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抵达村口，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便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村民们没有躲在屋里，而是围聚在广场上，中间是一位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妇人——正是失踪的采药人希尔达！
“领主大人！海尔吉阁下！”一个眼尖的村民看到我们急忙跑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奇迹！是奇迹！希尔达自己回来了！”
我们立刻快步上前。希尔达靠在她丈夫的怀里，虽然虚弱，但神志已经清醒。看到托尔吉尔，她泪流满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行礼。
“躺着别动，希尔达。”托尔吉尔蹲下身，语气关切而急切。
“发生了什么？”
希尔达哽咽着说：“我…我在森林里，看到了那三个外乡人！”
“他们在老领主的墓穴附近鬼鬼祟祟地挖掘……我认得他们，就是领主您招待过的那几个‘旅人’！我想靠近些看个清楚，结果……结果被他们发现了！”她恐惧地摸了摸额头的淤青。
“那个领头的，上来就用刀柄狠狠砸了我的头……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喘了口气，脸上满是后怕：
“等我醒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躺在灌木丛里，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偷偷看去，就看到他们慌慌张张地从墓穴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用脏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看形状……看形状像是一把剑！他们朝着北边跑了！”
长长的、用布包裹的东西！剑！
托尔吉尔猛地吸了一口气，拳头瞬间握紧，他看向我，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撕裂者’！他们打晕了希尔达，肯定是怕她告发！”
“他们离开多久了？”我立刻追问希尔达。
“我……我昏迷了过去，感觉像过了很久很久……等我挣扎着爬回来，又花了差不多半天时间……”希尔达努力地回忆着，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
“至少两天，甚至可能三天了。”我迅速判断道，看向托尔吉尔。
托尔吉尔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北边……他们一定是想去‘雾港’！只有那里才能出手这种东西！”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声音恢复了领主的决断。
“乌尔夫，备马！”
“所有人夜晚不得出门！紧闭门户，在我们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森林！”
“我们得立刻出发，海尔吉阁下。我们必须抢在他们把剑脱手之前赶到！”他转向我，语气斩钉截铁。
托尔吉尔的命令像出鞘的利剑，瞬间划破了村庄的沉寂。名叫乌尔夫的村民应声冲向马厩，其余人则带着混杂着希望与忧虑的神情迅速散开，沉重的关门声此起彼伏。
“我们必须轻装简行，”我一边检查着斯弗莱卡的鞍具，一边对托尔吉尔说。
“除了武器、少量干粮和水，其他都是累赘。”
“我明白，”托尔吉尔将一个小钱袋塞进腰间的皮包里，语气急促。
乌尔夫牵来了村里最快的一匹马——一匹眼神警惕的栗色公马。托尔吉尔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间透着与其年轻面容不符的沉稳。
“我知道一条沿海的小径，比主路近得多，也更隐蔽。”
“带路。”我简短回应，轻夹马腹，斯弗莱卡立刻领会了我的意图，迈开稳健的步伐。
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出村庄，将莫尔库维德的忧虑与期待甩在身后。
我们沿着森林边缘疾驰，很快便转向东方，扑向那片灰蒙蒙的海岸线。咸涩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潮水的轰鸣。
托尔吉尔一马当先，引领着我在布满砾石和海藻的狭窄海岸线上迂回前进。他伏低身体，躲避着低垂的岩壁和拍岸的浪花，对这条险峻的道路异常熟悉。
“这条小路是我小时候探险发现的！”在越过一段尤其崎岖的礁石区后，他稍稍放缓速度，对我喊道。
“除了偶尔来的走私贩，几乎没人知道！希望能为我们争取到时间！”
“他们带着赃物，不敢明目张胆。”我回应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必然也择小路而行。我们未必落后太多。”
“这些畜生！不仅亵渎我父亲的安眠，还伤害我的村民！正义女神在上，我发誓，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托尔吉尔的声音带着愤怒。
“愤怒会让你的手臂挥剑更快，但冷静的头脑才能帮你找到挥剑的目标。”我目视前方，冷静地回应。
“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拿回剑。在鱼龙混杂的雾港，冲动是最大的敌人。”
托尔吉尔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我会控制住自己。”
我们尽可能压榨着坐骑的体力，只在必要时才停下让马匹喘息片刻。沿途，我注意到了一些模糊的足迹和近期被折断的灌木枝杈——迹象表明，确实有人在我们之前经过这里，而且行色匆匆。
将近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追赶后，在第二日黄昏时分，周遭的景物开始变得诡异。
空气中的海腥味浓得化不开，能见度急剧下降，灰白色的浓雾如同活的帷幕，从海面缓缓推向陆地。前方出现了一片犬牙交错的嶙峋礁石区，海浪在雾中发出空洞而持续的咆哮。
“就是这里了！”托尔吉尔勒住缰绳，声音因疲惫和紧张而沙哑，“如果‘撕裂者’已经被转手，或者我们在这里暴露了身份……”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后果——瓦利领主的灵魂将永无宁日，而莫尔库里尔家族的荣耀将就此蒙尘。
“雾港的入口就藏在里面。马匹进不去了，我们必须步行。”
我们将马匹牵到一处背风的高大岩石后，仔细拴好。
“记住我们的身份，”
“我们是来自内地的买家，听说这里有‘好货’出手。多看，多听，由我来交涉。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亮出你的真实身份，也不要轻易动武。”
托尔吉尔深吸了一口冰冷的雾气，重重地点了点头：“为了我父亲的荣耀，我会忍耐的。”
踏入雾港，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光线与声音被厚重的雾墙与错综复杂的礁石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混合着海腥、腐烂鱼获、未处理皮革和劣质酒精的浓烈气味。耳边充斥着被扭曲放大的人声——低沉的交谈、粗鲁的争吵、醉醺醺的叫嚷，还有铁器碰撞、货物拖拽的声响，在天然形成的巨大海蚀洞穴中回荡。
洞穴内部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庞大，岩壁上插着零星的火把和冒着黑烟的油灯，提供了昏暗且摇曳的光源。各式各样的人影在光影交错间晃动——裹着防水斗篷、眼神警惕的水手；脸上带着刀疤、毫不掩饰腰间武器的佣兵；穿着破烂但目光精明的摊主；还有一些将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行色匆匆的神秘人。
为了不暴露自己贡达菲尔家的身份，我之前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黑色斗篷，拉上了兜帽，避免被人认出。
托尔吉尔显然被这地下世界的景象所震慑，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看来身为领主的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我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示意他跟上，然后像两个寻找机会的普通人一样，融入了洞穴主干道旁流动的人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