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经过冒险者工会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虽然或许用清晨来形容太阳还没跃到地平线之上的时刻似乎更加合适，不过石不打算在一个连小时该怎么划分都不清楚的地方去细究这种东西。
毕竟对面的酒吧里面副团长少见的早上就坐在那里了，似乎坐了一夜的样子。
_
‘呀，副团长、早安。’
石自顾自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顺手和前来的小姐点了一份似乎是可以下咽的早餐。
从接待小姐几乎是等待救星的表情中能明显猜到大概副团长在这里坐了一夜吧…不过话说回来喝完酒还醒了一晚上还真是厉害呢。
‘...嗯？啊啊、早上好。’洛瓦克的瞳孔开始聚焦，缓慢的简直像九十年代的电脑启动一样。‘你…看起来起得很早啊。’
‘是这样。嗯、真是不容易呢，各种方面上来说。’
洛瓦克想再抿一口酒，不过看到酒桶里面的沫子都已经结块了也只好放下，识相的接过石递来的水。
‘这…毕竟我是接手防御团的策略布局什么的，细枝末节上的事情比较多啦。’
‘这么说其实是很没有胜算喽？对上伯爵的话？’石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随口提道。
‘怎么能这么说？你好歹也是副团长吧——至少对自己有点信心啊。就不能学着和布维斯团长一样有点眼见力吗？’
‘拜托、你想让她安心我理解啦，不过咱们之间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喔。虽然我还在调查粮食储备问题，如果我们之间也谎报战况、分派任务会很麻烦的吧…’
_
‘好吧，不过千万要对布维斯保密…’几番粗重的呼吸后洛瓦克还是放弃了，‘她…不太擅长这些。’
‘总之我猜你应该也没有见过子爵…虽然子爵看上去有胜算，不过我其实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好吧、拉泽多可能是看中了你的才能，不过在我看来你的魔法不足以同时颠覆多个战场，’他做了个表示无意冒犯的手势，‘只能说争取到现在这样的威慑时期。’
‘教会的意向是？’
‘向来和子爵不和，因为子爵拒绝让其参与城内的管理…’洛瓦克顿了顿，还是压低了语调，‘甚至在开战之前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有人明里暗里暗示教会在给圣都压力，要求夺取拉泽多子爵的权能。’
不过洛瓦克想到了上次两方见面的时候那些神父难看的表情，轻声笑了出来：‘——万幸转折点还是你的魔法：大范围高破坏力的无差别攻击…足够让那帮老顽固想一想他们是不是准备好觐见天母了。’
石抓起送来的面包，斟酌再三还是蘸上了棕褐色的酱汁，品味着没有完全碾碎的植物的种子的味道。
_
‘说起来我有个建议，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石拿着面包向副团长挥挥手，不过被谢绝了，只好继续道：‘只需要十个…可能只要五个会这个魔法的士兵，然后把他们藏在普通的士兵之间，一股脑的冲到伯爵的城堡脚下就行。只要有一个人能碰到那个城堡，就算我们的胜利了。’
‘什…你是说要把我们所有的兵力全用来当那几个人的肉盾？这也太——不、如果能一次性给对面指挥单位造成打击的话…’
‘当然，理想状况下是所有人都学会，这样就没有“肉盾”一说了…不过这毕竟不是进攻虫子们的母星，还是退而求其次吧。’
洛瓦克慌乱的束起他的头发：‘五六个比团长能力差一点的人还是能找到的…我们可以采用一次伪装成佯攻的正式攻击——’
‘很遗憾，这必须是一次正式攻击，也必须由团长带队。’石摇摇头，‘天哪，想想你见到敌军只派了几十个人冲过来、你会觉得他们是来送死的还是准备了后手？这必须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攻击、投入全部力量和人员的反扑才会让他们不那么警觉。’
不知道是子爵的推动还是自发的舆论，甚至在市民间有子爵说服了西北山脉上的那条龙这样的传闻。从石的角度来说完全可以把这个扩散到伯爵的领地去，这样双方都会认为能发动打击的只有一个单位——这才是该战略能成功的核心。
如果龙能因为不堪舆论的抹黑亲自下场的话说不定更好，不过石至少没有读到过任何说明龙是有高等思考能力的严肃的文章。
_
‘不行！我反对这个策略！’洛瓦克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服务员差点没躲过去，‘正式攻击？还让布维斯带队？开什么玩笑！这个……对了！这个策略就是让绝大部分人送死、没有谁会同意的！’
他看了看周围正在聚集过来的人群，还是强迫自己坐下了。
‘抱歉…没想过那么生气，只是…我真的不能同意这个作战。’
‘…那么还有一种办法，’石笑着点了点头，‘据我所知这是我们子爵和伯爵的私人对战——也就是说任何一方死了的话对战都不成立了。我猜教会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洛瓦克有一瞬间似乎想把头埋入双臂之间，不过他顿住了：‘可是我们哪有能力刺杀伯爵？’
‘另一个。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接替你操刀，说实话我有自信能把团长推到那个位子上去。后面的事情，诸如政治谈判之类的，只要教会被拉下水圣都大概也会下场的吧？’
又经过了好一会，街上似乎已经有进内城交易的人了。
‘...对不起。真的谢谢你的意见，不过我还是反对。’洛瓦克痛苦的开口道，‘我……我见不得大家无意义的承受牺牲的风险。真的谢谢你，不过还是让我想想更稳妥一点的办法吧。’
他的头发在低头的时候有一缕蘸到了酱料，不过石不打算去管了。
‘好吧…愿天母赐你气力。’石随手扔了几个铜币在桌子上便起身离开了，‘你和布维斯不同、我知道你对自己在干什么清楚的要命。该死的，我不会阻拦你的。’
_
_
这样来看，石可以明确的告诉自己，城里面的任何人都指望不上了。
既然要执行政变的人只有自己，或许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做些什么。
尤其是教会方面，赶在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和那非法的研究组织的关系之前。
石侧身从对侧的口袋中取出昨晚撕下来的地图。
万幸的是银耶纳市和其他几处地方都离得不是太远——不过这同时也意味着能选择的路多了起来。
如果向东跨过约利市再向北的话能直接跨过王国和帝国的边界，往南避开伯爵的领土后有一条直通圣都的路，王都的方向也是那个方向。如果决心避开东边的史莱姆的话甚至可以赶在去王都之前在圣都逗留一会，不过石或许需要先打探一下圣都的管理。
听上去就像是那种完全推崇天母教的神权一体的地方，如果遍地都是圣女简直就是最坏的情况。
这么反推的话，接下来要考察的地方就是教会了。
好在也不远，石并不讨厌沿着原路返回，顺带体验一下早晨悠闲的散步。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有个正经一点的早餐店就好了…
_
‘诶？石…起的这么早呀！’托亚莉远远地就高呼着向石挥手打招呼。
不过她小跑过来的时候还是差点绊了一下，石不得已扔下地图去扶她。
‘嘿嘿…’托亚莉吐了吐舌头，‘看你恢复的挺健康的我就放心啦。话说回来——这么早就开始无所事事了呀？果然还是要我的监督才能有点干劲的说。’
石没好气的蹲着吹掉捡起的地图上的小石子：‘是去教会啦…姑且也和我一样虔诚一点如何？’
‘诶——真少见啊，我还以为你是最有反对精神的那一类呢、不会是因为昏迷的时候被天母批评了吧？’
‘是啊——因为太过于优秀没有机会成为你的竞争对手而被批评了的。’
‘什么嘛！明明本人还没有被超越的！’托亚莉嘟着嘴抱怨道，‘啊、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来猜猜我为什么会来这附近喔？对自己那么自信的英雄大人的话肯定能猜到的吧？’
石认真的盯了一眼托亚莉，似乎并没有带武器的样子，甚至连护甲都没有穿。只有布制的衣服、甚至还是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宽松的裤子的话，大概是去休闲设施的吧。
也就是没有必要显示她自己属于兵团的一员的服饰。
‘这个嘛…猜不到呢。’
‘哇哈哈哈~果然是在夸大嘛！’托亚莉说着避开了一辆前进的马车，‘我也是去教会哦。’
石抬了抬眉毛。
‘真凑巧啊。要不要一起去呢？’
_
‘话说，这个是不是挺不方便的？’托亚莉指指石的右臂，‘我一想到要是有一天我也变成这样就挺…难受的。’
‘啊，说实话如果不去管他的话倒是没什么影响哦？’
‘连感觉也没有？’
‘准确来说有种叫【幻(致幻)肢(触手)】的机制，能让你以为自己还有那半个手臂。’石想着便补充道，‘那不是魔法，更像是…嗯，下意识的屏蔽吧。’
‘诶诶——’托亚莉眯着眼一脸嫌弃的看向石，‘听上去挺恶心的…算了，我也不打算听你讲你怎么弄出那个来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学的兽人语？’
‘什么意思？’
‘“致幻触手”啦、我爷爷说兽人会称呼它们土地上的一种虫子叫这个。应该是读作那个吧…不是这个意思吗？’
托亚莉疑惑的回过头去看向石——
‘那是什么表情啦！’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扮鬼脸的话好歹挑个比较好的场合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想想、’石赶忙摆了摆手，‘我是说“幻想出来的肢体”、简称【幻肢】啦。兽人语是什么鬼…’
‘一般没有人会用那种奇怪的简写的吧？冷笑话吗？’
托亚莉没有等到石的回应，不过看见石正在想什么，也不好再去打趣。
于是两人沉默的走完了剩下一小段路。
_
‘啊。’石在教会正门前总算抬起了头，差不多冒了一身冷汗。
‘终于用你那小的可怜的脑袋理解自己的冷笑话了？’托亚莉嘲讽的仰着头问道。
‘是啊，说实话我也有点抱歉这个冷笑话并不好笑了…’
石再次想起了自己正在玩RPG这个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