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从这里走。’魔法师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素戈勒想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年头没来过这么深的地方了，这种世界的前沿通常来说一辈子来个一两次就足够了，只是的确是每次来都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贤者二世…或者说是贤者的团队，在这里已经钉下了软梯。
跟着软梯下降到底之后，已经完全超过了素戈勒之前——或者说是任何矮人——下降的最深深度。同样的这里已经完全成了那种怪异的晶体簇的根源。
‘知道吗——神使亚蕾的剑、’素戈勒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他还是说了出来，‘传说中的勇者的圣剑上面就有这种超临界的晶体。被认为是只有得到认证的勇者才能使用的剑，就连矮人也打造不出来能寄宿那样大量魔力的剑。’
‘所以你是说那就是什么天母的证明？’卡迪瓦斯撇撇嘴，‘但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镶了几颗宝石的剑罢了，在这里理论上也是能造出来的吧。’
‘…我的意思是，那柄剑在亚蕾使用完之后已经消失几百年了，考虑到贤者二世的收集癖，不排除能在这里看到的可能性。’
‘就算是这样又代表什么？’
‘你知道的，每次剑出世就意味着天灾——至少大部分人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恰好发生了两次而已，要说一定是这样也太草率了吧。’
‘谁知道呢？反正你相信的和我相信的东西都仅仅是因为没有反例而已——既然这样肯定一个新的没有反例的事实又有什么不对？’
龙没有回嘴，但还是一脸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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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停在了吊桥前面。
这附近裂缝确实窄到让吊桥成为可能，只是一想到要用某种方法把材料运下来石就感到不可置信。
——尤其是吊桥的两根一人高的柱子明显是磨制大理石。
石摸着柱子上的凹凸不平，伸出手指打着了火。
‘——嘶！’
素戈勒跳开了一大步。
‘拜托用这么猛烈的魔法之前至少要通知一声吧！’
火焰几乎有一个婴儿的头骨那么大，即使搁着一个手臂的距离石也难免有些热的受不了，于是便减小了火焰的半径。
强光平息下来之后终于是能看到石头柱子上面的斑驳了。
除了那些裂纹还有腐蚀之外，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这一定就是目的地了。
左边的黑柱子上刻着字母B，右边的白柱子上面则是J。
‘…是平面魔法？已经发动了吗？’
石摇摇头：‘看起来是没有发动呢，说实话大概就是一点恶趣味罢了。’
过了桥之后是一块石碑，和王都的学院门口的一模一样的几何体。
简直就和那些上个世纪的武侠小说里面埋藏在崖壁上面的洞府一样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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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二世确实像是这种会做只有自己才懂的幽默呢…’
——卡迪瓦斯刚摸到雕塑，话音还没落，超高频的震荡在连素戈勒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席卷了所有人。
或者说碰到石碑的一瞬间异变就瞬间爆开了，将所有人震倒在地。
魔法师忍不住反胃就地吐了出来。
要说该如何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在台风天气站在海边的小巷子里面那样直面风暴的强劲吧，只是吊桥可一点都没有震荡，就像是魔法有意挑选了生物作为震荡的基底一样。
‘喂！’石紧张的环顾了一圈，这大概是自从被那个该死的使徒狙击以来头一次这样手足无措。
四人之间彼此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方面所有人都不确定接下来的陷阱是否还会以声音为发动条件，另一方面来说，四人几乎是在不同的道路上都已经走到了最前沿的地方，虽说仍然作为敌人戒备着彼此，不过只要看一眼对面就能猜到个大概。
石只花了大约两秒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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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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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的火焰（或者现在应该称作火球）在机关启动的一瞬间就熄灭了，然后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注意到包含回复魔法在内的一切魔法都无法发动。
换言之贤者二世将此处变成了绝对的物理领域。
目前还没有办法确认究竟是这附近不能使用魔法还是整个世界都无法使用，也不知道这种异变的持续时间有多长。
能感觉到使用魔法会产生疲劳，只是魔法的效果被剥夺了。
不论是石的指尖爆炸还是水枪都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动静，现在看上去倒是和那些中二病的青年一个样子。
‘这还真是…相当新颖的魔法。’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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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秒后，火苗重新亮起来。
素戈勒的瘦长的老鼠脸在昏暗的火光下若隐若现，他正用两根粗壮的手指别扭的夹着油灯纤细的柄。
‘显而易见，女士们先生们。’他淡淡的打了个暖场，‘看来贤者有他自己对魔法和非魔法的划分，幸运的是传统的点油灯的动作不算魔法。’
魔法师死了。
男人就倒在素戈勒脚底下，胸部和头部至少能看到两处穿刺伤，从脖子的角度来看大概是先扭断脖子再补刀的。
‘丢下你的刀…不、脱掉你身上所有的东西！立刻！’石低声吼道。
素戈勒一脸轻松的将所有东西扔到了几米开外去。
‘如果本座有心杀掉你，你活不了这么久的，尤其是没有魔法的情况下。’
在这样昏暗的情况之下，他的咧嘴反而更加阴险。
‘那么，我们两个继续前进吧。’
‘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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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飞速的瞥了一眼，然后意识到了更加严峻的情况：
——卡迪瓦斯早就倒下了。
或许是和卡迪瓦斯相处的太久，又或者是她伪装的太好了，石在潜意识中已经忽略了卡迪瓦斯的身份。
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面有一头蜷缩着的龙，就像一个巨大的水库，哪怕是泄露出来的一星半点的魔力都能支撑起一个令人畏惧的傀儡。卡迪瓦斯正是那样恐惧与魔力的化身，这泄露出来的魔力之中再分出一小部分，就足够使用诸如飓风或者是火龙卷之类的超大范围的魔法。
然而在这个当下，那条供应魔力的线路断了。
对于追寻了这个结局几百年的龙来说想必会发怒着赶过来吧，但是即使暂且不论她自称的那种身体究竟能不能进到这种裂缝之中来，现在时间肯定是不会有任何余裕的。
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说，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所谓魔法和非魔法的分界线，那些与生俱来浸泡在魔法的环境中的生物只会认为魔法不过是现实的一种手段。
因而这种攻击在初见的时候永远是猝不及防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想到这样超常规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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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幸运的，石先生。而即使是有女神，现在看来也终究是站在本座这一边——历史终究将会终结！’
矮人扔下油灯，一把推开石，率先站在洞口面前。
‘而这——这里就是本座的终点、超越勇者的领域！’
素戈勒率先走进洞穴之中。
‘最终抵达对岸的人、一定是我——……咦？’
他默默的倒退出了洞口。
然后再次高举双臂：
‘最终抵达对岸的人、一定——？……？？？’
伟大的矮人僵住了，他开始来回徘徊，然后发了疯似的跑了起来。
‘不对…不对！不可能是这样！’
‘一定是有什么机关、什么魔法！臭小鬼麻溜点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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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捡起灯追上去。
洞穴很空旷…倒不如说就是纯粹的除了空腔之外一无所有。
整个空洞除了暗红色的岩石一无所有——没有复杂的实验器材，没有堆成山的纸和什么超级计算机来储存结果，连一句“恭喜发现隐藏”之类的彩蛋都没有。
进去的地方正好是在一个斜坡上，抬头看看上面的话又会发现是另一个突出来的崖壁的一部分。
但这确实是人工打磨的，连上下收束的弧度都做的差不多。
正前方空旷到直到灯的范围内都是在下降，左右也几乎看不到头——只有水平的方向上两侧有横着突出来的石柱子，从左和右的黑暗中像是两个对着的箭头一样刺出。
‘臭小鬼！你看到了什么？’
‘空的，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话也别指望我看到什么。’
‘见鬼，这地方一听上去就不像是天然的，但就是偏偏一点人工痕迹都没有！在这里耳朵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失灵了！’
‘何以见得？’
素戈勒像看傻子一样瞪了一眼，不过还是耐下心来做了解释：‘平常的话如果我在一个地方听足够久，我能听到洞穴每一个角落——但这鬼地方、不知道有什么魔法，就是有片地方我无论怎么听都听不到、简直就像什么能吸收声音的东西一样！我跑过去之后一看四周就是普通的石头，也没有任何你做的那种斗篷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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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的思绪回到了高中时代。
那时候身边大部分人还都非常局限，也没有什么多样的软件来做诸如多项式化简或是快速计算系数的工具，最通常不过的事情就是撕一张纸算上满满当当的式子弄个精确解交上去，考试也无非就是人工智能能在二十秒之内做完的简单繁琐的计算。
在那种时候，学生私下比较流行的风潮有两种。一种是通过纯粹的暴力的数学分解一切能见到的信息，将所有的理科化简为某种数学结构或者是数学空间，然后再用抽象的性质去证明特定的结论；另一种则是完全的反其道而行之，奉行费曼的真谛，也即所谓的猜答案。简而言之就是先模拟答案的结果，再倒推结果的数学过程，通过这个过程进一步修正模拟，最终产生诸如递归迭代一样的算法。作为牺牲算力的代价，这个过程通常要求高到难以置信的先验猜测和天马行空的假设。
当年在学生间最经常被津津乐道的一个案例就是试图制作一个房间，迫使点光源的光路通过几何反射并不密铺整个房间——也即所谓的彭罗斯房间问题，最终在足够小的尺度上面用计算机通过模拟来证明波动光学和几何光学之间的不兼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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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重要的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贤者二世想通过这个造型传达什么？
如果破坏了钟表就代表着停止时间的话——
无法被照亮的房间、无法被听见的信息…
定域性……！
石赶忙弯下腰。
只有灯靠得足够近才能发现，正如自己所想的一样，那根本不是什么土壤。
——整个硕大的洞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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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大概贤者意识到自己的东西会有个几十几百年没有人发掘，才用和非洲的原始人一样的壁画的方式涂满了整个房间。跨越了更加漫长的时间之后，这些干涸的颜料再次见到了光亮。
天知道作为贤者的矮人是怎么写下这么多东西的。
正如阅读墓碑上写的宏原子对撞方程一样谨慎，石仔细的趴下去一行行的读起来。
‘…你在干什么？’
素戈勒冷不丁的出现在了石的身后，冰冷的鼻子凑近了石的脸颊，鼻尖越过去仔细的嗅了嗅石爬着的地面。
他很聪明，倒不如说能耐下心制定这么长的计划的人，能第一时间意识到魔法消失之后该干什么的人不可能不聪明。
正因为如此，素戈勒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石的用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贤者还是防了我一手…’矮人舔了舔嘴唇，‘在墙上写字是吧…似乎用的颜色还是在矮人眼睛的识别范围之外？呵呵呵，你这家伙总能让我惊喜。’
石慢慢的直起身来，直到那些暗红的壁画再次小到成为墙体的装饰。
直到这个时候，石才发现在进来的地方有一圈文字——如果把现在脚下的字比作是正常文档的字体的话，那洞口周围的那一圈字每一个都能占满一整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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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个人宽、还不知道有多高的地方全都铺满了这种大到离谱的字号，而它们只有四个单词：
DONT TRUST LORD SUGARAK （ 不要相信矮人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