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比赛后,我从选手通道离开竞技场,天色已经黑了,观众也陆续从场内撤出,脸上洋溢着对明天赛场的期待。
“干得不错嘛,小弟弟。”一道熟悉而带着戏谑的声音穿透了退场人群的嘈杂,我循声望去,只见莉娅正慵懒地靠在一旁廊柱的阴影里。她那身叶绿色的斗篷和异色双眸在昏黄的火把光线下显得格外神秘,嘴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笑盈盈地看着我,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疲惫感似乎瞬间被驱散了不少,我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莉娅?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她的帐篷在城外的集市。
“怎么?竞技场只准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男人进来,不准我们这些柔弱女子来看热闹?”她故作嗔怪地眨眨眼,左眼的祖母绿和右眼的冰蓝在光影下流转着狡黠的光彩。“我可是付了钱的观众哦,而且你今天的表现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那最后一箭,差点把我旁边的一位大叔手里的酒杯吓掉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能在这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她,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彻底松弛了下来。
“运气好而已。”我耸耸肩。
“呐,拿去。用这个擦擦胳膊和肩膀,明天早上起来才不会酸得像被巨怪揍过一样。这可是好东西,别洒了。”莉娅递过来一个小巧的、用软木塞封口的琉璃瓶,里面荡漾着一种青绿的液体,看起来是某种药。
我接过瓶子,触手冰凉,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谢谢,莉娅…姐姐。”后面那个称呼叫出来还是有点拗口。
她似乎很受用,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快回去吧。你家小姨该等急了。明天……”她顿了顿,异色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明天才是重头戏,我很期待明天你能再让我大开眼界。”
她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便像融入阴影一样,冲我摆摆手,转身汇入了涌动的人流,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我握紧了手中那瓶冰冷的灵药,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
然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空气,转身朝着“硕果酒馆”温暖的光芒走去。
街道上依旧人流如织,但喧嚣已从白日的狂热亢奋,沉淀为一种满足而疲惫的嗡嗡声。人们谈论着今天的精彩瞬间,猜测着明日的胜者,脸上带着酒足饭饱后的红晕,走向各自的住所。
“硕果酒馆”的招牌在夜色中温暖地亮着,橡木门内透出的光亮和喧嚣,像灯塔一样指引着归途。我刚推开门,几乎要被里面爆发的声浪给推出来。
“我们的神射手回来了!”
老布拉吉的嗓门第一个炸响,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挥舞着一个巨大的橡木酒杯,里面的蜜酒泼洒出来一半。酒馆里的客人全都转过身,脸上洋溢着笑容,用力地鼓掌、吹哨、敲打着桌子。
芙蕾雅小姨从柜台后快步走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如释重负。直接伸出手用力抱了我一下,然后才上下打量着我,仿佛在检查我有没有少块肉。
“好样的,阿吉!我就知道你能行!”她声音有些哽咽,紫罗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看!看看!”布拉吉挤过来,重重地拍着我的背,力气大得让我踉跄了一步,“我就说这小子深藏不露!今天全场就数你最后那一下最带劲!干得漂亮!哈哈哈!”
他把我推到一张早已预留出来的桌子旁,那上面已经摆满了食物和一大壶冒着泡沫的蜜酒。“坐!今晚你是主角!你得好好给我们讲讲,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我被这热情淹没了,只能笑着接过不断递来的酒杯,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祝贺和问题。酒馆的侍女安静地站在一旁忙着倒酒,但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明亮的笑意。
酒馆里热气腾腾,充满了烤肉、香料蜜酒和众人欢笑的浓郁气息。我被牢牢按在椅子上,成了绝对的中心。老布拉吉逼真地模仿着我劈开箭矢那一刻他旁边观众目瞪口呆的表情,引得全场爆笑。
热闹的气氛持续到深夜,店里的客人也陆续离开酒馆,我告别了依旧在楼下畅饮的布拉吉和收拾餐桌的小姨,带着莉娅给我的那瓶药回到了楼上的房间。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疲惫如同潮水般终于彻底涌了上来,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开始发出酸涩的抗议。我坐到床沿,脱去上衣,拔掉那只小巧琉璃瓶上的软木塞。一股清冽、带着奇异草木芬芳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我倒出一些那青绿色的药液在掌心,触感冰凉滑腻。按照莉娅说的,我将药液仔细涂抹在紧绷的胳膊和酸痛的肩膀上。一股强烈的、渗透性的凉意立刻渗入皮肤,仿佛能抚平那些过度使用的肌肉,带来的舒缓感几乎立竿见影,让忍不住我长长舒了口气。
莉娅真是个好人。
简单洗漱后,我吹熄蜡烛,躺进被褥里。药液的清凉感和身体的疲惫交织在一起,意识很快就开始模糊。
————————
窗外的喧嚣将我唤醒。
我猛地坐起身,肌肉经过一夜休息和药效的滋养,虽仍有酸胀,却已恢复了七成的灵活与力量。莉娅给的药果然是好东西。
第二天举行的是四人一组的团队赛。
这个念头瞬间驱散了所有残存的睡意。规则早已公布,今天是考验协作与战术的日子,与昨日纯粹的个人技艺较量截然不同。
我快速起身,仔细地将药液再次涂抹在关键肌肉上,那股熟悉的清凉感再次渗入,清晰了思绪。我穿上衣服,绑好皮带和头发,在水盆前开始清洁自己。
由于比赛不能使用自己的刀剑,我便把它们放在房间了。
楼下,芙蕾雅小姨早已准备好了比昨日更丰盛、更扎实的早餐——大块的烤肉、燕麦粥、以及提神的浓茶。老布拉吉已经坐在那里,正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他那柄战斧的斧刃,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醒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今天可不是射箭玩儿了,小子。是把后背交给别人的活计,眼睛放亮些,别被猪队友坑了。”
“布拉吉!”小姨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将一大盘食物推到我面前,“别听他的,相信你的队友。”
我点点头,沉默地开始进食。布拉吉磨斧头的声音成了早餐的背景音,那沙沙声并不让人烦躁,反而像一种战前的鼓点,敲打着某种冷酷的现实。
餐毕,我放下木碗。没有需要精心保养的弓箭,我便只是再次紧了紧衣服的,确保每一个关节都能活动自如,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布料妨碍挥砍或格挡。
“我走了。”我站起身说道。推开酒馆的门,外面的景象与昨日截然不同。街道上涌动的不再是闲散的游客和商贩,而是一队队神色凝重、走向竞技场的选手,以及更多负责维持秩序、眼神锐利的王国士兵。空气中的欢庆气息已被一种肃杀和紧张的期待感所取代,仿佛一根被逐渐绷紧的弓弦。
我深吸一口冰冷而紧绷的空气,目光扫过那些未来的对手和可能的队友,然后迈开脚步,稳稳地汇入了这股走向赛场的人流。
依旧是昨天那位女战士站在选手入场通道,他依旧穿戴着那件链甲和翼盔,一枚象征着王室权威的金色巨蛇胸针别在了她的披风上,在火光下发出冷冽而权威的闪光。她的姿态比昨日更加挺直,目光如同出鞘的刀锋,扫视着每一个接近的选手。
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眼睛里清晰地闪过一丝确认的神色——她记得我。她的指尖在那枚金色胸针上无意识地按了一下,然后利落地核查选手的木牌。
轮到我了,我上前向她递上木牌。
“海尔吉·哈拉尔森,”她念出我的名字,声音清晰而毫无波澜,却让周围几个选手立刻侧目望来。“团队战序列,第三队。”她将木牌递还,抬手精准地指向通道内侧,“第三预备区,等待你的队友。武器依然由官方提供,不得私带。”
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鼓励或告诫,只有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正在调度士兵。这无疑加重了今日比赛那不同于昨日的、近乎军事化的严肃氛围。
我点头接过木牌,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指尖还能感受到那金色胸针带来的冰冷威压感。再次步入了那条愈发熟悉却依旧令人压抑的石制通道。
通道内的气氛已然大变。昨日那种个人竞争的紧张感,已被一种更复杂、更紧绷的寻找与审视所取代。选手们不再散立,而是形成了数个小小的、戒备的圈子。低语声在石壁间回荡,内容不再是自我鼓励,而是充满了评估、猜测和短暂结盟的试探。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金属和一种蓄势待发的焦灼气味。
我没有犹豫,目光快速扫过通道两侧墙上新刻的指示标记,找到了标有“þrír”字的拱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比主通道更宽敞一些,像一个小型营房。已经有三个人在里面了。
听到脚步声,他们同时转过头来。我看清了他们的面孔——一个女性和两位男性。
那对那两名男性感到陌生,女人我有印象,第一天在选手通道前她说过自己的名字,伊恩维克的艾沃尔·海米尔斯多蒂尔。
“看来我们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先来谈谈战术吧,趁现在还有时间。”艾沃尔打破沉默开口道。
“哈康,”体格高大的男性报上名字,“我会用盾牌,场地,不是平地,还有障碍,盾墙挪不动。”
“海尔吉”我报上名字,回想起昨日的布局接着说,“组织者喜欢弄些土坡、矮墙和破烂木栏。强行结阵只会被对方利用地形分割。”
“那就是散开打?”哈康挑眉,似乎更倾向于这个方案。
“不。是控制。”艾沃尔立刻否定,她走到我们中间的空地上,用一根不知道哪来的树枝地上划出几道简单的线条,“我们不挤在一起,但也不能各打各的。哈康,”她看向盾卫,“你是核心。你不需要移动,你需要钉死在一个关键的位置——比如一个隘口,或者一座矮墙后——挡住最猛烈的冲击。你能撑住,我们就能赢。”
“然后,”艾沃尔的目光转向我和另一位男性,“我们三个,是绕着你这面盾牌的剑刃。西格德,你灵活,”她看向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年轻男子,“负责游走,骚扰侧翼,吸引注意,或者解决那些想绕过来的老鼠。”
西格德——现在我们知道了他的名字——咧嘴一笑,手指灵活地转动了一下,“正合我意。”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海尔吉。我看过你昨天怎么‘钉’死那些目标的。我希望你的剑术和你的箭法一样好。”
没有质疑,只是一种直接的、战士对战士的期望。
“我会的。”我回答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没有炫耀。
艾沃尔盯着我看了足足一秒,灰色的眼睛里评估的意味最终化为一丝近乎凌厉的认可。她重重地点了下头。“那就紧跟哈康的盾缘。他的防御,就是你最致命的进攻距离。”
“请问谈好了吗,是时候上场了。”一名工作人员从阴影中走出,语气平板急促,打断了最后一丝酝酿战意的时间。他身后跟着几名奴隶,手里捧着数套看起来沉重的链甲衫和几顶带有护鼻的铁盔,一面盾牌,以及几柄制式的战斧和剑——钝了刃口和剑尖、专为这种竞技准备的家伙。
艾沃尔啧了一声,显然对官方提供的装备看不上眼,但她第一个上前,利落地抓起一件链甲衫套在她的大衣外,然后拿起一顶铁盔扣在头上,金发被粗暴地压进盔内。她最后选了一把看起来最结实的战斧,挥动两下试了试重量。
哈康沉默地穿上链甲,这让他本就庞大的身躯看起来更像一座铁塔。他拿起唯一的那面盾牌和一柄官方提供的战斧。
西格德动作最快,他像是不在意这些,灵活地套上链甲,头盔随意地扣着,甚至没系好带子。他选了两把轻便的短柄斧,在手中熟练地转了个圈。
我穿上那件冰冷链甲,沉重的感觉压上肩头。最后戴上铁盔,视野两侧微微受限,呼吸声在头盔内变得清晰可闻。我掂量了一下那柄制式索提尔剑,重量和平衡感远不如我的佩剑。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准备完毕,一挥手:“跟我来。入场后听从传令员指示。祝好运……虽然那玩意在这儿没什么用。”
他说完便转身引路。奴隶们沉默地收起剩下的装备,退回到阴影之中。
我们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链甲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头盔下的眼神变得更为锐利和隐蔽。
没有更多言语。
艾沃尔扛起战斧,哈康举盾在前,西格德像幽灵般贴在侧翼,我握紧了剑位于盾侧。
我们跟着工作人员,走向那片震耳欲聋的光亮。
每一步踏出,通道石壁的回声就被外界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吞没一分。 那声音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分解成了无数疯狂的呐喊、敲击盾牌的节奏、以及某种驱动心跳的战鼓。
光线灼目。
终于,我们迈出了最后一步,彻底走出了通道。
轰!!!
庞大的声浪和数万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重压瞬间拍打在身上,几乎让人窒息。巨大的环形竞技场仿佛一个沸腾的巨碗,将我们渺小的身影困在底部。
场地果然如我所料,被布置得如同微缩的战场——土坡、堑壕、散落的障碍物纵横交错。
一名王室传令官站在场边,他的声音通过扩音筒,艰难地压过喧嚣:
“规则:三方混战!直至一方被击倒或失去进攻能力!无差别攻击!最后仍能站立的一队,即为胜者!开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另外两个通道也冲出了另外两支队伍,同样武装到了牙齿,眼神凶狠,如同被放出笼的猛兽。他们没有立刻冲向彼此,而是迅速散开,抢占最近的掩体,充满敌意和算计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我们和其他队伍。
死亡的倒计时仿佛在空气中凝固。 唯一的目标就是让所有对手倒下。
“背靠矮墙!”艾沃尔的吼声像战斧一样劈开喧嚣,极其果断。“别被夹在中间!”
哈康立刻顶着圆盾后退,将我们三人护在身后,坚实的后背猛地靠在一段低矮的碎石墙下。这为我们瞬间建立了一个脆弱的防御面。
几乎同时,另外两支队伍动了!他们似乎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同时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朝我们扑来!
“左边交给我!”我低吼一声,从哈康的盾侧闪出,手中的剑迎向左侧冲来的两名敌人。
“右边是我的!”艾沃尔咆哮着,战斧带着恶风挥向右侧。
西格德则像一道阴影消失在矮墙后,他的任务是利用机动性,偷袭、骚扰,打破敌人的节奏。
砰!砰!砰!
武器沉重的撞击声瞬间爆响!钝器砸在链甲上发出令人可畏的闷响。我一个侧身躲过迎面劈来的战斧,剑顺势狠狠砍在对手的肋下,即使有链甲保护,那力量也足以让他痛呼一声,动作一滞。
哈康如同礁石,盾牌稳稳地挡住了一次又一次的重击,身体纹丝不动,为我们争取着反击的空间。
艾沃尔更是狂野,她的战斧根本不做防守,全是势大力沉的开阖劈砍,逼得她面前的对手连连后退。
战斗在呼吸间就进入了最残酷、最混乱的阶段。怒吼、痛呼、武器的碰撞和看台的疯狂呐喊交织在一起。
砰! 一柄沉重的钝剑砸在哈康的盾面上,发出巨响,但他如山般稳固,甚至用盾牌边缘猛地向前一顶,将攻击者撞得一个趔趄。就是现在!我从他的掩护下闪电般挥出一剑,剑刃重重戳在对方没有防护的大腿外侧,那人惨叫一声,单膝跪地,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另一侧,艾沃尔的狂攻终于奏效,她一斧震开了对手格挡的武器,顺势用斧背横扫对方小腿,将其扫倒在地。但她攻势太猛,侧翼瞬间露出了空档!
“小心!”我出声提醒,却已来不及援手。
一名原本与西格德缠斗的敌方队员窥得机会,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砍向艾沃尔暴露的肋部!
铛!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矮墙后翻出——是西格德!他竟用一柄手斧的斧面,精准地格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另一柄斧头顺势下劈,逼退了偷袭者。
“欠我一次,海米尔斯多蒂尔。”西格德喘着气,快速说了一句,随即又像鳗鱼一样滑开,寻找下一个机会。
艾沃尔没有道谢,只是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吼声,战斧挥舞得更加凶猛,仿佛要将刚才的惊险加倍发泄出去。
我们勉强顶住了第一波最凶猛的围攻,另一支队伍见我们不好惹,似乎改变了策略,开始与先前攻击我们的队伍发生了接触,场上的混战变得更加复杂。
汗水沿着头盔边缘流下,滴进眼睛里,一片刺痛。链甲下的身体早已被汗浸透,肌肉因不断的格挡和劈砍而发出抗议。
但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弥足珍贵。
“不能耗下去!”艾沃尔一边格开一次攻击,一边喘着粗气吼道,“先合力打残一队!左边那队,冲散他们!”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三方混战,最忌犹豫不决。必须果断削弱一方,打破平衡。
“哈康!推进!”我大喊。
哈康发出一声沉闷的应和,开始顶着盾牌,一步步向前压迫,为我们开辟道路。
哈康发出一声沉闷的应和,开始顶着盾牌,一步步向前推进,为我们开辟道路。他像一道移动的铁壁,每一次沉重的踏步都让沙地震动,硬生生将混乱的战局向前推动。
我和艾沃尔立刻紧贴在他的盾缘两侧,西格德则再次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潜藏于阴影与障碍之间,等待着我们制造出的混乱。
我们选择的目标是左侧那支队伍,他们刚刚在与我们的碰撞中略有减员,阵型稍显散乱。
“撞进去!”艾沃尔厉声喝道,战斧指向对方阵型中一个持剑的瘦高个。
哈康心领神会,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盾牌猛地一个加速冲撞,“咚”地一声巨响,狠狠撞在了那瘦高个匆忙举起的盾牌上!
力量悬殊!那瘦高个根本无法抵挡哈康巨熊般的力量,整个人被撞得向后跌去,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机会!
几乎在缺口出现的同一瞬间,我的剑动了。剑尖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穿过缺口,重重刺在另一名试图补位敌人的肩窝连接处!
“呃啊!”那人痛呼一声,整条胳膊瞬间耷拉下去,武器脱手。
艾沃尔的战斧则带着毁灭的弧度紧随而至,她根本不管缺口,而是直接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逼迫缺口旁边的敌人后退格挡,进一步扩大了战果!
我们的突击迅猛如雷,瞬间撕开了对方的防线!
而就在对方阵脚大乱之际,西格德如同鬼魅般从他们侧后方的障碍物中闪出,双斧毫不留情地劈砍在最后方那个试图重整旗鼓的对手的腿上和后背!
完美的合击!
左侧那支队伍在短短几次呼吸间便遭受重创,两人倒地失去战斗力,一人重伤,只剩下最后一人惊恐地后退,彻底失去了战意。裁判立刻挥手,几名工作人员迅速入场将他们拖离沙场。
一方已除!
但我们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几乎在我们解决左侧敌人的同时,最后那支完整的队伍已经抓住了我们全力进攻时露出的破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全线压上,从正面和侧翼同时发起了猛攻!
“转身!迎敌!”艾沃尔的声音已经嘶哑,但依旧充满了战意。
哈康猛地转身举起盾牌,迎接扑面而来的冲击。我和艾沃尔迅速回归本位。
三人瞬间重新组成了那道坚不可摧的微型防线。
最后那支队伍来势汹汹! 他们显然养精蓄锐已久,四人阵型完整,如同一个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我们!
“砰!”
一声巨响!对方的冲锋战士手持盾牌,结结实实地撞上哈康的盾牌。哈康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脚下的沙地向后滑出两道浅沟,但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硬生生扛住了这开凶猛的一击!
巨大的冲击力通过盾牌传来,但我没有后退,反而借着这股力道,从哈康的盾侧猛地踏出一步,手中的剑自下而上撩起,精准地砍在对手暴露的腋下!
“呃!”那壮汉闷哼一声,攻势一滞,踉跄后退。
几乎同时,另一名敌人从侧翼刺出长矛,试图绕过哈康的防御!艾沃尔的战斧如同预判般横扫而至,“铛”地一声格开对手的剑,火星四溅!她顺势旋身,斧背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对方的头盔!
“咚!”那战士晃了一下,眼神瞬间涣散,软软地倒了下去。
但敌人还有两个! 他们配合极为默契,一见队友倒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扑上!一人悍不畏死地缠住艾沃尔,另一人则猛地俯身,试图从哈康盾牌下方滚入我们的内圈!
“休想!”哈康暴喝一声,对着那名对手挥下斧头。
那滚地的敌人极为灵活,险之又险地避开,但动作也因此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一直游离在战团之外的西格德终于找到了绝佳的机会!他从一处土坡后如雪豹般扑出,双斧没有攻击敌人的身体,而是精准无比地交叉劈砍在对方唯一支撑身体的小腿脚踝上!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那敌人重心瞬间丢失,惨叫着倒地,抱着扭曲的脚踝翻滚。
几乎在同一时刻,与艾沃尔缠斗的最后一名敌人见队友瞬间全部倒下,心神大乱,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疑。
艾沃尔岂会放过这种机会?她的战斧荡开对方的武器,一脚狠狠踹在对方胸口,将其蹬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沙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
只剩下我们四人粗重无比的喘息声,汗水滴落沙地的滴答声,以及看台上先是死寂、随即猛然爆发的、足以掀翻天空的疯狂欢呼与咆哮!
哈康依旧举着盾牌,胸膛剧烈起伏。艾沃尔将战斧支在地上,支撑着身体。西格德甩了甩斧刃上不存在的血迹,喘着气露出一个疲惫却兴奋的笑容。
我缓缓放下剑,手臂因战斗而微微颤抖。
沙地上,只剩下我们四人还站着。
一名王室传令官快步跑入场中,高高举起了艾沃尔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胜者——第三队!”
我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