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事情石经由士兵口述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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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维斯冲进教会的时候,大堂内正在给那些还愿意听天母的教诲的人谈论经文的牧师刚刚举起他的书——他有些对骑士团长的唐突闯入的恼怒。
接着他被一杖打翻在地上。
布维斯甚至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减速,任由自己和自己的辅助杖横扫在牧师的小腹上,将他击飞到楼梯上。
‘基于教会对大量粮食的私吞,现由子爵勒令、本团长即日起暂时扣押所有相关人员。’布维斯朝着还不明所以的人群嚷道,‘无关人员不出去的话全部当成共犯!’
随后大批的群众涌出门口,几乎和跟进来的骑士们装了个满怀,一时间完全堵住了任何可以出去的方向。
‘后排的人去检查密道、中排的去两侧、前排和我走!’
等到教会的人反应过来之后,很快便放弃了理论——私吞了将近四分之一粮食这件事似乎在部分牧师间也引起了不满。
于是远在石回到军营之前就开始了大混战。
主教暗啐着诅咒子爵、以及自己刚刚反应过来的所有那些为自己设局的人,向着士兵射出了雷魔法。
于是电流瞬间击向来不及闪躲的科尔,将他掀翻在地。
原本还在推搡阶段的所有人都愣了一瞬——对一个穿着铁甲的人使用雷击魔法虽然不至于致死,但是几乎一定会造成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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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教会率先对人使用了魔法?’石咂咂嘴。
被石瞪着的报告兵紧张的点点头。
‘好吧…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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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维斯立即反应过来,用几乎是连射的火球拉开了和所有人的距离。
‘在等什么?即刻攻击!’
继而所有的武器出鞘、后排的魔法密集的轰向大堂。
‘努尔主教!天母在上这是怎么回事!’神父拖着穿到一半的衣服小跑着靠近。
主教一边吃力的闪过剑和剑的交火,一边弓着身子靠近:‘是子爵!不打算妥协了!’他不得不扯着嗓子盖过那些厮杀,‘该死!要是圣都的使者还没来吗!’
神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什…情况不该是这样!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差错了!我和其中一个副团长可是全规划好了!’
他被后退的士兵压在身下,急忙蹬开沉重的骑士,连滚了好几周。
‘**吗!这就是你所谓的规划?’努尔主教气急败坏的叫着,‘想让我们俩在阴间和死神夺权?你这信不过的狗东西!’
主教慌忙指挥着在场的所有神职靠墙组成半圆。
即使这样,人数差异也大到让所有还在抵抗的牧师感到绝望——满满一屋子的骑士、身经百战,对上他们这样即使能用魔法也仅限于表演性的这样的传教士,几乎是可以即刻宣告胜利了。
侧边的一人被布维斯支撑着一脚踢向半空,随即被迫用头接下了一发水弹。没有护甲的人连沉闷的声响都没有发完,便脖子着地了。
似乎是脊椎严重破裂,从背部直直的刺了出来,同时大面积的爆出温着的血。
少数不在治疗职的牧师被溅了一身后甚至直接瘫下了。
于是这一侧强行有了突破口。
还愿意前进的骑士的剑进而刺入更多人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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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双方的差异的话,石之所以能判定这是围剿,就是基于双方的心态。
骑士能顺利压制自己对于杀人——杀掉神职人员——的疑惑和抗拒,成为远非常人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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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战况开始一边倒。
‘你们不能这样!我是奉行天母旨意的人!怎么能死于庸俗的子爵这种不诚之人手上!’主教推开正上前包围的士兵,‘你们就为了所谓的命令,要承受天母的责罚吗?还想让灾星降世的话就尽管来啊!’
他趁着几个士兵愣神的一瞬间猛地肘击出去,踉跄的闪到几人背后。
反应过来的骑士劈下的斧子从左臂下端废掉了他的整个左手。
不过这股推力正好将他推离了包围圈。
努尔主教立刻用冰魔法将地面结上霜,跟上的人倒下后便形成了大量的障碍。
‘蠢蛋!看在天母的份上,你们能活着不过是因为圣都的使者还没来!还在执迷不悟就等着天降神罚吧!’主教半回着头咒骂道。
正因为如此他没有注意到正在爬起来的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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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瞬间,科尔从几乎是跪着的姿势蹬地起身。
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面前这向他使用雷击的人的时候,于是科尔连思考都没有便引燃了火焰包裹住剑刃,注入的力量大到足以用来炒菜。
他的剑带着高涨的火焰从侧腹刺入,在上挑过几乎一半的脏器之后被肋骨卡住,于是主教带着那几乎熟透了的半身砸到了楼梯间。
直到他从怀中颤抖的掏出一本烂的不成样子的布道书想要拍掉自己身上的火舌的时候,主教才发觉这些东西是从内往外燃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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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上前确认。
光是闻到味道就知道这对于食物来说正是可口的范围,而对于主教来说无非缺少一些香料。
布维斯别过脸去。
‘没错。我确是如此对天母不诚之人。即便如此,你们的罪行也不能饶恕。’她对准那些仍在颤抖的牧师,指挥着还有行动能力的人去为他们绑上。
门口仍然还有没有撤离的人、前来凑热闹的人、原本等待治疗的人,以及那些因为信仰前来的人…但是对于骑士们来说战斗已经结束了。
这些人部分想要往外挤,部分想要往内挤,最终只好全部站在大堂内,驻留在残破的天母教的针织旗帜下,互相为教会是否有罪而争吵。
像是平日里的工会。
直到一个戴草帽的男人指着一人高的火焰——
从教主身上散发的火焰借着木质的楼梯蔓延到其余的结构上,然后是那件针织的旗帜、后方连着的长廊、还有承重梁。
等到布维斯想起来能借用外面的泉水灭火的时候这个想法相比于火势已经过于无力了。
在争吵和恐惧之中所有人又挤向大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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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维斯统计的时候正是其余骑士赶着灭火的时候。
士兵并没有多少伤亡,不过那些拥在里面的人就不好说了。
再加上现在还不知道教会的各项库存还剩多少——不过看着烟雾大到能让人直视遮住一半的夕阳,似乎做不了什么乐观的猜测。
周围堵上来的群众有相当一部分拿着他们认为的武器…不是很好撤离。
于是布维斯设法吸引注意,送走了这个还在胆颤的士兵前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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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低下了头。
现在赶过去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
按照布维斯的性格,大概已经把罪名全部揽下来了吧。
没有被当众处决可能已经是骑士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于是石下令让所有人不得出兵营,自己独自沿着从外城到内城的小道回到中心。
干巴的道路上的碎石让石心烦,不过更加恼怒的是一路以来听闻的市民的态度。
现在外城已经有那些消息灵通的小贩敲着门告知教会的沦陷了,然后那些做着饭或是补着衣服的妇女又会敲着墙扯着嗓子把这个消息传给另一户…等到她们或是她们的丈夫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又会有大量的人拿着汤勺或是扯下来的桌腿踹开门,一边跳着穿鞋一边往内城赶去——内城的守卫根本拦不住那些人。
唯一算得上是好消息的部分是,分歧主要还停留在教会和骑士团的过错上面:那些虔诚的祈祷者和认为教会贪污的人互相攻击着,在暴雨一样的声音的洪流中引起更大的漩涡。当他们看清布维斯对自己的指挥毫不避讳、以及那些为他们治疗的牧师或是接受他们祷告的传教士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出来后,纷争来的更加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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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赶到的时候,正在控制局势的是冒险者工会,或者说是其公会长。
艾露仍然穿着反比基尼式的盔甲,背着她的重剑,不过倒是严肃了不少——看的出来似乎天母教对她确实是很重要。
布维斯没什么抵抗就任由其余的冒险者拿下了她的法杖。在得到“禁止上前”的命令后仍然支持她的士兵也收起了剑。
——不过回过神来后似乎有相当一部分士兵也开始动摇了。
‘等等!会长!’石奋力的拨开人群,用仅有的一只手游泳一样的划过去。
艾露会长转过头看清楚后皱着的眉头放松了一瞬间,不过很快又绷起来,示意石不要靠近、以及将手放到身体前面去。
‘石…副团长是吧?’她不满的哼哼着,‘我姑且警告你,如果你还没有确定立场的话可不要靠近。’
‘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我说你们给我安静一点!…骑士团也是因为教会那边私吞了小一半的粮食才来问个清楚呢…我们也确实能证明是主教先动的手呀。’
嘈杂的声音迫使工会长提高了音量:‘于是骑士团不分轻重的杀了几乎一半的牧师、即使根据活着的人的证词,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计划?于是你们放了火烧干净了教会内的一切?骑士团对天母的虔诚何在?!一边祈祷以获得魔法、一边用这种魔法消灭教会几乎一大半的不相关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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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思考局势:
好吧。这其实在以前模拟联合国的会议上有过类似的情况…该想想那时候是怎么对付的了。
首先是要转移注意,然后用新的焦点引导舆论…
其次是要淡化我方的过错,把军团和子爵分割开来…
最后要作为中立者浑水摸鱼…提出一个看似两方都受到惩罚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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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舔了舔自己几乎干的脱皮的嘴唇:‘你所谓的主教正是以不虔诚的心收下了所有人的粮食不是吗?正是以不虔诚的心用魔法攻击我们骑士团的士兵在先不是吗?艾露团长是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站在有罪在先的教会的一方,容我问一句您是在支持私吞公粮、打击保护本城市所有市民的骑士的行为吗?’
似乎震慑住了周围的人…这个阶段这样就够了。
接下来只需要和对方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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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露直接单手抽出她几乎是大臂宽的重剑,狠狠的插到地里面。
‘我现在说的是你们骑士团侮辱天母的问题,其他的东西少啰嗦!’她抬起双臂高呼着,‘你们所有人、想想为什么灾星降世、为什么现在魔族还在入侵!难道能容忍这样玷污天母的人吗?’
周围支持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不少人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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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棘手的情况下,布维斯开口了。
‘我说、石你少管闲事!这明明是子爵因为信任我才给我一个人派发的任务,你来凑什么热闹?少抢功劳了!明明没有我指挥龙你什么都干不了!’
布维斯透过凌乱的头发恶狠狠的瞪了石一眼。
随后她大笑起来:‘知道吗、我从第一次用魔法之后可是从来没有向天母祈祷过一次哦!你们固执的那个东西在我们的圈子里面早就是笑料啦!’
艾露松了口气,然后即刻发力扯着布维斯的手将她抡圆了砸在地上。
‘这样事情就清楚许多了——人我代表冒险者工会和所有人收下了。’她同样瞪着石一字一顿的说道,‘子爵的帐我们也会算的。’
现在连部分的士兵也开始支持了,石只好咽回准备好的话术,目送着比自己还高的公会长拎起瘫在地上的布维斯,像是在教训闯祸的顽童一样扯着后领缓缓离开。
人群即将在她身后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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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啊啊啊!!’
身后闪出的人影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摇晃着冲过来。
石被推到几乎丧失了平衡,只能借着其他围观的人的反推的力才重新稳住。
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第一眼准会认为是饿疯了的野狗。
洛瓦克跌跌撞撞的冲向前去。
不过远在几步开外就被冒险者拽着头发架着胳膊放倒了,随后被一人压在地上。
一路跑过来后他几乎脱力了,再加上大概是甚至没有完全醒来,被制服的快速到布维斯差点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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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为什么!!’洛瓦克伸着手使劲的够着布维斯的脚裸,吐着不清不楚的低吼。
艾露会长愣了几秒,微微点头示意两人松开他,然后她自己也松开了布维斯。
取而代之的是公会长双手架起了大剑,对准了布维斯的背部。
‘为什…么!明明说…好这种事你不用关…心的吧?’洛瓦克攥住布维斯伸过来的手。
布维斯只好缓慢的从蹲姿改成跪下,以便洛瓦克的身体就不再以那种诡异的姿势撑起来。
她附在洛瓦克耳边答道:‘可是我关心的是洛瓦克你呢…明明连自己该什么时候吃饭都不记得,却还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会让我忍不住偷偷笑话的。’
‘...还有,不是才让你洗过头嘛、这也太乱了吧?’
洛瓦克支着伸过手抓着剑的尖端。
‘不是这样的!和子…爵串通的——’
他被布维斯猛地抱住,紧到再没有人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这个出名的机会,就当是我给你补习那么多年的回报吧…’布维斯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而且,洛瓦克不是说无论如何都需要子爵的支持嘛、这样的话你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喔?’
她缓慢的起身,向着石的方向眨眨眼,和公会长离开了教会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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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产生的烟还没有完全遮住天空,不过这时候没有人在往上看。
哪怕是星星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