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克图格亚。
它是一个纯粹的、邪恶的、非人的、怪异的、想要毁灭人类的家伙。
在今日之前，全世界的人类都认为：梦魇绝对无法和人类互相理解，二者之间也绝对不存在任何有效的交流。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瞬间——
在瞪大双眼的妮芙洛蒂的惊愕注视下。
克图格亚，它出现在魔女们的面前，而且，说话了。
那是人类的语言。即便音调沉重而模糊，但只要一听就知道：它确实在说话。
“它…”妮芙感觉自己的声音在不自然地颤抖，“说话了，说话了对吧？”
“对，没错。”艾莉莎上前一步，拦在妮芙洛蒂和克图格亚之间。
“退后。”
“…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妮芙洛蒂已经意识到，这或许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毕竟，只要抬头看看就能知道，眼前的梦魇正在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魔力波动。
魔力并不是一种具体的东西，它是一种力量的体现，有点像是“外放的精神力”，只有持有魔力的人才能略微感受到它们。一般来说，魔力波动越强的家伙，体内存储的魔力就越多。
眼前的克图格亚，俨然已经拥有和艾莉莎同等……不，它所散发出的魔力波动甚至比全盛时期的艾莉莎都要恐怖。
换言之，它不再是分身了。
这次来到现场的，是梦魇-克图格亚的本体！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结果，一个【遭遇了梦魇本尊】的结果。
妮芙把手移向了手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立刻向机构总部报告这件事，这也是她所能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然而现实很快便泼下了一盆冷水，右上角的信号图标只剩下大大的红叉。
不在服务区。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艾莉莎并没有回头，甚至从刚刚开始就完全没有动作。但她还是猜到了妮芙的行动。
“和梦魇的遭遇战往往是最危险的，这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嗯。”
妮芙知道，梦魇的力量往往会扭曲附近的空间。一些强大的梦魇甚至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异空间世界，就像之前她和艾莉莎曾去过的金色威信小世界。
她只是没想到，克图格亚对空间的干涉居然会如此潜移默化。明明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周围的一切却都已经落入了它的掌控之中。
无法观测的危险，往往最为致命。
然而，和严阵以待的魔女们不同，克图格亚似乎没有任何要攻击的意思。
它只是跳下代步车，随后迈步来到了魔女们的面前。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妮芙洛蒂已经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
“……”艾莉莎有些沉默，“我不想在这儿打。”
“我也不想。”
妮芙渐渐意识到，整条通道都在缓慢融化。
如果不发生暴力冲突的话，通道估计还能坚持个十来分钟。但要是真打了起来，这栋楼估计分分钟就得完全塌了。
“嘁，企鹅一家还在啊。”
“现在是考虑企鹅的时候吗！”
克图格亚看了看魔女们，它还是没有散发出任何敌意。
随后，这位梦魇又一次开口说话了 ——
【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艾莉莎皱眉，“找谁？”
【找你身后的人。】
“……”
“……找我？”
妮芙眨眨眼，发呆。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会是来寻仇的吧？！不对，果然是来寻仇的吧！！
然而，克图格亚的答复再次大大超出了魔女们的预料。
【我对你十分中意。】
“……？”妮芙傻眼了。
“……？？？”这次艾莉莎也傻眼了。
“不是，”风暴魔女小姐一下没绷住，“你说什么？你中意她？？”
【嗯？是我的表达方式有误吗？】
见二人这么吃惊，克图格亚居然思考了一下。
【按照人类的说法，也可以说是：我喜……】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你不要再说了！！”妮芙满头大汗地叫停了梦魇的发言。
“我、我明白了……总之，你就是对我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类似‘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对吧！”
【正确。】
冷静冷静冷静！妮芙洛蒂，要冷静！
即便内心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妮芙也极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性。
她努力组织出了支离破碎的话语。
“好吧，好吧。所以你专门亲自跑来一趟……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的。】
“我从没听说过梦魇会说话，你怎么会说话？”
【为了接近人类，我进行了必要的学习。】
“啊……呃……能做得到？”
“如果是梦魇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艾莉莎低声回答。
“梦魇本就擅长模仿学习，也有适应环境的能力。只是我没想到，它们居然真的能诞生出如此近似人类的思想。”
【不，我们一直能做到。】
“……哈？”
艾莉莎愣了愣，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只会说话的梦魇反驳了。
真是见了鬼了。
【思想，是我生来便被赋予的东西。】
“被赋予？被谁？”
【无可奉告。】
“啧，”艾莉莎咋舌，“不想说就别说！”
【我不需要照顾你的心情，你和我的目标无关。】
“…你……我……”
怎么感觉被梦魇小瞧了，莫名有点不爽啊！
当艾莉莎一点点升温的时候，妮芙洛蒂的心情却一点点跌落了冰点。
她意识到了许多可怕的事实。比如说，如果梦魇一直都是拥有复杂思想的存在，那它们之前为何从未传达过自己的思想？难道是出于某些目的所以一直都在欺骗人类吗？
目前，人类光是对付“假装自己没有复杂思想”的梦魇就已经需要拼尽全力了，那假如梦魇们全都不演了，人类岂不是必败无疑？！
怎……怎会如此了？！
妮芙右手抚上心口，她努力地深呼吸，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冷静。
不、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虽然不知道克图格亚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好感，但毫无疑问，这是个必须抓住的机会。
如果不能抓准时机多打听点关于梦魇的情报，那这辈子怕是都没第二次机会了！
可即便如此，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啊！大脑都快成一团浆糊了！谁知道剧情会这样展开啊？！
不管了不管了，想到哪儿就问到哪儿吧！
没有策略，交给直觉。
妮芙感觉自己特别像一位焦头烂额的桌游主持人，明明一切都在正常地按照剧本发展，却忽然有个家伙在奇怪的地方骰出了大成功，导致剧情开始向着未知领域狂奔而去——
可恶，事到如今就只能口胡啦！
她抬头看向克图格亚。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我很乐意为你解答疑惑。】
“你说你对我有好感，为什么？”
【没有特别的理由，好感是近期忽然产生的。】
“那……如果只是为了找我，你为什么要本体亲自过来？”
【只有本体才有和人类交流的能力，分身是做不到的。】
“你穿西装叼玫瑰是为啥？！”
【我判断，人类雌性会对此感到惊喜。】
完全是惊吓吧喂！！
妮芙感觉心脏狂跳，简直要跳出胸口了！
“你……先把衣服换了行不行，换回之前的。”
【你不喜欢？】
“我更喜欢小骑士。”
【了解。】
克图格亚躯体上一道火焰扫过，恢复了原先的骑士装扮。
果然还是很酷啊，漆黑的骑士铠甲、不断从裂缝钻出的丝缕火苗、还有那燃烧着火焰的帅气直剑。如果出cosplay，肯定会很受欢迎。
只可惜，这家伙并不是什么职业coser，它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毁灭者。
“咳咳…”
冷静冷静，千万不要对梦魇犯花痴啊。哪怕它现在不是敌人，也早晚会变成敌人的。
妮芙咳嗽两声，姑且算是拿回了正常说话的能力。
是的家人们，她光是说出流畅的话都已经必须要竭尽全力了。
“接下来……可能是个奇怪的问题。”
【问吧。】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找我们，就不怕暴露自己的能力吗？”
【我已经破坏了全部的监控设施，也屏蔽了电子讯号。】
怎么这么有反侦察意识啊，这家伙！
“可、可是…”妮芙洛蒂佯装冷静，“我们不都听见了吗，你不怕我们说出去？”
【你们不会那么做的。】
“你为什么如此肯……呃……”
是啊，好奇怪？它为什么这么肯定？
妮芙洛蒂的大脑一瞬间断片了，她忽然无法理解对方的回答。
是……漏掉了什么信息吗？
【如果你们也能‘看见’的话，那，你们就能理解我的话。】
似乎是感受到了妮芙的困惑，克图格亚补充道。
但妮芙洛蒂还是完全没听懂。
能“看见”是什么意思？等等它不会是在说……
“…流向？”
【是的。】
“……？”
“我来说明吧。”
沉默许久的艾莉莎忽然发话了。
“它是对的。”
“对、对吗？哪方面的对？”
“如果将【梦魇拥有自我意识】这件事公开出去的话，人类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啊…？？不是等一下，好吧，但是……你、你怎么知道？”
“具体的原因晚点再和你解释，但总之你记住了——”
艾莉莎不像是在开玩笑。
“它没撒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