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换掉了浑身是血的衣服,和夏莹一起离开了那个恶魔的家。
我不敢怠慢,我总觉得多停留一秒,警察就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强行让我与她分离,彻底毁掉我的生活。
我们回到了那个第一次相见的小屋,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小镇,忽然发现——除了彼此以外,我们没有任何东西需要携带的了。
我们相视一笑,牵着手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司机问我目的地时,我拿出仅剩的五十元,告诉他开得越远越好。
远远看到那片湖,那个老爷爷还在钓鱼,仅仅只是看到这俩开往镇外的车辆,他就挥手与我作别。
……
我们来到了一个离小镇很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屋,虽然比之前那个屋子大不了多少,但至少便宜,并且家具也是崭新的。
我来到一个工地做力工,虽然苦点累点,但至少能解决生活开支,并且能攢下不少钱,每当我拖着满是灰尘的身躯回家时,夏莹刚好做好了晚饭——虽然她精神确实是有一点问题,但做饭却一点也不含糊。
我戒掉了烟酒,诸如指虎这类的危险器具,也从未再出现在柜台上。我暗自发誓,一点要攢更多的钱,和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
七年后,我和她来到了一座大城市,在以往工地上班的闲余时间,我花费了一些时间与精力来学习关于电子游戏立绘的设计与制作,选择这种行业的原因在于我认为绘画是一个十分需要耐心的事情,长期坚持能够彻底改变甚至是颠覆以往形成的暴力性格。事实上我确实做到了,现在下班后遇到对我出言不逊的醉汉,我也只是笑笑不去理会。
长期坐在电脑前我的视力有所下降,也不得不得佩戴上了眼镜,这让我的气质有了一个更大的改观,用夏莹的原话来说就是“像是换了一个人”。当时她正在笑着给孩子喂奶瓶。
这个孩子是我们两个月前收养的,在取名这个地方我们想了很久,最后她说就叫做夏青青。我说这个名字太普通,像是没文化的人想出来的。她躺在我的怀里笑笑说:“我们不就是没文化的人吗?”
“就叫这个名字吧,这样每逢我喊她的名字的时候,就像是在喊你一样,你在上班,我见不到你。”
……
又过了三年,我们买了一套属于我们的房子,唯一的遗憾是她轻微的精神疾病经过多年治疗并没有好转,反而还有加深的迹象。已经二十六岁的她却还跟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状态没什么两样。不过这样也好,夏青青也三岁了,正是闹腾的时候,而她从未嫌过她烦,甚至还陪着她闹腾。我呆在家里的时候也偶尔会被吵得头晕,这跟十年前我独自一人在那小屋子生活的日子相比简直如同异世界一般。既梦幻又显得不真实。
但我能真实触碰到她们,每天每天。
我进了一个更大的公司做主美,每个月薪资能有接近三万。但每天总是加班,甚至有时候加班到午夜十二点。不过能够多赚钱,加点班也没有关系。
……
今天是难得准时下班的日子,我关掉电脑,刚走出公司门,我手下一个新来的同事小陈就追了下来。
“卿姐!卿姐!”她在后面喊我,我就站在门口等她。
她跑得有些累:“卿姐……你这么着急回家呀?”
“对呀,”我推了推眼镜,“有什么事吗?”
“嘻嘻没什么事,”她笑嘻嘻地说,“只是想和卿姐多交流交流。”
我白了她一眼,揪起她的小耳朵:“你这家伙,是想跟我套近乎然后幻想着能尽快转正是吧?”
“诶疼疼疼疼疼,好吧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和她一同走在街道上,她突然问我:“对了卿姐,你有男朋友吗?”
我眉头微皱:“没有。”
“什么!卿姐条件这么好都找不到男朋友?!”
我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丈夫呢?”
“什么!”她的瞪得滚圆,嘴张老大,“卿姐你结婚了!”
“也没有。”
“……”这两回合直接把我身旁这个小喇叭给整自闭了。
“我只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我。”
我回到了家楼下,此时吹起一阵秋瑟的风。即使是身穿西装的我也感到一丝微凉。
邻居家的老人正在用推着她婴儿车里的孙子出来散步,她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而车里的孩子伸着手想去抓。
我抬头望向夕阳的余晖,心里万分感概。
我是一个罪人,八岁时由于自身的疏忽,导致父母葬身火海。
我是一个罪人,十年间忘我的自暴自弃,伤害了许多的家庭。
我是一个罪人,多年前砍死夏莹的父亲,畏罪潜逃了数十年。
可我现在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我有属于一个自己的名词意义的家,也有一个精神含义上的“家”,我还有什么奢求的呢?
那就这样吧。
我得回家吃晚饭了。
se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