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雷德究竟在追寻着什么?
身边那些一路追随雷德公爵的同袍们,各自沉醉于至今收获的功名与财富中,没有人曾提及过这个问题,至少从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
在三年有余的时间中,凯撒雷德从一介佣兵团长,俨然变身成为一介大国的实际掌权者,这一路上付出的辛劳,经历的危险,身为随军记录官的笔者历历在目。而这位了不起的领袖自己,除了他本人并不在意的至高权力,和一位美丽且聪慧的妻子,不曾再落得半点实惠。
在被延揽进入佣兵团后,我曾在辛苦训练的间隙,先后数次向彼时身为佣兵团长的雷德询问过,佣兵团一路的奋斗是否有其意义,引领我们不断前进的雷德是否看得见,在未来这伙人将会抵达的终点。雷德从来没有回答。
同样的问题,在后来我也曾问过雷德侯爵最亲近的伙伴,步兵团的直属长官雷萨利特。然而这位一向不拘小节的粗野大汉,也只会以沉默或大笑,作为这个问题的回应。
“雷德很少谈起他自己的过往,这些事我也是从喝醉的雷萨利特嘴里听来的。”在谍报部队长官,现任东北防务司令的马尼德定期返回公爵城堡汇报的档口,我以记录官的职责向其提出会面采访时,向他提出了这个一直以来的疑惑。出于对佣兵团老兵的信任,在酒过三巡之后,马尼德用沙哑的嗓音和低沉的语调,小心翼翼地讲述着起他所了解的那些故事。
雷德是原斯瓦尼亚王国内地土生土长的农户之子。
春耕秋收,牧羊放牛,一年四季,循环往复。这是幼年雷德的全部生活。
直到雷德长到刚刚能够下地帮忙的年纪,一伙骑着高头大马的蒙面匪徒,洗劫了雷德所在的村庄。
牛羊被杀,存粮被抢,田里刚刚长出幼苗的作物被付之一炬。
相对于被洗劫一空的村庄,仍然活着的人太多了。作为幼子的雷德,被卖给了镇上的铁匠铺做学徒,用于换取一些微末的口粮和重新耕种的种子。
背井离乡的雷德,在铁匠铺做着最累的体力活,吃着最少的食物,忍受着最多人的欺负。所幸,聪慧的雷德在繁重的工作中不断地学习着与武器和冶炼相关的知识与技术,这让他能慢慢看到自己将来出师独立的那一天。
然后,领主突然强行将这间铁匠铺充公,懂得打铁的师傅们被一个个拉到领主的军队中,为士兵们修缮武器和盔甲。尚未出师的雷德,则被当成某种随时可以丢掉的工具,分配给了一位下级骑士,充当负责背剑的侍从。
紧跟着,骑士和士兵们随军出征,领主为了报复另一位贵族指派手下骑士化妆抢劫领内村庄的行径,向邻近的领土发起了突袭。
军队所到之处同样烧杀抢掠,寸草不生。雷德仿佛在那些失去家园的难民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最终,这支军队除了屠杀,没有经历任何一场像样的战斗,就返回了领主的城堡。骑士们因为‘战功’授勋晋升,获得封赏;士兵们各自瓜分着为数不多的战利品;铁匠门拿到了刚刚能够重建店铺的酬劳,而雷德有幸被赏赐了一柄缺刃的短剑。
直到很多年后,成为了佣兵团长的雷德才想明白,当年那些残忍的掠夺和杀戮究竟为何会发生。而此时被扫地出门的少年雷德,抱着那柄短剑,只能思考一件事情:
我要怎样活着。
曾经从父母手中收购粮食的商人说过,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价格的。想要获得(买)什么自己没有的东西,就要拿自己拥有的另一些东西去换(卖)。
雷德手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拿来卖呢?这把剑吗?
不,在两度被战火洗礼之后的雷德,朦胧地意识到对自己来说,此时似乎没有什么比手中的这柄短剑更可靠了。
取而代之,那就卖命吧。
于是雷德去应征成为了一名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