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杀诺德人的余波,并未因为雷萨利特的离开彻底平息。
救国英雄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逐渐习惯了和平生活的斯瓦尼亚人眼中,雷德不再是值得称颂的存在。
似乎是顺应这样的变化,雷德主动辞去了联盟最高军事指挥的头衔,将公爵爵位让给了曾经扎昆队长布兰德,并将整个骑士团全部转为公爵的私兵,从此销声匿迹。议会将雷德公爵踢出了联盟的决策圈,真正成为了联盟权力的中心。近两年议会普惠大众的执政方针深入人心,所有斯瓦尼亚有口皆碑。对于议会能够摆脱疯魔英雄的控制,全国上下皆大欢喜。
从此斯瓦尼亚人们在议会的领导下,带领整个大陆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这就是议会对外讲述的故事。
这也是雷德想要对外讲述的故事。
对于普通的斯瓦尼亚民众,那个曾经挽大厦于将倾的英雄,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但是对于斯瓦尼亚议会、剩下拥有封地的贵族和在占领区领兵的驻外将领来说,并非如此。
雷德和安娜夫人从未放松过对议会的控制,也从没有真正让负责行政执行的文官们拥有过指挥军队的权力。全国所有军队的给养全都由议会统筹调度,而统军的将领也无一例外受到议会的监察。负责调度给养的是调去议会任职的斯克利,而负责监察的则是留在骑士团中、身为雷德左膀右臂的马尼德。
因此全国的军权,依旧牢牢握在雷德手中。只是雷德不会再去对他们下达命令了而已。
至于在议会任职的所有旧贵族和文官,雷德承诺保证他们及其家族的生活所需,让他们能够安稳地过上比一般人好一些的生活。但是不允许他们任何人聚敛更多财富。对于议会的监察,由安娜夫人亲自负责。
国家剩余的财富,分散在全体国民和那些繁荣市场的商人手中。公平交易,流通物资,避免财富过分聚集。对于市场和平民的监察,由派驻各地的四色战团负责。
财富和权力分开,权力和武力分开。拥有最高财富、权力和武力的集体,隐藏在阴影中,默默地监察一切。雷德和骑士团现在成为了这个集体,我们自称司法。
只是很遗憾,留在骑士团的所有人,包括雷德自己,注定不能过上像雷萨利特那样洒脱富足的生活了。
“掌握武力的人,不可以用武力谋取权力;掌握权力的人,不可以试图用权力谋取财富;掌握财富的人,不可以用财富谋取武力;掌握一切的人,不可以用一切谋取私利。这很难,几乎做不到。但如果只是限定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这里,我们能够勉强维持。”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雷德终于向我们坦白了一切。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完成的愿望。这就是他一直在做的事。
平民富足,权贵守法,大陆安泰。
唯一要躲在所有人视线之外,奔波劳碌的,就只有雷德和他的骑士团了。
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扮作流浪者在大陆四处游走,看着其他人幸福美满的生活。
而我们自己,只是活着,只剩活着。
我们这些不是必须为雷德实现这个愿望,只要想,我们随时都可以退出,过上雷萨利特他们那样的生活。
可是一年又一年,我们坚持下来,慢慢习惯了。
盛世所谓,不过如此,夫复何求?
毕竟,雷德自己也和我们在一起呢。
“这样的体制,没办法延续下去吧?毕竟愿意为了你一个人的理想,做一辈子苦行僧的,也就只有我们这班人了!”
每逢新年,骑士团聚,一人不缺,就会有这样打趣雷德首领的声音响起。我们终将老去,这个体制也不会永存。安宁平静不会永驻大陆之上。
如果盛世不再,我们这些辛苦付出的影子们,都会为之感到悲伤难过的。
“我们也只是些普通人,我的朋友们,我们终究敌不过岁月变迁,沧海桑田。”雷德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对我们讲这些话,哪怕我们早已烂熟于心,“我们活着,就操心活着时的事情。死后的世界不属于我们,我们也无法预料。
世界总在变化,大陆风雨飘摇千百年,我们也只是在其中一闪而过。我们谱写了许多故事,我们见证了很多历史,我们中不少人建立了为人称道的丰功伟业。骑士团的名字,会一直流传到很远的地方,在很久之后仍然有人记得。
每当大陆再次陷入战火,乱世再临,总会有人想起我们,记得我们曾用这样的方式开创过一个令人向往的时代!这就够了!
理想和希望,存在过,便会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