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突兀地打破了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我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位身披叶绿斗篷的女精灵坐在帐篷的阴影里，斗篷上银线绣着的圣树纹样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她的尖耳戴着树叶形状的银耳坠，她的一双异瞳引人注目：左眼如祖母绿般深邃，右眼似极地冰蓝。
"啊，尊敬的精灵，"我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想您认错了，我是个男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错认了。在索提尔男人中，我确实是个异类——其他青年在这个年纪早已长出浓密的胡须，脸庞棱角分明如斧劈刀削，而我的面庞却依旧清秀稚嫩，下巴没有一根胡子，声音也清澈得像个少女，母亲达芙妮甚至因为这个开过我的玩笑。
"哦，真是不好意思，年轻人。"女精灵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有我们一族的东西。"
"是我母亲给我的，她希望这个护身符能在旅途中保护我。"我从胸前拿出项链向精灵展示着。
"这是……"女精灵凑上来观察，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来是哈拉尔家的公子，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呃，我认识你吗？"脑海飞速运转但是没找到有关眼前面孔的痕迹。
"唉，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女精灵闭上眼睛回忆道:"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去你家里做客，你母亲还让我照顾了你一段时间呢。没想到一转眼16年过去了，当初的小男孩也长成大人了。"
"那么，你母亲现在过得还好吗？"她突然邪魅一笑"哈拉尔现在都还怕她对吧。"
"是这样的……"我露出尴尬的笑容回应道，想起了父亲被母亲揪着胡子训话的模样。
"对了，你这次是因为传统出来历练的吧。"
"是的，"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还未请教对方姓名，"呃，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哦，不好意思，聊了这么久还没有自我介绍。"她优雅地行了个精灵礼，斗篷上的圣树纹路在动作间流转生光，"我叫莉娅妮丝，是个占卜者。"她的异色双眸在烛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一定是命运的安排你我在今天相遇了，既然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来帮你占卜一下。看在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就不收你钱了。"
想来之前还没向女神祭司请教过我在历练的旅途会如何，而且精灵一族的占卜以精准出名，所以我点点头答应了。
莉娅妮丝示意我随她进入帐篷深处。帐内出人意料地宽敞，空气中弥漫着雪松与月桂的清香。中央的地面上镶嵌着一圈银制的符文，组成一个复杂的星月图案。她示意我坐在图案中央，自己则点燃了三盏银制烛台，烛火跃动间投下摇曳的影子。
她用水晶瓶里的液体清洗双手，随后取出一支银月草点燃升起螺旋状的烟雾，很快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漩涡。她又搬出了一大块水晶，拿起针刺破了我的小指，血珠滴在水晶上。但是上面倒映不出我们的身影，只有流动的星光，仿佛夜空浓缩在这方寸之间。
"唔…让我看看。"她聚精会神盯着镜面，异色双眸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然而镜中的星光突然变得混沌，原本清晰的星轨交织成一片迷雾。"这不对啊，怎么……"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右眼的冰蓝色开始剧烈闪烁。
"抱歉小家伙，"她叹了口气，左眼的祖母绿色泽变得暗淡，"你的命运被重重迷雾笼罩，我看不透。应该是你妈不太愿意让人窥探她宝贝儿子的未来。达芙妮总是这样过度保护，记得当年我想教你精灵语时，她就在我茶杯里加了遗忘草。"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莉娅妮丝阿姨。再次感谢你为我占卜。"
"你叫我阿姨？"莉娅妮丝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双异色眼眸危险地眯起。帐篷内的烛火无风自动，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她缓步走近，叶绿斗篷无风自动，上面的圣树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按照精灵的年纪计算，我相当于人类的二十五岁。"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颊，指甲闪烁着寒光，"而且，亲爱的，难道没人教过你吗？永远不要猜测一位女士的年龄——尤其当这位女士恰好精通十七种让人永久失声的草药配方时。"
。"不过嘛，"她突然笑靥如花，右眼的冰蓝色重新明亮起来，"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这次就原谅你了。"她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月桂的香气，"现在你该叫我什么？"
"姐，姐姐……"我弱弱的吐出这两个字，感觉有点羞耻，脸颊也有些发热。
莉娅妮丝的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左眼的祖母绿和右眼的冰蓝同时漾起愉悦的光彩。"这才对嘛，"她满意地拍拍我的头，动作自然得仿佛我们真是姐弟，"小家伙果然比那个粗鲁的哈拉尔可爱多了。"
"要喝茶暖暖身子吗？"莉娅妮丝转身走向帐篷角落的小炉子，上面正煮着一壶冒着蒸汽的茶。茶香奇异，混合着薄荷、某种不知名的香料，还有一丝极淡的、令人不安的金属气息。
我本能地想要拒绝——母亲的警告和那些关于精灵药草的传说在脑中敲响警钟。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以及那壶已经倒入精美瓷杯、泛着诡异莹绿色光芒的液体，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
"怎么？"她歪着头，尖耳上的树叶耳坠轻轻晃动，"怕我像当年你母亲对我那样，在茶里加料？"她轻一笑声，"放心，小家伙，要是我想对你做什么，根本不需要下药。"
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让人放心。
罢了，人家好心招待我，我要是拒绝的话就是对人家的羞辱，喝就喝吧。我接过莉娅递过来的茶杯，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腕。我拿起茶杯品尝了一口——许多种味道混在一起充满了口腔：先是水果的甜香，像是夏日浆果在舌尖绽放；接着是浓郁的茶香，带着北境少有的温暖气息；最后是一丝奇异的清凉，仿佛吞下了冬夜的月光。茶水入喉的瞬间，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全身，驱散了北境的寒意。
"味道不错吧。"莉娅笑盈盈地看着我，拿起茶壶重新续杯，不知不觉见我们的话多了起来。"和姐姐说说吧，你远行的计划。"
"我打算游历整片北境。"我回答道，注意到莉娅眼中多了一丝惊讶与...担忧？
"挺厉害啊，才16岁就敢独闯北境。"莉娅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现在很少有你这种大胆的年轻孩子了。"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北境的风土人情。莉娅的知识渊博得惊人，从索提尔族的习俗到冰原植物的药用价值，她都如数家珍。不知不觉间，帐篷外的喧嚣渐渐平息，太阳下山了，集市也要关闭了。
我起身准备告辞时，莉娅妮丝突然从腕间解下一个小巧的银铃。铃铛造型别致，雕刻成含苞待放的银月花形状，铃舌是一片真正的精灵银叶。
"这个就当上见面礼了，要是碰到了危险或者解决不了的麻烦，在心里默念姐姐，姐姐就会出现在你身边了。"
我正要道谢，她却突然凑近，在我额间印下一个清凉的吻。
"这是精灵的祝福，小家伙。"她将我送出帐篷外，异色双眸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长得更像索提尔男人一点——至少下巴该有点胡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