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冬猎祭——夺冠者

作者:你很漂亮但转瞬即逝 更新时间:2025/9/21 8:06:04 字数:8951

工作人员上前引导我们离开沙场。通往退场通道的路似乎无比漫长,看台上的欢呼声依旧如同实质般拍打在身上。

终于,身后的喧嚣与光亮再次被隔绝在外。 熟悉的、带着土腥味的阴冷空气包裹而来。

在通道内,我们沉默地卸下官方提供的盔甲和武器,交给等候的奴隶。重新穿上自己的衣物时,感觉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艾沃尔活动着肩膀,第一个开口,声音依旧沙哑:“打得不错。”这话是对我们三个人说的。

“你也是。”我回应道。

哈康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西格德咧嘴一笑,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用感谢我救了你。”他说完,冲我们摆摆手,率先拖着脚步向通道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中。

没有过多的告别,战士之间,有时只需共同经历一场战斗便已足够。

我和艾沃尔、哈康互相点头致意,也各自分开,融入了退场的人流。

“小弟弟!”

我刚从选手通道出来,莉娅不知道从哪里像林间精灵一样钻了出来,巧笑倩兮地站在我面前:“厉害啊厉害,没想到今天也轻松晋级了。”她那双异色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混战只是她观赏的一出好戏。

“哪有哪有,都是靠队友我们才能获胜。”我笑了笑,实话实说。

莉娅闻言,眼睛弯成了月牙,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话。“小弟弟没想到你还挺谦虚的……”她促狭地眨眨眼,“被那个金色头发的大姐姐迷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解道,被她这跳跃的思路弄得有些困惑,下意识地反驳,“我对人家可没那个意思。”

“哦?是嘛——”她拖长了语调,显然一点也不信,脸上的笑容越发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也是,毕竟我们阿吉心里只装得下拜灵尔的那个做馅饼的吉瑞思小姑娘,对吧?”

我顿时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不是因为莉娅的调侃,而是因为她居然知道吉瑞思的名字。“你……你怎么知道吉瑞思?”

“哎呀,姐姐我知道的可多了。”她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又摆摆手,仿佛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看你脸皮薄的。”

“明天你可要加油啊,我可是押了不少钱赌你赢的。”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方才玩笑的氛围,带来一丝现实的压力和…奇特的动力。

“我尽力。”我平静的说道。“如果到时候我输了,你也不要怪我啊。”

莉娅脸上的狡黠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刹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她夸张地倒抽一口气,用指尖虚点着我:“呸呸呸!童言无忌! 快收回去!姐姐我的钱袋可听不得这种晦气话!”

她那副又气又急、仿佛真怕自己的赌运被一句话说没了的模样,反而冲淡了刚才那点微妙的压力,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好,”我从善如流地改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为了不让你亏钱,我会赢。”

“这还差不多!”她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仿佛真的心有余悸。随即她又瞪了我一眼,语气“恶狠狠”地补充道:“必须赢!不然……不然我就天天去你小姨酒馆门口唱你小时候尿床的歌谣!”

这威胁真是别具一格。我无奈地妥协:“我一定尽力……避免那种情况发生。”

“哼,这还差不多。”她终于满意了,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交易似的,“行了,快回去涂药休息!养得精精神神的,明天给我赚钱去!”

她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像赶小鸡一样挥挥手,然后哼着不成调的歌,心情颇佳地转身溜走了,很快便消失在散场的人潮里。

我朝着硕果酒馆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依旧热闹,但狂欢已近尾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满足后的疲惫感。人们谈论着今天的精彩瞬间,目光扫过我时,多了几分明显的敬畏和议论。

“看,贡达菲尔家的孩子……”

“他们队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明天就决赛了……”

我目不斜视,加快了脚步。推开酒馆橡木门的瞬间,熟悉的暖意和更热烈的声浪扑面而来。

“我们的战士回来了!”老布拉吉的嗓门依旧第一个炸响,他几乎是扑过来的,重重拍着我的背,“干得漂亮好小子!今天才见识到你的剑术……真是出色!”

芙蕾雅小姨快步走来,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满是如释重负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抱了抱我,然后仔细打量着我,确保我完好无损。

“快坐下,饿了吧?”她拉着我到那张预留的桌旁,上面早已摆满了食物和一大壶冒着泡沫的蜜酒。

我被热情的侍女和酒客包围着,酒杯不断被斟满,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我简单讲述了战斗的过程,略去了最凶险的细节,重点放在了艾沃尔的勇猛、哈康的坚固和西格德的灵巧上。

酒馆里热气腾腾,充满了欢声笑语。我坐在其中,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荣耀。

然而,当喧嚣暂歇,酒杯见底,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父亲给我的剑还留在楼上。

明天的战斗,将不再有复杂的场地,不再有可以依靠的队友。

那将是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速度、技巧与意志的碰撞。一对一,剑与盾。

“不用想这么多,你夺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布拉吉打断了我的思考,安慰道。“我看人一向很准,那几个小毛孩子几斤几两我都看透了,是你的话闭着眼睛也一定能赢。”

芙蕾雅小姨也温柔而坚定地看着我,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毋庸置疑的信任:“小姨也相信你。你父亲的血脉和这些年的苦练,绝不会辜负你。”

我深吸一口气,将杯中剩余的蜜酒一饮而尽,甘醇的液体带着灼热的力量涌入胸腔。

“谢谢。”我放下木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目光扫过布拉吉和小姨,最终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我会把冠军带回来。”

窗外的瓦尔肯加德渐渐沉寂,唯有巡夜卫兵的脚步声规律地回荡在石板路上。我起身告别了依旧在低声谈笑的布拉吉和开始收拾桌椅的小姨,踏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回到了房间。

关上门,最后一丝喧嚣被彻底隔绝。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我脱下衣物,用水擦拭身体,然后将那冰凉滑腻的药液仔细涂抹在酸痛的肌肉上。强烈的渗透感带来刺痛的舒缓,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做完这一切,我吹熄蜡烛,躺进冰冷的被褥。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翌日清晨。

第一缕苍白的曙光透过窗棂时,我便睁开了眼睛。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身体像是上了发条,自动运转,莉娅的药果然效果非凡。

我仔细地穿上衣物,束好头发,每一根皮绳都系得一丝不苟。

推开房门,走下楼梯。

芙蕾雅小姨和布拉吉早已等在楼下,桌上摆着食物,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用无比严肃和支持的眼神看着我。

简单进食完,对他们点了点头,便毅然转身,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门外,不再是熙攘的人群。

清冷的晨光中,通往最终赛场道路两旁,站满了沉默的人群。他们不再是狂欢的看客,而是像在见证某种仪式。目光中有敬畏,有期待,有审视。

我深吸一口冰冷而纯净的空气,迈开了脚步,向着那夺冠之路走去。

靴底叩击石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战鼓的前奏。两侧的目光如同实质,但我没有左右环顾,视线笔直地望向道路尽头——那巨大竞技场的入口,在晨熹中如同张开巨口的洪荒猛兽。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凝重气氛。守卫在入口处的士兵神情肃穆,检查流程一丝不苟,比前两日更加严格。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也带上了不同于以往的、对待真正强者的郑重。

就在我即将踏入那最终战场的前一刻,一个身影挡在了通道出口前,恰好拦在了那片倾泻而下的晨光与场内沸腾的声浪之间。

依旧是那身锃亮的链甲,依旧戴着那顶威严的翼盔,金色巨蛇胸针在初升的日光下折射出冷冽而权威的光芒。是那位女战士。

她并未完全挡住去路,而是像一尊精心放置在关键位置的雕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她的目光如同两把淬火的匕首,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那其中没有了前两日的公事公办或细微的好奇,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凝重的审视。

她的右手抬起,握成拳,轻轻叩击在自己左胸的胸甲上,正对着那枚金色巨蛇。金属碰撞发出沉闷而短促的一声“咚”。

这是一个简单却意义非凡的动作——索提尔战士之间表示敬意与鼓励的最高礼节。

她利落地向侧后方退开一步,让出了通往赛场的通道,再次变回了那个恪尽职守、面无表情的守卫者姿态,目光重新投向场内,不再看我一眼。

但这短暂的交错,那一声金属的叩击,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杂念。

我再次步入了那条熟悉的选手通道。今日这里异常安静,早已没有前两日的嘈杂与低语。石壁冰冷,火把跳跃,只能听到自己沉稳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请随我来,战士。” 通道尽头早已等候着一名神情肃穆的工作人员,他微微躬身,引着我走向侧面一条更狭窄的通道。

我们来到一间小小的、石砌的选手侯赛室,里面只有一张粗糙的木桌和几条长凳,两名沉默的奴隶捧着链甲,头盔,一对板条护臂,一把剑,走上前。

“请更换装备,在此稍候。等待前一组选手对决结束。”工作人员公事公办地说道,抬手将一张沉重的木椅推到我面前。

我没有去看那套冰冷的甲胄,而是直接望向工作人员,声音平静却不容回避:“我的对手是谁?”

工作人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与我相遇,那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他沉默了一瞬,然后清晰地说道:

“是西格德选手。”

西格德。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

那个如同阴影般灵活、双斧如同毒牙、在昨日的混战中数次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扭转局势的队友。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意的年轻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昨日并肩作战时那短暂的、浴血形成的脆弱信任与默契,在此刻被冰冷的规则彻底击碎。

我接过奴隶手中那套链甲,指尖触碰到金属的寒冷。沉默地开始更换装备,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稳定。链甲的重量压上肩膀,仿佛也压上了某种无形的负担。

然后,我坐在那张木椅上,闭上眼睛。

等待。

等待与曾经的战友,兵刃相向。

侯赛室内,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宣告着另一场战斗开始与结束的、模糊而残酷的喧嚣。

时间在冰冷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打磨刀刃的锋锐。我听着外面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时而鼎沸,时而沉寂,心中一片平静,唯有指尖无意识地触摸着剑身上的纹路。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名工作人员去而复返,站在门口,神情依旧刻板:“该你了,海尔吉选手。场地已经清空。”

我睁开眼,站起身。链甲随着动作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我拿起那柄沉重的制式战剑跟着他走出侯赛室,再次踏入那条通向光明的通道。尽头的喧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嗜血的渴望。

工作人员在出口前停下,侧身让开。

我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入了冬猎祭最终决战的赛场。

轰!!!

巨大的声浪、刺目的天光、以及数万道灼热的目光瞬间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场地中央的沙土似乎还残留着上一场战斗的痕迹和隐约的血腥味。

而在场地的另一端。

西格德已经站在那里。

他同样换上了官方提供的链甲,手中没有了他惯用的双斧,而是握着一柄和我这边制式相同的战剑。

他看到我,脸上那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凝重,嘴角紧紧抿着。他的眼神里没有敌意,却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奈和不得不战的决绝。

我们隔空对视着。昨日的战友,今日的对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悲壮。

赛场传令官走上前,他的声音响彻全场,却无法打破我们之间那诡异的寂静:

“冬猎祭最终决战!”

“海尔吉!” 欢呼声起。

“对阵!”

“……”传令官似乎微妙地停顿了半秒,才继续喊道:“西格德!”

最后的称呼引来看台上一阵更加兴奋和复杂的骚动。显然,队友相残的戏码极大地刺激了他们的感官。

“规则依旧!唯有倒下,或认输,方可终结!”

“开始!”

号令声响彻云霄。

但场上的两人,谁都没有立刻动。

空气凝固了,连看台上的喧嚣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低了几分,只剩下风吹过沙地的细微声响和我们两人之间沉重的呼吸声。

西格德缓缓抬起手中的战剑,动作远不如他使用双斧时那般流畅自然,剑尖微微颤抖,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他紧紧抿着嘴,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沉重的压力。

最终,他嘶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传到我耳中:

“看来……运气没站在我这边,海尔吉。” 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只让嘴角扭曲了一下,“这把蠢剑……真他妈不顺手。”

他没有说“别手下留情”,也没有放任何狠话。一句关于武器的抱怨,却道尽了他所有的无奈和处于绝对劣势的处境。

我缓缓将剑横于身前,没有摆出攻击架势,只是稳稳地站着。

“那就别把它当剑。” 我开口,声音平静,穿过二十步的距离,“当它是一把斧头。”

我的话让西格德猛地一怔,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他极不熟悉的武器,又猛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我的话让西格德猛地一怔,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他极不熟悉的武器,又猛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

我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怒吼,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释放,脚下的沙地炸开一团烟尘!二十步的距离在两次呼吸间被极限压缩!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刺而去!

并非攻击要害,而是直取他因震惊而未能护住的手腕!

这一剑,快、准、冷!带着绝对的压制力,却也……留了一线!

西格德瞳孔骤缩,完全是凭借昨日在混战中培养出的、近乎本能的危险反应,才惊险地猛地向后缩手!

“锵!”

剑尖擦着他的护臂划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再也握不住那柄沉重的战剑!

“哐当!”战剑脱手落下,砸在沙地上。

胜负,已在瞬息之间分明。

我剑尖微抬,停在他空门大开的胸膛前半寸,稳如磐石。

整个竞技场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哗然!谁也没想到,期待已久的决赛,竟会结束得如此之快!如此……出乎意料!

西格德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停在我胸前毫厘之外的剑尖,脸上血色尽褪,最终化为一声极度复杂的、混合着震惊、挫败、以及一丝了然的苦笑。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干涩:

“你……”他顿了顿,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真他妈快。”

他放弃了。没有认输的话语,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已宣告了他的败北。

我缓缓收剑入鞘。

没有羞辱,没有炫耀。

这只是最快、最直接、对彼此伤害最小的终结。

看台上在短暂的哗然后,终于理解了发生了什么,更加狂热、更加复杂的声浪开始席卷而来!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我们两人相对而立。

曾经的战友。

此刻的胜者与败者。

一场被命运捉弄,却又被迅速了结的对决。

西格德看着我,那眼神复杂,却并无怨恨,随即默默转身,捡起剑,走向了退场通道。

“所以,最终站在这片赛场上的,只有我们了。”

沉重的最终决战号角声尚在空气中震颤,另一侧选手通道的阴影处,一个身影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

艾沃尔·海米尔斯多蒂尔。

她同样换上了官方提供的链甲,金色的长发被仔细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如同北境冻原般冷冽的眼眸。昨日狂暴的战斧已被收起,她手中紧握的,是一柄与我手中制式相同的厚重战剑。显然,官方为确保绝对的公平,决赛双方使用了完全一致的武器。

她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站定,战剑随意地拄在沙地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我。

“我原本以为西格德会是我最后的对手,”她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带着战士特有的直率,“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你了,海尔吉。你那一下,很快。”

“运气。”我平静地回应,剑尖依旧稳稳地指向地面,全身的肌肉却已调整至最佳状态,如同蓄势待发的凶狼。

“运气?”艾沃尔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金色的发丝在颈侧晃动,“战场上可没这东西。只有准备充分的人,和死人。”她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双臂肌肉绷紧,剑身反射着冷冽的天光,“我不会犯他的错误。让我看看,你的剑是不是和你的箭一样致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中最后一丝闲聊的意味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冰原狼般的狩猎眼神。

没有预兆,她动了!

并非狂野的冲锋,而是极具压迫性的、一步步的逼近,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沙土在她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手中的战剑由单手持握变为双手,剑尖微微上扬,锁定了我的中线,气势如同缓缓压来的冰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看台上的喧嚣彻底消失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我深吸一口气,同样改为双手握剑,重心下沉。我知道,与艾沃尔的力量硬拼绝非上策,她的每一次攻击都必然势大力沉。我必须更加灵活,更加耐心。

三步!

两步!

一步!

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艾沃尔暴喝一声,声如惊雷!全身的力量由脚至腰,再贯注于双臂,战剑化作一道银色的旋风,以一记势不可挡的斜斩劈向我的肩颈!速度与力量完美结合,远非西格德可比!

“锵——!!!”

震耳欲聋的爆响炸开!

我早已预判她的起手,千钧一发之际拧身、格挡!双剑猛烈撞击,巨大的力量如山洪暴发般从剑身传来,震得我虎口发麻,手臂骨骼都在呻吟!脚下的沙地猛地陷下半寸!

好恐怖的力量!

一击刚过,第二剑接踵而至!依旧是毫无花巧的猛劈,却更快更沉!仿佛她手中的不是长剑,而是那柄令人胆寒的战斧!

“锵!锵!锵!”

我如同暴风雨中的礁石,全力格挡、卸力、后退。每一次碰撞都火星四溅,每一次脚步移动都带起飞扬的沙尘。她的攻势连绵不绝,狂暴如同冬日的暴风雪,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将我彻底摧毁。

不能一直防守!久守必失!

在她一记力道用老的直刺之后,我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侧身让过剑锋,同时手腕一抖,我的剑刃如同毒蛇般沿着她的剑身向上疾削,直抹她双手的手指!

艾沃尔反应极快,立刻松手后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刁钻的一击,但攻势也为之一滞。

我们再次分开,剧烈地喘息着,紧紧盯着对方。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锋,却仿佛过去了很久。

艾沃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浓的战意。“狡猾!”她低吼一声,再次扑上。

这一次,她的剑法变了。不再仅仅是狂猛的劈砍,而是开始夹杂着虚招、假动作,剑光缭绕,时而沉重如山,时而轻灵如羽,试图迷惑我的判断。

我全神贯注,精神紧绷到了极致。我的剑术更侧重于精准与时机,在她变幻莫测的攻势中,我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极尽所能地闪避、格挡,并伺机反击。

“嗤啦!”

我的剑尖再次划过她的臂甲,带起一溜火星。

“咚!”

她的剑柄也险些砸中我的肋下,被我惊险地用手臂格开。

汗水浸透了内衬,肌肉因高强度的对抗而发出酸痛的抗议。但我们谁都没有退缩,眼神在空中碰撞,燃烧着同样不屈的火焰。

这是意志、体力、技巧的终极较量。看台上的欢呼声浪早已化为一种持续的、被精彩战斗所震撼的嗡鸣。

艾沃尔久攻不下,眼神一厉,似乎下定了决心。她猛地一记佯攻刺向我面门,在我举剑格挡的瞬间,她却手腕诡异的一翻,剑身巧妙地绕过我的格挡,变刺为扫,拦腰斩来!

这一变招极其精妙且出人意料!

我瞳孔一缩,格挡已来不及,后退亦无空间!

危急关头,我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不退反进!

身体猛地向前撞入她的怀中,同时左手松开剑柄,手肘狠狠撞向她持剑的手腕,右手长剑则如同潜藏的毒牙,自下而上,疾刺她的咽喉!

以伤换命!或者,逼她回防!

艾沃尔完全没料到我会采用如此凶险的打法!她的扫击因为我的近身而落空,我的肘击让她手腕一麻,而那道刺向咽喉的寒光更是让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她不得不放弃攻击,全力向后仰头,同时用左手猛地格开我的右臂!

“哧——!”

剑尖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下颌划过,带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我们两人因这剧烈的动作失去平衡,同时向后踉跄退去,重重地喘着粗气,再次拉开了距离。

艾沃尔抬手抹过下颌,看到指尖那抹殷红,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仿佛被彻底激怒的凶兽。

艾沃尔指尖那抹刺眼的鲜红,仿佛点燃了她体内最后的狂怒。她不再喘息,不再试探,那双灰色的眼眸中冰封的冻原骤然碎裂,涌出的是最原始、最炽烈的战斗欲望。

“嗬!”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整个人如同被神力灌注,再次猛扑而来!速度与力量竟比之前更胜一筹!手中的战剑不再是武器,而是化为了她狂暴意志的延伸,带着一往无前、誓要斩碎一切的决绝,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冲锋!

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终极攻势,我心中所有的杂念瞬间被清空。布拉吉的教导、父亲的期望、过往的训练……一切的一切都凝聚为最纯粹的本能。

不能退!退便是死!

不能挡!挡便是碎!

唯有迎击!

我的身体仿佛自己做出了选择。脚下猛地蹬地,不是后退,而是同样义无反顾地向前对冲!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剑尖震颤,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这最后一击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看清了她因怒吼而扭曲的面容,看清了她剑刃上每一道流动的寒光,看清了她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胜利渴望。

十步!

五步!

一步!

两人如同两颗流星,以最决绝的姿态冲向对方,即将对撞!

就在双剑即将再次碰撞的前一刹那,我的手腕以一个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极速抖动了一下!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精妙的、微不可查的弧线,不再是硬碰硬的格挡,而是如同灵蛇出洞,精准无比地贴着她劈来的剑刃内侧滑入……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赌博的剑技!需要对时机、距离、速度有着毫厘不差的判断!

“镪——!!!”

一声尖锐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爆响!

我的剑尖擦着她的剑刃,带出一长串耀眼的火星,以毫厘之差错过了格挡,却获得了唯一的、转瞬即逝的进攻路径——直刺她的胸膛正中央!

艾沃尔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她完全没料到我会用出如此精巧而冒险的技巧!她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那记狂暴的劈斩中,此刻已然无法回防!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剑尖重重地刺中了她链甲胸腹交汇处的中心点——那里是防护最强之处,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透甲而入!

“呃啊!”

艾沃尔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退,每一步都在沙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手中的战剑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脱手落在沙地上。

我手中的剑尖依旧指着她,剑身因巨大的冲击而微微震颤。我没有追击,只是稳稳地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她。

艾沃尔勉强站稳,一只手捂住被刺中的部位,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她尝试深吸一口气,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极度的不甘,以及……一丝最终不得不接受的、痛苦的认可。那狂暴的战意如同潮水般从她眼中褪去,只剩下失败的灰暗。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粗重的、带着痛楚的喘息。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

无需言语。

胜负已分。

死寂。

全场陷入了极度短暂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逆转胜负的最终一击所震撼。

下一秒。

“噢噢噢噢噢——!!!!”

整个英魂竞技场彻底爆炸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咆哮声、惊叹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一切!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苍穹都掀开!

“海尔吉!”

“海尔吉!”

王室传令官几乎是奔跑着冲入场内,脸上带着无比的激动,他一把高高举起我的右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四面八方嘶吼:

“胜者!冬猎祭最终冠军——拜灵尔的海尔吉·哈拉尔森!!!”

礼号齐鸣,伴随着全场更加疯狂的欢呼!

我站在场地中央,沐浴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与无数道狂热的目光之中,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

艾沃尔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最终,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她默然转身,有些踉跄地、孤寂地走向了退场的通道,将所有的荣耀与喧嚣留在了身后。

对决,终于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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