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自然醒,伸着懒腰的扎布,审视自己的‘新家’。
门牌号302的这间房间很小,甚至没有窗户,冷冽的寒风不断钻入铁门缝隙里,冻得他直打哆嗦。
室内陈设简陋,仅有一张硬板单人床和单薄的被褥,几乎称不上家具。
墙角的木桶和水龙头勉强承担了厕所的功能,但牢房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味,险些让新搬进来的扎布昏厥,他花了整夜才勉强适应。
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只有这间牢房是单人间,只有自己一个囚犯,所以扎布不用担心晚上睡太死被别的狱友开发秘密通道。
没有噩梦的侵扰,从沉睡当中苏醒,意识逐渐从盘旋着轻纱的梦境里抽离,返回现实的世界。
住在扎布隔壁的狱友亚里安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现状,没有趴在门边不停敲打喊冤。
因为自认为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如说还间接救过不少人的性命。
想必在调查清楚事件真相后就会放自己出去,但如果对方是刻意陷害自己入狱,自己一没身份,二没背景三没钱,那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答应。
想清楚了这些,亚里安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自来水简单清洗了下,又躺回了床上。
不急于出去的原因之一还有环境方面的考量。
不知为何他的牢房配置比扎布那间好上很多,房间中央放置着黑沉沉的暖炉,发黑的煤炭下是微弱的火星,紧闭着窗户上盖着厚实的灰白色窗帘。
铺着桌布的方桌上摆着几盘水果和奶酪,角落的热水炉顶端正冒着淡薄的雾气。
所以,即便是大冬天,房间里也不算很冷。
相比之下,自己住的那间廉价公寓简直才是真正的牢房。
至于使用雷电魔法轰碎墙壁逃出去的想法只是短暂的掠过脑海,他很清楚无论是畏罪潜逃还是越狱都只会让自己荣登通缉名单罢了,除了让自己失去在这个城市的容身之地外没有任何帮助。
而且,经过上次的事件,亚里安也总结出一些魔法方面的心得,魔法无法连续施展,至少他无法连续使用,在消耗完积攒的魔力后会陷入比较无力的虚弱状态,不过这种情况似乎只要睡上一觉就可以解决。
问题在于亚里安尚不清楚自己的极限,更让他疑惑的是一天居然仅有的三次使用魔法机会,虽然对转换概念自己有所了解,但难免还是怀疑起自己的魔力总量真的如此捉襟见肘吗……
拥有特殊力量的人被称为能力者,他们的职业特性会决定拥有力量的人走上的道路。
能力者包含十六种职业,每种都有两条不同的道路,一旦选择,便无法习得另一条。
职业之间存在相性,与已习得的职业相近的其他职业更容易掌握,反之则难以精通。
仅从自己掌握的雷电魔法来看,他的职业比较可能是属于三条道路。
第一条,秘源术士和自然术士(召唤物特化职业,侍奉神灵或元素,通过魔法书与精灵和魔兽缔结契约来召唤他们为自己战斗。)
第二条,白袍法师和红袍法师(信仰只存在于神话时代的最强魔神,能使用法杖操纵各种元素和灵魂魔法。)
第三条,咒术师和邪术师(术士驾驭着与生俱来的魔法,这种魔法,可能来自超自然的血脉,来自异界的影响,或者来自暴露于某种未知的界域的经历。)
以上这些知识都是亚里安在多年的偷鸡摸狗里一点点收集过来的,不过之前的数年他都认为自己是一个非魔力耐受者,没有办法使用体内魔力的那类人。
即无法感觉到魔力流淌,纵使在外力帮助下强行发挥体内魔力也会晕魔力的人。
但现在看来这种揣测完全可以被推翻,他能够正常感觉到魔力的流淌无疑是明证。
问题在于为什么他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般来说只有天生的和经过‘寻猎’的少数人能感应到魔力流淌的人,而且那些所谓的寻猎都是严格保密的机密,从不轻易外泄,亚里安自然无从得知方法。
所以他实在对自己是如何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猛然顿悟的没有头绪,唯一能够怀疑的似乎只有最近频繁出现的噩梦,以及梦里那些薄如轻纱的东西……
遗憾的是,因为之前无法施展魔法,他既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学习,也没有什么可以谈论的经验,虽然很多东西他都略懂一点儿,但也只是略懂一点儿的程度。
这些杂七杂八的皮毛知识完全不足以帮助他推开名为‘魔法’的宏伟门扉。
算了,我还是先不想这件事情了,反正之后有的是机会验证。
亚里安压下心头涌起的诸多问题,此时,隔壁的牢房传出悉悉索索的响动,亚里安掀开挂在墙上的草席,透过墙壁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看到扎布正蹲在那里忙活着什么。
他的双手都被特制的手铐锁死,只能弯下腰俯身一点点捧起脚边的碎土,随后抛向一旁。
“你还没死心吗?放弃吧,徒手挖墙逃出去的也太扯了,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仰面躺着的亚里安似是劝告,似是吐槽的说道,“那也好过什么也不做躺床等死……”扎布只是继续卖力的干着,没有扭头看向亚里安。
“随便你,反正你干累了就会停下了。”
牢房的铁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探视窗被一把拉开,一张颧骨凹陷的狱卒的脸庞出现在了那里。
“啊,我是奉桑德尼娅大人的命令来送午饭的。”
面前的瘦子狱卒说道,将手中托着的盘子通过探视窗递到扎布面前,他本以为会是什么丰盛的美食,可眼前除了一些残羹剩饭外什么也没有。
“你管这叫午饭?”扎布下意识说道。
士兵听完先是一愣,接着盯着手中的盘子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何等的失态!”他说道。
扎布继续追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我来这里的路上太饿了,就吃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忍住给你留了一些,来,别客气!”
士兵指着面前盘子里的剩饭,微笑着的说道。
扎布嘴角抽搐了一下,额头上的青筋也轻微绷起,住的差点他勉强忍了,吃的也这么差他实在忍不了,刚想发作,隔着铁窗扯着对方的衣领质问一番,那狱卒已经重新‘啪的’拉上了探视窗,他咬了咬牙,无奈只能作罢。
等手托着两大盘丰盛的午饭走回桌边的亚里安回想起要询问自己被监禁的理由时,那个狱卒早已走远,漆黑、深邃的幽暗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影,周围安静的可怕。
捧着这盘子里的东西,“这什么啊,臭的不行,真亏那狱卒吃得下去。”扎布没有半点食欲,随手放在地上,又麻利的躺回了床上。
可没过一会儿,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扎布?”
“你又想说什么,亚里安安格劳斯。”
“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下你是不是还活着。”
“……你是欠揍了吗?”
“要是你可以挖出一道隧道逃出去,到时候可别忘了我。”
亚里安有些戏谑的压低嗓音道,“行啊。”,似乎没料到对方真的会接话,停顿了几秒,亚里安重新开口,“话说你怎么也被抓了起来?”
“昨天的事情你都忘记了是吧?因为涉及人体炼成的实验体,所以秘密调查局把有关人员都暂时扣押了。”
“人体炼成是什么?和昨天那个黑骑士有关?秘密调查局是什么神秘组织吗,听名字很帅啊。”
“你真是啥也不懂啊……”叹了口气的扎布接着说道“袭击我们的黑骑士很明显是通过人体炼成诞生的怪物,那股蛮力和顽强的生命力远远超出了常人,而在王国研究人体炼成是禁忌中的禁忌,被秘密调查局的审讯后捞个死刑都算轻的。”扎布没有详细说明关于秘密调查局的事情,只是简单带过了。
“人体炼成,即是以肉体、灵魂、精神来进行人的炼成,也就是说,只要能够炼成这些东西,就可以不依靠母胎来让人类诞生,而且使用这种方式制造,或者是制作出的人,在各个方面都往往超越了普通人类的极限。”
“听起来你很了解这些?”亚里安沉默了片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似乎哪里有问题,但一时又找不出来。
过了几秒,扎布主动搭起话来,语气不太自然。
“说不定我们是被那个女调查官给当业绩抓进来充数的,因为仔细查一查应该就能证明我们是清白的,但过去了这么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所以事情很有可能不是这样。”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我们是作为嫌疑犯逮捕,哪怕是抓错了,也至少会审问一下才对,但是,我们却被直接投入大牢,跳过了审讯的环节,怎么看都很奇怪。”
“这又怎么了?说不定他们人手不足,暂时顾不上这件事情。”
“没那么简单,抓我们进来的那个女调查官穿的是对魔管理局的制服,那可不是属于警察或者公安系统的组织,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认识什么可以把你保释出去的人吗?
亚里安听完露出自嘲的笑容,随即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如果他认识这种大人物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只能继续等下去了,不然就期待下我的挖隧道的进展可以顺利吧。”扎布表情有些古怪,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不过刚刚我还看到有人特意下令给你送这么丰盛的饭菜……”
“所以?”
“我不好说,反正,那个家伙肯定想对你做些什么,毕竟可没有人给我除了剩饭以外的东西。”
“嘛,我看你就是嫉妒了。”亚里安嘴角一抖,在床上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动作。
“我可不会眼红被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时间回到一天以前。
一间昏暗的地下审讯室内,得到简单治疗的扎布被蒙上双眼,反手拷在了椅背上。
“亚里安安格劳斯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隶属于黑暗炼金会的成员吗?”
“我不知道。”
“那你和他为什么同时出现在失控的实验体身边?”
“无可奉告。”
“你还知道哪些黑暗炼金会的成员的信息?这次恐怖袭击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也无可……”
下个单词还未脱出口,黑色的审讯官手里的棒子猛地抽打在扎布的脸上,伴随一声脆响,他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两颗牙齿跟着被从嘴里吐了出去,一股咸腥的味道在嘴里逸散开来。
“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吃苦头的话,我们已经通过你身上的印记和持有的危险道具确认了你的身份,通缉编号0079,黑暗炼金会的指头之一,扎布普莱德。”
“哦,这不是都查出来了吗?那还需要问我什么吗,你们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你们任何有用的东西。”
“希望在我拔掉你全部的指甲之后,你的嘴巴不会还像这样紧呢。”
那名留着干练黑色短发,面容姣好,有一双明亮的黑眸,眉梢轻佻,身穿整齐的黑色仲裁官制服,头戴黑色军帽的少女,用非常平和的语气说道,伸手从旁边的工具台上取出染着暗黑血迹的铁钳。
“不用担心,除了这个以外,其他的工具更会给你带来更多惊喜呀……”
瘫坐在椅背上的扎布深感寒意彻骨,身体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嘴上可以说不害怕,但是身体是很诚实的。
如此嘴硬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他真的对组织多么忠心耿耿,而是他是真的不知道,也回答不了那些问题。
最为关键的是,如果直接坦言自己手上根本没有有价值的情报,他就没有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可能,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邪教信徒,他能想到的只有无比凄惨的下场,或者生不如死。
所以至少要装出一副自己掌握着某些重要情报的样子,才有坐在谈判桌上的资格,他可不想当最先出局的那个。
虽然扎布透露的少数几句有效的证言里撇清了和亚里安的关系,但秘密调查局还是严重怀疑这两人就是一伙的,为了制造嫌隙,分裂他们的关系,打算软硬兼施,对扎布施行强硬逼问,对亚里安采取相对柔和一些的手段,甚至都没有审问他,不过在执行方面似乎出了点差错……
对此毫不知情的亚里安此时正躺在牢房内,殊不知一场围绕他的阴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