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斯轻抽了下马,他回想着刚在他面前魔法师开合的嘴唇,回想着她在说些什么,身侧马车上装着永恒火的小灯温温地炙烤着他的背,这是他生命中第二次遇到这位魔法师,而他们的初遇,则是在伊文斯生命经历的三十年前,但如今他又一次遇到她,但即使涉过如此漫长的时间的河流,时间,也好似没有在她的外貌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她的举止也和记忆中大差不差,他开始怀疑这些使他自身衰老的时间的真实,他早已不似几十年前怀揣着爆裂的愤怒,这仇恨的火焰附着在他的生命上,随着他的衰老而日渐暗淡,在他行将就木之时时间又让他遇到了这个魔法师,如今他赶紧翻动记忆的灰烬,找到蛰伏的未燃尽的火星,准备用他的生命点燃这审判的火刑,他耐心地等待时机,思索着如何将身后那永不熄灭的永恒火泼向魔法师身上,烧死她。
伊文斯并不对此感到惊奇,他见过太多的生命的反复无常与消逝,在这片龙血森林里。
“孤岛”:莫里,那里的人们此时仍不知道这片龙血森林在这片大陆的东部偏南处占据了多么巨大的版图,在身受重伤的古代帝国魔法师到达这个城镇之前,生长在莫里的人们一直认为莫里就是世界唯一的城,而世界则是无尽的森林。
魔法师惊讶于龙血森林的魔力竟如此的稀薄近乎于无,以至于无法施展任何的魔法,魔法师尽力解释,莫里的人们也并不理解魔法师口中的魔法。
但生活大同小异,在这个重伤的魔法师的口中,莫里的人们惊骇地听闻树木竟然会数十年固定在土里,等着人们拿着斧子任其砍伐,会有比莫里城还要广袤的草原,会任由动物啃食,人也可以从植物中获取食物,而不是与之为敌,用火焰驱赶。
对于莫里的人来说,听惯了城墙外树木移动的巨大的窸窣声,习惯了去取城中永恒燃烧的火焰来在驱赶逼近的植物们,他们用永恒火点燃巨大的火把,插在城外,围成一片包括莫里城在内的小小的安全地,习惯地应对这些树木分泌出的能够扑灭火把上永恒火的树汁,莫里的人们看惯了龙血森林中活着的殷红的植物,有时天朗气清,温和明亮的阳光照在龙血森林那嫣红的树叶之上,反射出层叠的,令人目眩的饱含生命的清光,莫里的人早在见识大海之前就了解了站在海边的感受,他们作为旱地的渔民,以森林中的魔物为食。
魔法师修养中,观察到了莫里的人们会定期制作火把,而火把的材料是一种可以燃烧的石头,在莫里随处可见的石头。
火把的大小需要精准的控制,过于纤细的火把会使火苗太小不足以使森林中的植物躲避,必须精准地控制火苗燃起的大小,魔法师就曾经历过:
某一天,在无事的白日,在床上打盹的魔法师感觉到身下逐渐传来的震颤,终于她无法忍受,夺门而出,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愈来愈响,随着周围人的骚动,那时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远处的树木开始躁动。
不消片刻,那里的整座森林便沸腾起来,魔法师忍受着震身的噪音,登上莫里的城墙上,从城墙的垛口探出头,她看到整座龙血森林在她面前旋转,远处树木灌木互相挤压着狂奔,那声音出自它们从地中拔起的根,互相倾轧的如同断骨的崩裂声,稍小的灌木被掀起的尘土泥块掩埋,然后再挣扎着探出残叶,树木挣裂的嘈杂声音如海边涌动的涛声,但它们只是围绕着莫里,城墙上火把围成的圆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壁正保护着莫里的人们,而此时,莫里中祭坛上的永恒火正燃烧地火旺,这是莫里人难以理解却微微感受到的,自古以来在莫里互相对抗的力量……
如果她法力充足,能够从天上俯瞰,她就能看到这地面上的一汪鲜红的漩涡,着紧贴地平面上运动展开的飓风在太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而在这暴风眼的中央,在龙血森林与莫里城的环抱下,永恒火逆着太阳闪烁着奇异的光,那迎着太阳直射传来的光令人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