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瑾,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我是一个‘幽灵’。”青发少女率先发话。
克莉丝上前好奇地戳了戳瑾的脸,她的手指并没有像料想中的那样径直穿过,而是和戳在普通人脸上一样,于是在瑾疑惑的目光中她问道:“幽灵不应该是没有实体的吗?”
“那大概是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
瑾点点头,继续说:“实际上我作为灵体可以自由切换形态,比如说——”
克莉丝注意到瑾的身体逐渐透明,随后瑾伸出手回戳了克莉丝一下,瑾的手指径直没入克莉丝的脸庞,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受,她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温暖的棉花轻轻触碰了一下,怪异但十分舒适。
“很舒服对吧,之前有人建议我去开一家幽灵按摩店,不过我觉得幽灵当按摩师什么的还是太奇怪啦,所以没接受那人的意见。”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位蓝发小姑娘。”瑾抽出手指重新实体化。
“你可以叫我克莉丝。”
“克莉丝,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感谢夸奖,不过现在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克莉丝绕过瑾往地图上标注的核心计算机方向走去。
瑾跟上了克莉丝,问道:“哦?是什么事呢?”
“有一个名叫刚克多的种族,你大概听说过,它们最开始源于我们所处的这艘‘未来号’。据我所知,这艘船的结局应该是载着满船刚克多坠入恒星中化为碎片,但它如今依然完好,而其中也没有刚克多的踪影——”
“你的历史可真好,我早就把学校教的那些星际历史忘干净了,不过按照你的说法,有没有可能这艘船并不是原本的‘未来号’?”
“你的直觉不错,这正是我猜测的,刚刚我在检查飞船日志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要知道‘未来号’是一艘公元22世纪的船,如果它是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那么日志的记录时间应该是穿越前的日期,但是这艘船的日志记录时间却是现在,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艘‘未来号’是一个仿制品。”
“但是谁会仿制一艘应该进博物馆的飞船?”瑾跟着克莉丝拐进核心计算机室。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费时费力去一比一还原一艘世代飞船,甚至在其中塞满了船员,谁会做这种事情?这没道理……”
克莉丝开始操作起总控电脑,她在查看计算核心的底层代码,因为这艘船太过古老,有一些代码设计的思想非常过时,现代的人在仿造时不可能做到与原版完全一致,她只需要找到有差异的部分,随后通过代码风格逆推出编写它们的种族。
瑾也凑上前来看克莉丝操作,但不断闪过的代码让她感觉头晕目眩,于是她索性在一旁乖乖等克莉丝得出结论。
一段时间后,克莉丝仍在工作,瑾觉得只是在一旁等着有些无趣,于是主动开启了话题:“克莉丝,你是一个很独特的人类,每当其他人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他们通常会表现出惊恐——当然除了那位提议我去开按摩店的家伙,但你不一样,你似乎……很兴奋?”
“如果你见得足够多,而你又遇到了全新的、颠覆认知的东西,你会有怎么样的感受?当然是激动、兴奋,毕竟谁不喜欢新鲜事呢~”
“有意思,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见得足够多……也就是说你其实活了很久吗?”
克莉丝转过头,微笑道:“你猜~”
“嗯——也说不定是用了某种大脑植入物,我见过Z星区的人用过,他们的法官都被要求植入银河数据库检索芯片,说是这样可以保证审判的客观性。而且克莉丝你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植入芯片也是个很合理的解释呢。”
“永远不要以貌取人,我曾经见过一只活了300年的吸血鬼,她看上去还像个十岁的孩子一样。”克莉丝转回去继续工作。
“所以你其实不是人类?”
“你觉得呢?”克莉丝撩起头发露出那短小的尖耳。
“精灵?但耳朵长度不是很像,难道是传说中的半精灵?”
“我想你应该没有听说过我的种族,因为它们已经从这个宇宙中消失很久了,不过不用在意,把我当成半精灵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说,克莉丝你其实是种族中的最后一个,而且……真的活了很久?”
“也许吧,当然我并不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至于年龄嘛……虽然对于女孩子来说这通常是敏感话题,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在意,毕竟活得足够久了。”
“这么说你让我想起了一个生前的旧友,它也是种族中最后的存在,它古老又博识,但无尽的孤独逐渐使它趋于疯狂,甚至萌生过一头冲进脉冲星的想法,不过它遇到了我,我们一起旅行了几年,它说那几年是它一生中最幸福的时间,最后它带我去看了一个超新星的爆发,它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去看一颗恒星的爆炸,但在那之后它就消失了,我猜那可能是一种告别吧。”
“布拉斯特,拥有意识的飞船,宇宙的活化石,它们的种族自新星爆发而生,最后也于新星爆发中安息。”
“那我其实是和它一起参与了它的葬礼?”
“可以这么说。”克莉丝结束了工作,“说实话我很羡慕它,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一个亲近的人可以陪伴它、倾听它诉说无数的故事——扯远了,我已经彻底查看了代码。”
“结论是?”
“这些代码和几千年前的‘未来号’上的,一模一样,但现在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么古老的代码,除非——”
“除非代码的编写者保留了原始文件。”瑾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之前说过刚克多源于这艘船,虽然我的历史不太好,但我很了解刚克多,如果说它们保留了有关这艘船的一切呢?设计图、计算机系统,甚至是船上所有人的记忆。”
克莉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刚克多确实会保留所有获得的数据,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我找不到任何刚克多技术留下的痕迹,所以仅仅通过代码,我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刚克多重新建造了‘未来号’。但如果真的是刚克多建造的,那就说明他们逃过了那场剿灭战争,银河系要危险了……”
瑾很清楚克莉丝所说的“危险”,刚克多在那场横跨整个银河的侵略战争中灭绝了数不清的文明,最后整个银河联合起来,以325个星际文明彻底覆灭的惨痛代价击败了刚克多。而且刚克多就像是宇宙中的小强,只要留有一艘种子舰,它们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拓展出一支足以毁灭恒星系的舰队。
克莉丝从主控电脑上拆下一块硬盘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中,随后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调查的了,我想是时候离开了,还有美好的旅程等待着我去体验呢。哈!还有去寻找那些恼人的刚克多们的踪迹。”
“独自一人?”
“也许,大概,不是?”克莉丝脑海中闪过了梅登,但克莉丝知道梅登不可能一直和她一起旅行,梅登的归宿是ROX星际,不论她自己是否同意这一点。
“那就说明是。”瑾贴近克莉丝,“你知道吗,当你提起自己的种族时,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的是悲伤和无尽的孤独,最初遇到我那旧友时,它向我传递的情绪和你现在没什么区别。”
克莉丝与瑾四目相对,她开始回忆过去,自她离开环世界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这段时间里她始终是一个人旅行,快乐又清净,她很享受这种感觉。但是每当她回忆起自己的故乡和那些可爱的同伴们,悲伤就会涌上心头,她无处诉说这些悲痛,陪伴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孤独。
旅行途中克莉丝遇到过很多人,也结识了很多朋友,但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他们只是克莉丝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克莉丝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离别,最终只剩下了她自己,驾驶着空荡荡的环世界号漂泊于浩瀚的宇宙之间。
“所以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位旅伴。”瑾抹去克莉丝眼角的泪珠,“一位永不分别的旅伴。”
——
“欢迎回来,克莉丝小姐,我在此代表凤凰号全体人员向你表达最诚恳的谢意,是你拯救了我们所有人!”一收到来自穿梭机的降落请求,米格舰长就跑到了穿梭机甲板亲自迎接这位身份不简单的救命恩人。
“不用谢,小事一桩。”
“还有这位是?”米格舰长看向跟在克莉丝身后出来的瑾问道。
“从未来号上救出来的乘客。”
“救?”
“嗯——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等到了卡伦那Ⅴ再细讲吧~”
结束与米格舰长的对话后,克莉丝留意到了矗立于门口的梅登,于是她打着招呼走上前去。
见到克莉丝的一瞬间,梅登有许多话想说,但到最后全部凝结为一句“欢迎回来”。
“对了,那位可爱的小姐是谁?”打完招呼后梅登目光转向瑾。
“这个嘛……说来话长,总之她叫瑾,现在是我的旅伴。”
“不再独自一人?”
“不再独自一人——当然,我不会忘记和梅登女士你的约定的。”
两人相视一笑,而瑾则是一脸茫然地站在一旁。
克莉丝的旅程还在继续,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