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芙蕾雅小姨,好久不见了。"我微微颔首,看着她急急忙忙从柜台后绕出来。她的淡金色长发在炉火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发间编入的细碎干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芙蕾雅小姨快步上前,双手捧住我的脸颊仔细端详:"上次见你时,你才到我的腰这么高!现在简直..."她突然停顿,紫罗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姐姐上周就送来消息,说你可能会来。"她压低声音,"姐姐都没告诉我,你现在长得这么...标致。"她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就像我还是个小孩子。
她注意到我斗篷上的雪尘,立刻用精灵语轻声念了句什么,指尖划过的地方雪粒瞬间融化成细小的水珠蒸发。"这一路辛苦了吧?"她自然地接过斯弗莱卡的缰绳,取下上面的行李交给旁边的两位侍女,"带她去后院马厩,用最好的燕麦。把东西放在楼上我安排的那间房。"
当侍女牵马离开时,芙蕾雅突然抽了抽鼻子,眉头微皱:"你身上有血的味道...还有打斗的痕迹。"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衣角——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遇到麻烦了?"
"三个不长眼的笨蛋。"我轻描淡写地带过,"已经处理好了。"
芙蕾雅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在哪个区域?长什么模样?我要告诉守卫——"
"不必了,"我打断她,"我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她盯着我看了片刻,突然笑出声来:"果然是哈拉尔的儿子。"
"老板娘,你外甥真不赖啊。刚刚还有人看到他们一瘸一拐的去找治疗者了。"周围的几桌客人哄笑起来。一个独眼老人举着橡木酒杯向我们致意,他脸上的战纹表示他是个老战士。
"向你致敬,年轻的战士。"老战士向我招手示意我到他那桌坐下,他的嗓音如同岩石般粗糙。"过来吧,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杯。"
我看向芙蕾雅小姨,她无奈地耸耸肩,顺手往我怀里塞了杯蜜酒:"去吧,老布拉吉是这里的常客——别被他灌醉就行。"
老战士的桌子堆满了空酒杯和啃光的骨头。当我坐下时,他那只独眼像鹰隼般锁定我:"让我看看哈拉尔的种..."突然用匕首刺向我面门!
我下意识后仰,酒杯却稳当停在指尖半寸外——蜜酒一滴未洒。周围爆发出喝彩声,老战士大笑着收回匕首:"临危不乱,是个好战士。"
"哎呀,看到你我就想起来20年前我和你父亲一起在峡湾那里猎杀苍白巨熊,他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大,年轻大胆。"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那只畜生站起来比两个成年人还高,皮毛像雪一样白,眼睛发红。战斗的时候就像个狂战士一样。"
周围酒客都安静下来,听着这段传奇往事。布拉吉抬高声音:"那畜生扑过来时,你父亲拿着剑不退反进,迎面冲上去跳到巨熊的背上,拿着剑深深刺进它的脊椎。那畜生吃痛人立而起,咆哮声震得松枝上的积雪簌簌直落!你父亲就像骑着一道雪崩,死死攥着插在熊颈里的剑柄——"
老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就在这时候,那白熊突然人立着向后倒去!要是被这吨重的畜生压住,你爹当场就得变成肉饼!"
酒馆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布拉吉猛灌一口蜜酒,酒沫沾在他花白的胡须上:"你猜怎么着?你父亲非但不躲,反而借着倒势猛蹬熊背,凌空翻了个跟头——"
他模仿着那个动作,枯瘦的身躯竟显出几分当年的矫健:"落地时正好踩在熊头上,借着全身重量把剑刃又压进去三寸,正好刺穿了心脏!"
周围的酒客发出赞叹的哄闹声。
老战士却突然压低声音,独眼中闪过诡异的光:"但最蹊跷的事还在后头...那熊断气后,变化成了一个男人的尸体,我们发现它胸口烙着个倒三角的印记……"
就在这时,酒馆大门被猛地推开。风雪裹挟着三个披狼皮斗篷的士兵闯入,为首者拿下头盔,露出冻的通红但英气勃勃的面庞,来者是为年轻的战士。
芙蕾雅笑盈盈地迎上前去:"耶尔玛?什么风把弗恩里尔的人吹来了?"
为首的战士恭敬地行礼:"芙蕾雅女士,我们在找一位刚刚在城南巷斗的年轻战士,有人说那位战士进了你的酒馆。"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顿住。"是这位小姐吗?"
“小姐”这个词像一根冰刺扎进我的耳朵。酒馆里的欢快气氛瞬间冻结了。
我能感觉到芙蕾雅小姨的身体微微绷紧。老布拉吉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咕哝。
耶尔玛的目光依然锁定着我,带着公事公办的探究,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
我缓缓站起身,蜜酒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晰的磕碰声。我的动作让耶尔玛和他身后两名士兵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
“弗恩里尔家的战士,”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刻意压低,清晰的青年嗓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怒意,“在瓦尔肯加德,盘查之前都不先弄清楚对象的身份和性别吗?”
“嘿!耶尔玛你这瞎了眼的小子!”老布拉吉的爆笑声打破了寂静,他捶着桌子,空酒杯震得哐哐响,“这是贡达菲尔家的小伙子!如假包换的带把儿的好小伙!”
周围的酒客们也跟着哄堂大笑,有人吹起了口哨。
芙蕾雅小姨无奈地扶额,她走上前,轻轻拍了下耶尔玛的手臂:“耶尔玛,看来风雪冻僵了你的眼睛。这位是我的外甥,海尔吉·哈拉尔森,从拜灵尔来。”
耶尔玛的脸瞬间变得比他盔甲上的冰霜还白,随即又涨得通红。他猛地站直身体,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万分抱歉!我…我并非有意冒犯,战士。您的…您的容貌…”他卡壳了,似乎觉得怎么说都不对。
“只是光线和雪尘的缘故。”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平稳,尽管内心尴尬万分。我冲他微微点头,表示此事揭过。“你们在找巷斗的人?是我。”
耶尔玛松了口气,似乎感谢我没有纠缠于他的失礼。他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情,但语气恭敬了许多:“我们接到报告,称有三人在城南巷子里被一名独行战士重伤。根据描述和方向,我们找到了这里。能请您说明一下情况吗?”
没等我开口,周围的酒客们就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是那三个渣子先动手的!”
“他们想抢这小伙子的剑!” “哈拉尔家的孩子只是自卫!”
芙蕾雅也温和地补充道:“耶尔玛,我的外甥只是保护自己的财产,并且很有分寸,没有闹出人命。”她紫罗兰色的眼睛看着耶尔玛。
耶尔玛的目光扫过义愤填膺的酒客,掠过笑呵呵看戏的布拉吉,最后落回我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和歉意。“我明白了。看来是一场不必要的误会。打扰各位了。”他再次向我致意,“欢迎来到瓦尔肯加德,海尔吉阁下。”
他们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开,酒馆里又恢复了热闹。老布拉吉用酒杯用力碰了一下我的杯子,蜜酒都洒了出来:“哈哈!干得漂亮,小子!你这脾气,对你老爹的胃口!来来来,干杯!"
我们仰头喝下了杯中酒,辛辣甜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暖意。周围的喧嚣声再次包裹了我们,但布拉吉的那只独眼却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之前的戏谑消失无踪。
他用手背抹去胡须上的酒沫,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仿佛在评估一柄新铸的剑:“话说回来,小子,你有这身手,光是揍几个地痞流氓太浪费了。”他用酒杯底敲了敲桌子,“怎么不去大竞技场试试?明天的‘冬猎祭’预选赛就在招人。就你这几下子,拿个名次,赢笔赏金,轻而易举。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还是很准的。”
没等我回答,旁边桌一个耳朵缺了半边的老兵就插话道:“老布拉吉这话没错!赢了比赛,不光有钱拿,还能在王城扬名!要是被哪个雅尔或者王室卫队看上了,那前程可就一片光明了!”
另一个酒客也凑过热络地说:“是啊!听说今年的头奖是一整套由名匠伊瓦第制作的盔甲,女神在上,那可是好东西!”
那酒客的话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涟漪。名匠伊瓦第——这名字在北境如雷贯耳,他打造的武器盔甲是每个战士梦寐以求的珍宝,其价值远超黄金。
布拉吉嘿嘿一笑,独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怎么样,哈拉尔家的狼崽?敢不敢去玩玩?给你爹长长脸?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有点新鲜谈资。”
周围的喧闹声似乎都安静了些,好几道目光投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回答。我能感觉到芙蕾雅小姨也停下了擦拭酒杯的动作,关切地望过来。
我摩挲着手中粗糙的木质酒杯,感受着蜜酒残留的暖意,以及内心深处被点燃的那一丝战意。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不仅是那套盔甲,更是快速在王城站稳脚跟、赢得名声的捷径。
“预选赛在什么时候?”我的声音平静,但足以让布拉吉的独眼亮起来。
“明天正午!就在大竞技场!”老战士兴奋地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小子有胆色!是个贡达菲尔家的好战士!”
芙蕾雅小姨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支持:“去吧,海尔吉。那是证明你自己的地方,不是杀戮场。记住你父亲的话,‘战士的荣耀在于掌控力量,而非被力量掌控’。”她轻轻整理了一下我的衣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让整个瓦尔肯加德都记住贡达菲尔之子的名字。”她挽住我的胳膊走向楼梯,"给你留了最安静的房间,就在厨房上面,暖和得很。""
我向老布拉吉和酒馆里的众人点头告别,在一片“好运!”“给咱们酒馆争光!”的祝福声中,跟着小姨上了楼。
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将楼下的喧嚣与暖意稍稍隔开。走廊尽头,小姨推开一扇橡木门,一股混合着干草药、暖炉和烤面包的舒适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异常整洁,床铺厚实,壁炉里的余烬闪着微光,窗台上甚至摆着一小盆在冬天里顽强生长着的铃花。
“好好睡一觉,”芙蕾雅轻声道,眼神温柔。
“谢谢你,小姨。”我望着她被炉火镀上金边的侧影,“也请早点休息。”
房门合拢的轻响隔绝了楼下的喧嚣。我解下衣物,将刀剑仔细放置在床尾的木箱上。剑柄的金属反射在余烬的微光中,仿佛还残留着白日里战斗的嗡鸣。钻进被褥时,松针填充的枕芯发出簌簌轻响,散发着阳光与草药的气息。
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试图奔向明日竞技场的沙地——那些未曾谋面的对手、伊瓦第的盔甲、看台上可能投来的目光……但持续一天一夜的奔波终于碾碎了所有纷扰。疲惫如潮水漫过意识,窗外的风声、壁炉里木炭的碎裂声都渐渐模糊,化作一片温暖的黑暗。
窗外,瓦尔肯加德的灯火与雪光在寒冷的夜空中交织闪烁,仿佛无数双眼睛,正共同注视着这座城市的睡梦,以及我明日未知的征途。
补充:弗恩里尔家族来自古恩维克(战斗峡湾),家纹为一头咆哮的熊。家族历史悠久,有好几位凶猛的狂战士来自这个家族。最初靠当劫掠者驾驶长船航行四处劫掠,在索提尔王国统一后,他们将勇猛和忠诚献给了王国,成员大多也转型为战士,是索提尔王国军事支柱之一,耶尔玛·哈夫丹森为其中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