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就是一切，书籍就是知识。”
这是这个城邦正门前的巨大标语。
斯卡洛，是以“最有智慧的地方”自居的国家。
“您好，敬爱的旅人，请问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国家的门卫并非身穿铠甲的武士，而是穿着白色学术长袍带着眼镜的青年。
青年彬彬有礼的像邦诺鞠个躬，示意要对邦诺进行检查。
“我是旅行商人，前来追求从商的智慧。”邦诺以一种假装高深莫测的口气回应。
“斯卡洛欢迎你，亲爱的旅人朋友。”门卫朝邦诺鞠躬行礼。
邦诺曾来到过这里几次，对这里的规矩相当熟悉，但是第一次来的旅人，就未必有这么顺利了。
“您好，亲爱的小姐，请问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抵达这里呢？”身穿学术长袍的门卫礼貌的询问试图进入这里的少女。
女孩穿着魔法师长袍，头戴魔女专用的三角大帽，白色的头发下是如琉璃般璀璨的红色瞳孔。
名叫白菜的魔女小姐收起飞行用的扫把，如实回答了门卫的问题。“我是旅行至此的魔女。”
“旅行？什么样子的旅行呢？”门卫的表情有些轻微的变化。
“就是随便逛逛，看看沿途的风土人情。”
“你只是想来旅游的对吗？”
“嗯…这么说也没错。”白菜点了点头。
“啧！”听到回答的门卫露出了与形象不符的嫌弃表情。“走吧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诶？为什么？”白菜不解的朝门卫争辩。“我很可疑吗？”
“快走快走。”门卫实在不耐烦。“实话告诉你吧，这里是知识的国家，你这种俗不可耐的人不适合这里。”
“哈？你说我庸俗？”感觉到自己被侮辱的白菜抓起门卫的衣领就和他争吵。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尽管说出来啊！我洗耳恭听啊！”
“没有高尚追求，没有礼节，与智慧二字毫不沾边的小姐。你没有权利进入这里，这里是知识的国度，很明显，你和知识毫不沾边。”
“啊啊啊啊啊！谁稀罕啊！”被点炸了的元宵挥舞着手臂就要和门卫动手，两个门卫将她架到了一边，惹得许多路人和居民前来围观。
“门卫先生。请你能先放开那个女孩吗？那怕是没有教养的乡野丫头，也应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暴躁的女孩施以暴力不是学者所为。”
就在白菜马上要与门卫打起来时，一个声音从门内阻止了他们。
“说谁没有教养啊！”虽然阻止了纠纷，但他的言语并不能让白菜无视。
“是刚才的商人先生。”
来者是刚刚进入城邦又返回的旅行商人。
“商人先生的话有理，果然是追求知识的人。”几个门卫瞬间恢复了原本的考究形象前往迎接。
“那，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个蛮横的女人呢？”门卫对商人笑脸相迎时还不忘，不屑的瞥了白菜一眼。
“如你所见，虽然她与学术毫无瓜葛，但她确实是一位年轻的魔法师，她是为了追求魔法的真谛在旅行。很抱歉，她的语言组织水平不能表达她的真实想法。
这里是知识的国度，如果追求魔法的知识，这里也是必要的选择。”
解释完，商人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送给门卫。“为表对她所作所为的歉意，这本知识还往笑纳。”
“真不愧是有礼节和知识的商人先生。”
“魔女小姐，您可以进去了。”卫士换了一副嘴脸朝白菜大喊。
由于刚才只顾的和卫士争吵，白菜甚至没来得及和帮助自己解围的人道谢。“虽然说话不好听就是了。”
白菜连忙追上旅行商人。
“那个…刚才，谢…谢谢。”
“没关系，谁让我们是熟人呢。嘿嘿。”商人声音有些
“熟人？”白菜看着商人的背影，这么一说确实有些眼熟。“那个，你…你是？”
“奸商？！你为什么在这！”
如白菜所见，这个旅行商人正是邦诺。
“为什么态度变得这么快！刚才你还在感谢。”
“哼，我又没求你帮我。”白菜嘟着嘴傲娇的撇开脸。
“……”
邦诺用手指轻轻捏起白菜耳朵，然后用力一拧~
“啊疼疼疼，放开我！我承认是我说话有些故意了了。”
“奸商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倒是来过几次。”
即使关系算不上很好，但终归是认识的人，邦诺和白菜还是接班走在大街上。
“好多书啊。”周遭的景色看得白菜眼花缭乱。
这个国家到处是书店，就连建筑也大都是翻开的书籍模样。
“这里是知识的国家，嗯，应该说是书籍的国家。在斯卡洛，书籍就是货币。”邦诺指着街道上无处不在的书摊解释。
刚开始旅行并不久的白菜并不太能轻易理解奇怪的城市“用书交易吗？他们不用钱币吗？”
“官方是要求用钱币的，但这里是崇尚知识的国家，用书交易会更有面子，久而久之书就成主流货币了。”
“书的价值怎么衡量呢？”
“正规发行的书后面都有建议零售价。”
“有毛病啊。”
“…”
“第一次来的话，建议你按我说的做。不然你可能会饿死的。”
“你刚才不是说这里还是能用钱币的吗？”
邦诺无奈的耸了耸肩。
“老板，开两间房间。”
城市中心的一家旅馆内，白菜将两枚银币放在柜台上。毕竟是书籍的国家，就连旅店的柜台后面也是塞的满满当当的书架。
“你要提我付房费吗？”
“毕竟你帮了我，才不要欠你这种奸商人情。”
“我们挤一间就好，房费我来出。”
“去死。”
不过递上银币的白菜并没有等到恭敬的语气说“你的房间在二楼”这种话。
店员瞥了一眼柜台上的钱币，然后伸出小拇指，轻轻一弹，白菜递上的钱就飞了出去。
“咯…”白菜咬了咬牙，但看了看旁边伺机嘲笑的邦诺，只得忍气吞声的从包里掏出一本书。
这是孤本的魔法书，极其珍贵，看来为了在人前找回面子，白菜打算下血本。
白菜双手发抖，死死捏着魔法书的一角放在柜台上。
“心疼的话让我来就行。”
“闭嘴！”
只见店员毫无兴致的接过白菜依依不舍递上来的魔法书，只是简单的翻阅几下。“不够。”
“哈？不够？你这人不止不识货，是压根不识字吧。看看脚注，这可是星辉大魔女伊丽丝的手稿！”
“连你师父的手稿都不放过，你还真是绝情！”邦诺在旁边幸灾乐祸。
“闭嘴！”
“什么星什么女，不认识。不够就是不够。住不起就赶紧走。”
“额…”彻底失败，白菜悻悻的收回手稿，麻木的跪在地上，朝邦诺投来求助的眼神。“呵呵呵呵…你赢了。”
在摆出一副“看来还得靠我的”表情后，邦诺从地上捡起被弹飞的银币。
“店家，我想要知识。”
“什么样的知识。”店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就这两本吧。”邦诺指了指柜台后书架上的两本旧书，“虽然我很想用我的知识交换他，但我实在舍不得，我能不能用这些俗物换取他们。我看完就会还回来。”
邦诺脸上写满了惭愧，同时将两枚银币递给了店员。
“追求知识的同志，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学者爱惜知识不是应该的吗？当然可以，只要是你这种追求知识的人，就算是钱这种俗物也可以拿来交换。”
原本冷淡的店员兴奋的接过银币，然后从书架上拿出两本旧书交给邦诺。
“对了先生，看书也需要场地。楼上有两间不错的卧室，你今晚就在那里享受知识吧。”
说罢，店员拿出两把房门钥匙交给邦诺。
“到头来还是要钱啊！”目睹了一切的白菜狠狠的拿头撞柱子。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状，也许不是每个人都看书，但必须要装作把知识当做一切，不然就会被鄙视。”
“就算附庸风雅也不能这样吧！”
“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就行。我就在附近。”
第二天早晨，邦诺敲了敲白菜的房门好心提醒她不要自己行动。
“唔…用不着…唔唔。”房间内想起了半睡半醒的模糊拒绝声。
放心让这么个笨蛋自己旅行，她老师应该是个更大的笨蛋吧。
至于邦诺在楼下做什么，也就是此次来这里的目的，当然是挣钱。
片刻之后，邦诺就在旅店门口摆起了摊子，贩卖的东西，就是他自己出版的书籍。
整整一马车，全部都是他的作品。
《无限可能的书》，这就是邦诺的书的名字。
没一会儿，就有人围了上来。
“这是你自己写的书？”
“是的。”
“你打算怎么界定他的价值呢？”
是的，这个国家正规出版的书后面都有指导零售的价格，但是若是自己书写出版的书价值则要由买家与卖家协商，这也导致了这个国家的作者创作真正有学术意义的作品其实并不畅销。
“我尊重读者你的意见。”
“《无限可能的书》？嗯…我看看。”客人拿起一本打开。
“嗯……”顾客打开书翻了一下就扔了回去。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客人，都是同样的行为。
“看来你的作品并不畅销呢。”不知何时，白菜已经起床来到邦诺身边。
“卖不出去也不要灰心嘛，每个作家都是要经历一段暗淡的时光的。”白菜打了个哈欠，敷衍的安慰着邦诺，又随手拿起一本。“没想到你还会写书，我对你的印象都快有改观了。”
“《无限可能的书》，很有意思的名字，我来看看…嗯…”白菜慢慢的翻开书页。“嗯…嗯？”
空白，空白，还是空白。白菜快速的翻完整本书，发现整本书除了外皮全部都是空白纸。
“喂！奸商！你这分明是诈骗吧！” 白菜一把将书摔在了地上。“这全部都是白纸啊！”
“现在这本书上确实还没有写东西。”
“这就是个笔记本吧。”
“但是我给它取得名字非常高级不是吗？”
“这就是诈骗吧。”
“事实上白纸就是有无限的可能哦。”
“这就是诈骗吧。”
“我们可以从各种角度去看待一件事情。用不同的角度来看，我出版写的书，也并非没有现实意义。”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只看到你把白纸卖给别人来骗人。”
“随便买来路不明的商人售卖的书感到后悔，不也是一种教训吗？”
“这不还是诈骗吗？”
“能不能不要一直强调诈骗两个字吗？”邦诺生气的对白菜大喊。“我是商人，是讲信用的，知道诈骗这两个字对我伤害多大吗？”
白菜瞥了一眼邦诺。“可你就是在诈骗啊，我明明都差点对你有所改观了。”
“买之前我又不是不让看。”邦诺还在狡辩。
“但凡看了就不会买你的书！”
“那可不一定，我了解这个国家。”邦诺意味深长的朝白菜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几个身穿长袍的人走到邦诺的摊位面前。“先生，你是再卖自己写的书吗？”
“完蛋，这下你肯定要被抓进去了。”白菜有些幸灾乐祸。“不过需要逃跑的话我可以帮你。”
虽然穿着学术长袍，但来者正是这个国家的卫兵，为首的好像是昨天在城市大门遇到的那位。
“是的。”邦诺礼貌的应答。
“你是什么身份？”
“旅行商人。”
“是昨天来那个叫做邦诺的旅行商人吗？”
“是我。”
“你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很惭愧。”
“我们可以检查一下你写的书吗？根据规定，外国人贩卖知识是要审核的。”
“当然可以。”
见邦诺丝毫不回避审查，白菜有些吃惊，她心惊肉跳的看着卫兵慢慢拿起一本《无限可能的书》翻看。
“这…”为首的卫兵打开书后表情很凝重。
“完蛋完蛋…就算是你我也不想让你被关起来啊。”白菜拽了拽邦诺衣角。随后又补充到“主要是害怕连累到我。”
“这……真的太棒了！太有创意了！为首的卫兵朝同事大喊，并把书传阅给几个人看。”
“哈？”白菜歪着头目瞪口呆。
“不愧是有智慧的商人，无限的可能！这不就是无限的可能吗？有变化才会有可能，有空间才可以称之为无限！就像最伟大的画家也只能在白纸上创作，由空白的画布充满无限的可能，宇宙中所有美丽缤纷又灿烂的色彩，都只在调色板上，正是如此！”
为首的卫兵以一副“我懂了你的用意了”的样子对邦诺大加赞赏。“知道了吗？邦诺先生这样写自然有他的用意！”
后面其他人连连点头称是。
“额…确定不是因为这奸商昨天对你行贿吗？”不过想到邦诺行贿是为了给自己解围，白菜也值得忍了下去。
卫兵在大街上对着邦诺的书大家赞赏，不一会儿就引来了许多顾客。
“邦诺先生是个喜欢哲学的商人对吧。”
“听说他还是某个国家的荣誉学者。”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走南闯北的邦诺先生一定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见解。”
“就连士兵们都赞赏的作者，肯定对世界有着独到的见解吧。”
不知何时，这件事的讨论已经完全是对邦诺本人毫无依据的讨论，而完全忽略了这本书的本身。
这时候，倘若谁说出“这就是空白的笔记本，毫无意义。”一定会被其他那怕什么也没看懂的人以“无知肤浅的小丑”的名义轰出去。
“我要！邦诺先生！你愿意开出什么价位！”
“这里是知识的国度，虽然讨论金钱很庸俗，但除了这个地上天国，外面还需要庸俗的金钱，因此，我愿意用一本《无限可能的书》只换取三枚银币！”
三枚银币？这得多不要脸啊！白菜扶着身后的墙壁以让自己不至于跌倒。
“我要，我要！”
人们争先恐后的递上钱币换取名为《无限可能的书》的空白笔记本，仿佛不买的人就会被扣上肤浅愚昧被**想象力的帽子。
没一会儿，人潮散去，整整一马车的书就只剩寥寥几本。
至于邦诺，已经挣得盆满钵满，正开心的用牙咬着银币。
“咕~”白菜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了。”邦诺盯着脸上写满嫉妒更多的是羡慕的白菜。
“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分给你一些。”
“才不用。我可以通过自己双手赚旅费！”自尊心超强的白菜脸涨的通红。
“那个，问一下，你都是怎么挣钱。”
“我可是魔女诶，最年轻的魔女诶，可以用魔法帮别人搬运东西挣钱的！”
“出卖身体吗？”
“你完全可以说出卖体力啊！你就是为了报复我才挑逗我吧！”
“只是简单问问题罢了，不过承认也有报复的成分。”
“你甚至不否认。”
邦诺将厚厚的一沓书递给白菜。
“这些《无限可能的书》还有剩余，你要不要拿去卖！”
“我才不要和奸商一样做这种诈骗！”白菜表现的很抵触。
“这个国家的人有多么虚伪你也已经看到了，给他们些教训又有什么不好。”
“唔…你这么说…”
果然，白菜并非没有心动，只是在等邦诺给她个台阶。
“对了，千万不要说是你写的。”交代完，邦诺就回宿舍休息了。
“魔女小姐，这是你自己写的书吗？”
“唔…额，是的，是我写的。”反正什么内容也没有，奸商还能有知识产权不成，想到这，白菜挺起胸膛将邦诺的交代抛之脑后。
然后……
“跟我们走一趟！”几个男子不知何时从背后架住白菜。
他们迅速的控制住白菜手部，让她完全没有使用魔法反抗的余地。
“喂！你们要干什么！”白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大惊失色。
“你这是在诈骗！快配合我们走一趟！”控制住白菜的正是这个国家的卫兵。
“我抗议！我抗议！”白菜朝几个卫兵大喊。“我只是再卖书！”
“你这也配叫书？！”卫兵将一本空白的比脸还干净的《无限可能的书》怼到白菜脸上让她自己看。
“我不是第一个卖这本书的！”
“你刚才已经承认是你自己写的了！”
“从不同角度看，这书上有无限的可能！”白菜左右乱晃。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也只有被严刑拷打，交代你问题的未来！”
“你…你们这群人相对我做做什么。你们…你们不能！”
“你这幼女想什么呢？只有萝莉控才会对你感兴趣，我们只是要你交代你的问题。”被污蔑的卫兵们更加用力钳住白菜。
“幼…幼女？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诈骗犯”“想空手套白狼”“罪犯”异口不同声。
“不要说这么直白啊，太伤人了。”
……
直到深夜，白菜才面如死灰的回到宾馆。
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她气若游丝，行尸走肉。
“怎么才回来。”
“呜呜呜…哇哇哇哇。”没有理会邦诺，白菜一头扑在床上哇哇大哭。
“呜呜呜，他们我被一群人围着骂了好久，‘这个小就出来骗人’诸如此类，她们骂我了整整一天，长时间侦讯一直到今天晚上，还缴纳了很多罚金，最后又被警告了好久才恢复自由身，呜呜呜呜。哇哇哇”
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也确实受了极大的委屈，白菜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也确实是个孩子。
“不是让你别说是你自己写的吗？”
邦诺无奈的拍了拍白菜。
“唔唔…反正都是一样的白纸…”
“在他们眼里我是有智慧的旅行商人，你只是个丫头。就算一样的东西，他们眼里也肯定不一样。”
“呜呜呜…这是个什么国家！什么知识之国！智慧之国！书籍的国家！分明是虚伪之国！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明天就离开行了吧。”看到白菜一直委屈的哭个不停，邦诺也手忙脚乱的安慰。
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嚣张的天才魔女这个样子，到底是未经世事啊。
“可是…可是我所有现金都被交罚金了。”白菜把脸埋进了枕头，看不见表情，但她整个耳朵都是红的。
“这些给你，别哭了好吗。”邦诺把一袋银币递给白菜。
“谢…谢谢你奸商。”白菜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额…我就不能有奸商以外的称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