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四十回到家，妮芙洛蒂沾床就倒，甚至没来得及给手机插上电。
社畜在地球上的活动时间是有极限的，她必须赶在亮红灯之前多做些事情，比如洗漱更衣、做做日常、还有摸一摸库里那些买来吃灰的游戏。
睡前的最后两小时，本应是充满了幸福与快乐的休闲时光。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深渊魔女，伊礼音·爱葵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您……”妮芙疲惫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努力露出一个营业微笑。
“有何贵干？”
“嗯，怎么说呢~”伊礼音被黑丝小腿袜覆盖的双脚在半空中轻微地摇晃着。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是、是吗？”
“我只是临时起意，想来看看你。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虽然我身份特殊，但现在的我仅仅只代表我自己。”
“好…那就感谢理解了。”
说完，妮芙的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瘫软了下去。
讲实话，她的脑海中其实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疑惑。比如梦魇为什么会忽然高频率地出现、机构是否提前预知到了什么、海外支部的魔女又为何会忽然来到本部附近……
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于是她索性放弃了思考。和政客打交道是很累的，光是吃顿饭就已经让妮芙使出了浑身解数，再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怕不是会白发激增。染发又是一笔开销，她可不想把累死累活挣来的辛苦钱花在那种地方。
“艾莉莎很担心你。”
“她怎么样了？”
“她？机构安排了专人负责治疗，她的家族似乎也不准备对这件事坐视不理。你应该知道‘灵药石温泉’吧，那是个能源源不断产生天然魔力的地方，她家里人正在上下打点关系，准备明天带她过去。”
“…抱歉孤陋寡闻了，这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没关系，我也没实际去过。”
伊礼音跳下窗框，来到了妮芙的房间中。
宅女的房间乍看上去乱糟糟的，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摆满了各种装着手办的防尘玻璃柜，但可供行走的区域又很自由，属于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出口。
拥挤杂乱、但又乱中有序，对独居者来说完全足够了。
“需要脱鞋吗？”
“不……我有买保洁机器人。”
妮芙拿起手机，打开了保洁机器人绑定的APP。她按了下启动键，衣柜下顿时嗡嗡地滑出了一台烙饼形状的白色机器人。
“这位是爱丽丝，它有点内向，家里没人的时候才会出来打扫。”
“厉害啊，搭载了智能AI~？”
“是的，超级贵…”
但妮芙真的很想要一台全自动保洁机器人。除了清洁地面之外，它还会有选择性地自动擦桌子、擦窗户。这个小家伙甚至能找到被丢在沙发上的脏衣服，然后把它们丢进洗衣机，衣服洗完了还会拿去晾晒…
对一位天天加班的社畜来说，这种全自动保洁的诱惑是绝对没办法拒绝的。也正因如此，妮芙洛蒂义无反顾地参加了AI公司的预购活动，然后用半年的工资把这个小玩意儿带回了家。
“爱丽丝，跟客人打个招呼。”
“邦邦卡邦~！”机器人头顶的天线晃动了一下，就像是在招手。
“哎呀，好可爱~”伊礼音双手并拢。
“是吧，可惜它就只会这一句。”妮芙放下手机，“回去吧爱丽丝。”
小机器人围着床腿逛了一圈，随后便钻回了衣柜下面。
“看来你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享受……算不上，得过且过吧。”
“是么。”
“姑且是，怎么了？”
气氛怪怪的。
妮芙侧过头，她发现伊礼音正在凝视着自己，对方那青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仅剩一股令人感到背脊发凉的平淡与冷漠。
妮芙知道这种感觉，在拍卖行第一次和伊礼音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遭受过这样的凝视了。
“妮芙洛蒂，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讲？”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命运】吗？”
伊礼音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神彩，但她却在咧嘴微笑着，就像一台冷漠的微笑机器。
妮芙感觉头皮发麻，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随后又意识到：这其实是个答案唯一的单选题。
“既然会这么问，那就说明……至少你是相信的咯？”
“……~”
伊礼音沉默着，但她的笑容愈加张扬了。少女清秀的面庞被肌肉牵动着露出了一种表情，那是一种极尽张扬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一种危险且充斥着狂热的表情。
“伊礼……音？”
“哎呀，哎呀，我太开心了~”伊礼音忽然眯眼微笑起来。
再睁开眼时，她那青色的眸子中就已经重新蓄满了灵动的光芒。
“抱歉呢，我的喜悦简直是溢于言表~啊啊，真好，原来真的有人愿意认真地和我聊这个话题呀~”
“是……吗？”
命运，这的确是个虚无缥缈、玄之又玄的话题。
如果被人当成笑谈或是疯言疯语，倒也实属正常。
但比起那些，现在的妮芙更是满腹疑问，她有一件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想问…”
“当然，请讲吧。”
“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
听罢，伊礼音轻轻挑眉。她背过手，在房间里缓慢地踱起了步子。
“如果说岁月是一条长河，那活在当下的我们就都只不过是一缕娟娟细流罢了。”
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人类的力量实在太过微小，所以只能随波逐流。”
“也正因如此，一些【特异之人】生来便能看见‘命运的流向’。她们能看见一切，小到一个人的生死、大到一个国家的存亡。”
“看来，”妮芙问，“你就是其中之一？”
“是，”伊礼音笑起来，“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那，你特地来找我，是因为我的命运很特别吗？”
“特别？不，不不不。”
伊礼音的语气越来越兴奋，她忽然停下脚步，就仿佛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你知道吗，妮芙洛蒂。”
“什、什么？”
“你并不只是单纯的‘特别’。在我看来，你非常独特，极其独特。”
“具体是指……？”
“我啊，根本看不到你的‘流向’。”
“…？？”
怎么会呢，这就像狼人杀里的预言家查到了身份空白的人一样，简直匪夷所思。
妮芙洛蒂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面对塔尔塔洛斯的时候迎来命中注定的死亡。但按照伊礼音的说法，这个猜想显然已经不成立了。
或许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注定的人生轨迹产生了变化。
是那场奋不顾身的单人先遣队行动吗？还是之后和艾莉莎一同经历的梦魇事件？
似乎是，但似乎又都不是。
“伊礼音前辈，您能判断出这是为什么吗？”
“嗯~不知道呢，‘流向’也不是全能的。更何况我根本看不到你的流向。”
“这样啊…”
“你也许是出于某种原因，意外地摆脱了命运的掌控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因为我已经死了？”
“怎么会，死亡可是命运的终点。你都没有受到命运的摆布，又怎么会轻易地抵达那个终点呢？啊当然，如果你自愿成为我的冷藏标本的话，命运说不定就会改……”
“艾莉莎不会同意吧。”
“也是，她可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啊哈哈…”
妮芙洛蒂喘了口气，她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是白天太累了吗？还是由于刚刚的消息实在太过劲爆？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只是在这里胡思乱想的话，那肯定是得不出什么结论的。
她拍了拍胸口，努力平复心情。
伊礼音在一旁打量着妮芙的表情。
“你就不好奇吗？艾莉莎的命运。”
“……她会被梦魇杀死吧。”
“是的，你的直觉很准。”
“既然身为魔女，那到头来就只能是这个下场（毕竟亲眼见证过了）。”
妮芙洛蒂回忆起了艾莉莎的话，回忆起了她在拍卖行里说出的豪言壮语。
【如果全灭了梦魇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许下时就注定会破灭的约定…
“又在想她？”
“啊……有、有吗？”
“啧啧啧，看你那望眼欲穿的样子，我都有点羡慕她了~”
“>/////<”
之后，伊礼音又和妮芙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这世界上能看到流向的人很少，如今似乎只存世两个。其中一个是伊礼音，另一个则是机构的某位核心成员。她们分别负责监控本部和海外支部，以确保机构不会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毁灭。
今天的伊礼音受到了“流向”的指引，所以她才会在危急关头赶到拍卖会现场。但她本人也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命运的流向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
“忽然深夜到访，也是‘流向’的指引吗？”
“是，但也不是。我是因为‘看不见你的流向’才特意登门拜访的，换言之，这当然也可以算是流向的指引，不是么？”
“啊哈哈，还真是。”
于是，伊礼音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妮芙的床上。
“伊礼音…前辈？”
“别总是一板一眼的，叫我‘伊礼音’或者‘小伊’就好啦，宠溺一点嘛~”
“好、好的。”
“有话想说？”
“是的，都这么晚了，你不早点回去休息吗？”
“嗯？现在要回去也太麻烦了吧。来都来了，我就在你这里睡一觉呗~”
“……？？”
虽然有美少女陪睡是很开心啦…
但是亲爱的伊礼音小姐，我们不是今天才刚认识吗？超…超级没有距离感？！
“我要脱衣服咯，想看吗~？”
“你别这样，我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