置,翘起腿。随着做着披衣服动作的手上红光一亮,一件粗花呢达夫尔大衣出现在荷官手中。
待到这件大衣从她的身前披到她肩上的时候,荷官身上的衣服已经变了个样:随性的高领无帽卫衣让人看不出确切的身形,一条休闲裤显出了大腿优美的腿部线条,优雅的高跟鞋变成了便于行动的休闲鞋。
大衣就那样披在身上,但大衣的兜帽却遮住了头发和部分的黑白色面具。
少女此时手上把玩着刚才自己发下去的那张牌面向上的牌,这也使我能看清牌背面的花纹。
“黑白玫瑰花纹的牌,看来黑杰克阁下是蓄谋已久的钓鱼执法啊。但是,无论阁下的手段再高明,也总会有人跑出来暴露你的行踪的。不如我们彼此网开一面,如……”
“格欧德先生真是说笑,当年你把杰卡丝的情报卖给阿萨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网开一面?”
黑杰克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毕竟在记忆里的“地狱”中,就曾听说过杰卡丝家族的人差点也被送到那里。
“果然,越是接近一件事真相的时候,另一件事的疑点就会变多。”
我如是想到,这件事现在最大的疑点就是黑杰克如何在极短的时间杀死这些人,以及如何换一套衣服逃离的。
然后下一刻,第二个受害者出现了。
余光扫见,一位宾客偷偷掏出手枪对准了谈笑风生的黑杰克。
然后黑杰克的身形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上一刻把玩的扑克牌保持在空中。
随后又被出现在座位上,换上一件经典卡其色大衣的黑杰克用左手接住抛起的卡牌,顺手用那张牌刮下右手那把西洋剑上面的血迹。
“衣服不错,沾上血就可惜了。”
「我」扭过头,看向余光中突然出现的一抹鲜红,定睛才发现那个已经倒在桌面上的“喷泉”已经逐渐枯竭,手里还握着手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黑杰克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我突然起疑,但又想不起来,只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让我如此去想。
视角的转移和摇晃让我意识到「我」在回头奔跑,试图成为这场屠杀的幸存者。
不过很快我意识到我猜错了,「我」跑到后台,将胸口口袋里的一个胶囊形状的数据载体交到以为看似是「我」心腹的人手里。
随后「我」和那个人用相反方向逃走,刚好需要再次经过那台“老虎机”。
而这次,死神站在「我」面前。
黑杰克带着面具,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手里拿着的却是自己刚才交出那份数据载体里资料的原件——很显然,她强行打开了保险箱。
「我」立马向反方向逃去,黑杰克完全没有要追的意思。
于是「我」搭上一辆计程车,试图远走高飞,然而逃跑时资金无奈捉襟见肘,只能有多远跑多远。
最后花光所有钱,只到达了赌场附近的一座山丘顶上——计程车能跑到的最偏僻的地方。
夜晚的天空飘着雪,远处的钟楼上秒针走的仍无比准时,这样的风景,着实想让人对着远处的山峦高声呼喊。
然后回头,黑杰克的面具就在眼前。
讲真的,我吓了一跳,恐怖电影里才有的贴脸杀居然会在现实里遇到。
随后一把匕首轻描淡写地刺入了「我」的心脏,待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直直地向后倒去,目光所及的最后一刻,是视角已然倒立了的钟楼上秒针与分针合并,时针指向二十一点。
未等到钟声响起画面便戛然而止。
“回溯,定格,二次『窥探』。”
我小声念叨,获得了那位心腹的视角。
能看到的时间自然少了不少,但也足够了。
因为……最后能看到他在来汇合的时候亲眼看见黑杰克用鲜血在地上的大石头上写下了「未死之人」几个字。
以及……那位心腹也被黑杰克杀死,那枚数据载体也被黑杰克拿走。
目光最后只有雪中黑杰克扬长而去的卡其色背影,以及……
那张褪下面具后略显稚气的脸,和胸口处那一红一银的两枚蔷薇花家徽在纷飞的雪花中显得更加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