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将手贴在那厚实到简直和墙一样坚硬的大门上，双开的大门被吃力的推开。
虽然石有提议要帮助，不过主教还是拒绝了。
‘…灾星一降，纣君淫奢；灾星二降，魔帝进犯——吾等愈加靠近灾星降世之时，还请天母指点迷津。’主教在门口虔诚的驻足祈祷。
不过门塔基斯和石望了一眼，只是跟在身后。
短暂的沉默之后，主教带头走进面前黑暗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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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石雕的天母像，和伫立在这里教会外部、每天被大量的人瞻仰祈祷的那一座很像，只不过没有那么多复杂而且金碧辉煌的装饰，而天母——姑且认为是天母（石从她戴的系有树枝的头饰如此推断着）——是半跪坐着的。
带着头纱的女神一只脚正坐在体下，另一只则是蜷缩着竖起来。环抱着的双臂架在那只膝盖上，垫着侧颊。在大部分的语境下，这不是一个让其信徒充满信心的姿势，而是将女神弱化成女性，以展现其柔弱的姿态。
在女神像的两腿之间夹着一个罐子，同样也是大理石制成的，纯洁无瑕，大概连打开盖子都做不到。不知道这个罐子究竟是为了体现什么象征意义还是单纯遮挡天母两腿间的风光。
再加上两侧驾着的火把，打光自上而下，从侧后方像前，这样石像的正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中，就像低头对着那种顶部带灯的镜子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景色一样。
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邪教。
‘这就是圣女。’
主教干巴的介绍道。
‘…雕像?’
‘是罐子——准确的说是罐子里面的东西。’
‘喔…你是说在台子底下掏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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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转过头来，于是他的脸同样也隐藏在阴影中。
‘我亲爱的孩子，那个罐子里面装着的就是她的肉体了。’
他张开双手，迎接似乎存在着的天母的炙热的光芒，就像那个叫“粉目”的怪胎第一次感受到X射线一样躁动。
‘…哈！’门塔基斯兴奋的肘了石一下，让他的侧腹有些疼，‘我还一直在想圣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嗯~嗯~这可真是有趣呀！’
‘注意你的言辞…火之使徒，切不可对圣女不敬。’主教严厉的批评着，不过随即他又换了一种腔调，就像在演口技，‘不过，你的指正是不正确的…或者说，你的定义是有问题的。’
‘…如果我们把天母赐给我们、囚禁着我们的灵魂的肉团称为躯壳的话、那么究竟对其破坏到何种程度后，天母将会认定那不再属于圣女——不再属于人的范畴了呢？一道永久的伤疤？一次处女膜的破裂？一条手臂、又或者是全部的四肢？’
‘你看，我们知道两个端点、两个极端情况——一个完整的圣女当然算是圣女，而一个死掉的圣女就不算圣女了。’他指向那个罐子，就像是介绍着梵高的自画像，‘这就是我们探索的结果、教会二十三年的实验成果…不输于布勒傅学士的【最终之作】的至高完成杰作。愿天母保佑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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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希望当时有好好拒绝你…’石竭力遏制住自己脸上的抽动，不过还是感到上一顿那干巴的面包混合着酸溜溜的汤从食道反了上来，‘那么怎么样算是进行完这鬼仪式？该不会只是为我们展示你的恶趣味吧？’
‘很简单。只要碰一下就好了——我来施加回复魔法，这样肉就会重新活跃。你只要碰一下就好了。若是天母慈悲为怀，愿意让你留在世间赎罪的话，那便是结束了。’
‘等等…你是说现在是没有回复魔法的状态？那她…这是怎么存活的？’
主教一边揭开盖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应付道：‘当然有的——我们整整有三十六个人轮番施加回复魔法，用以维持圣女的灵魂。…当然还有另外十二个人，定期修剪那些多出来的部分。’
‘啊!——以防你好奇、我们所有的对肉的处置和实验都事先征得了她的同意。虔诚的欧米拉丝、愿天母护佑这位勇敢而善良的圣女。’
从大理石罐子的开口处鼓起了一个滑溜溜的粉白的包。
就像塞了肉馅的肠粉一样晶莹剔透，只不过似乎还多了几根稀稀拉拉的毛发。
这样的泡泡的尖端凸起出一个小峰，然后整体迅速干瘪下去。
于此同时那个凸起迅速的拉长，变得棱角分明，就像还在反复揉搓的橡皮泥一样。
那是欧米拉丝的一根手指。
触感也和肠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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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不愿意自吹自擂，不过石自认为自己的计划是万全的。
如果主教的限制魔法绕过了石的水膜，那就证明这样的魔法是完全意义上唯心的，换句话说对于面见女神所需要的接触式魔法，只需要水膜就能隔离开。
而如果主教的限制魔法没有绕过水膜——正如现状一样——这样的魔法吸附在水膜之上，便破坏了其与其他水分子的不可区分性...换句话说现在这摊水已经可以完全的和石的肉体区分开了。
这样的一个体系，已经从类似波色-爱因斯坦分布转向了玻尔兹曼分布。
同理，也就不能判定其与石的身体是一体的了。
那么将这样的水膜包裹在手上便不能算作石接触到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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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着水膜的包裹，那样的柔韧还是顺着指尖传递到了石的手上。
简直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软嫩——不，或许应该说就是还没出生的婴儿吧。
隐藏在罐子内的究竟是什么呢？
太岁、肉灵芝，或是所谓的胚胎干细胞，还是和弹药包一样的生骸？
虽然按照主教的定义，这样的东西当然应该叫做人，毕竟灵魂仍然被囚禁在肉体之内。
石有些好奇，如果一次性施加过量的治疗魔法，是否能从那一摊东西复原成完整的人型。
在一个连可再生和不可再生的界限都极端模糊的世界，这应该算是正常的吗？
所谓的灵魂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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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天母愿意宽恕你呢，这真是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主教点点头，盖回了盖子，‘这个罐子——我们一般称作手套——还请保密为上。’
他把二人请回沉重的双开门外面。
‘我有一个问题。’
‘请吧，我的孩子。’
‘我有说过要杀掉所有的圣女的对吧…为什么仍然提供了称为使徒的选项给我？’
‘噢，那是因为圣女的…额、肉，是可以量产的。只要它们仍然被界定为圣女的一部分，就可以移植到其他人的身上。但是，战士却不是随意锻造的——教会的目标，是准备充足的战士来应对下一次灾星。只要你还在和魔物战斗，我们就不会是那种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扬言要消灭一个可能是勇者的人。’
‘…我记得人工制造大魔法师明明是王室的目标吧？’石顿了一拍，‘啊，别在意。’
主教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惋惜还是自嘲：‘虽然贤者二世的大部分研究都是反对圣母的，我也并不介意去接纳他那些不反对我们的理论…只可惜肉的保质期没有灵魂那么久远，我们也没有什么复活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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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恶心。’石走在路上的时候小声嘀咕道。
‘很新颖不是嘛！’门塔基斯双手枕着头大摇大摆的跟在石的后面，大号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简直就像是裹了一床被子一样。
‘你也支持这个教义？’
‘唔呣…算是吧——直到我觉得厌倦为止，都不讨厌哦！’
从门塔基斯的表情上来看，很明显他以往并没有见过所谓的“手套”，那样的话主教费劲苦心在石的面前展现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我想在教会确认的唯一一件事已经完成了、或许是时候离开了。’石看向远方的王宫，原本打算去刺探一下王室内部的权力划分或是政策动向之类的，不过大概已经被天母教渗透的差不多了吧。
关于圣女的一切计划，都止步于水膜的应用。
或许更保险一些的话，用诸如植物油膜还是会更保险。
是时候尝试学习非即时触发类的魔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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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还有什么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就只有亚人种族的部分了。
石在附近的小酒馆听闻过那些诸如月主教的些许碎片叙事，或是关于矮人王又出了什么贸易政策弄得双方都不满意之类的抱怨。那些大量的吹嘘和自夸中或许还是多多少少混杂了一些真实的东西，比如所有人在叙事的时候都会刻意忽略掉的、对地形和建筑的夸大。
自从所谓的魔王被击杀后，其余种族基本就认定了精灵的灭绝。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西南边的矮人和西北大陆的兽人联邦。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石转向门塔基斯。
‘回圣都吧——托某人的福王都的魔法学院比试终止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
‘话说，使徒都是这么随便的吗？主教要召集的时候可怎么联系你？’
‘一个月没见到你的话，会直接驱动你身上的那个魔法的唷——我不喜欢那个感觉，所以就在王都或是圣都两边晃晃。’
石抬了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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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又是一项机密。
门塔基斯还没有意识到，不过不排除教会中已经有在使用的了。
石原先的设想是，如果自己即刻反水，主教将会发动魔法；反之如果潜逃到远一些的地方，比如帝国或是其他种族的地盘，这种魔法便会失效——毕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发动怎么想也不可能。
按照门塔基斯前往银耶纳市的距离来看，距离教会一个月大概就是行程的上限了。考虑到这样的魔法的实用性，大概节点应当选取较大城市的教会。
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具有不随距离衰减的魔法（包括可以在较窄的立体角定向发射、使远点功率衰减远低于平方反比的场），或是教会自发的产生了基站。
石偏向后者。
只不过限于魔法的普及率和编码的方式，大概这种长途通信还完全处于襁褓阶段。
一旦摩斯密码普及，各方的信息运送将会有质的飞跃。
但那不是重点。
大多数人在面对这样的可能性的时候总是会沉溺于技术细节之中，而不是潜入更深层次的图景——
魔法通过场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