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空气的炸裂声,闪烁银光的子弹如雪花般崩解消散,贯入桑德尼娅的后脑,她红色的头发散开,身躯旋即微微一震,然后仰面倒了下去。
事件发生的过快,桑德尼娅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攻击直接击中,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静静流淌而下。
昏暗的走廊深处,传来低沉的脚步,亚里安随即把目光投了过去,发现一个身穿塞勒姆中央监狱制服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中等身材,肤色较深,五官扁平没什么特殊,脸颊上有着醒目的刺青,似乎是某种扭曲符号。
男人抚摸了下装着消音器的黑色燧发手枪的枪管,他无视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亚里安,径直走向躺在地上的扎布,用脚尖踢了踢意识模糊扎布的胸口,自顾自的说道。
“竟然这么快被发现了,亏我还以为处理的不错了。”
“安眠药的剂量还是放少了,这小子醒的可真不是时候。”
“……”亚里安不禁后退了半步,想和这个危险的家伙保持一些距离,短暂思索后,心念一动有了主意,刚准备说些什么。
“我在后面跟了你们一路了,小子,你是怎么识破的?”男人提前开口道,他有些难看的脸色上难掩不快。
“从外面锁上牢房是一个错误,想营造密室杀人的环境不算一个坏主意,但毫无疑问的是你搞砸了,你能够这么快发现下的毒没有生效,要么中途去过扎布的牢房,要么就是巡逻的狱卒之一,加上之前推测,你显然是后者。”
“你在杀死了死者之后,用自己的钥匙重新锁上了302号牢房的门,如果不是我恰巧发现了尸体,让监狱被提前封锁了,你或许已经想办法把扎布给弄出去了,我说的对吗?”
“分毫不差,真是优秀啊,不得不承认你比那些无能的调查官聪明的多也幸运的多,不过遗憾的是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男人取下黑色的帽子,不失优雅地行了一礼,“那么,打乱我计划的你,现在该去死了。”,男人手中的手枪随即指向亚里安的脑袋,那黑漆漆的枪口似乎随时会迸发出火花。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一个临死的人解答一下疑惑应该不算过分的请求吧?”身体有些颤抖的亚里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故作轻松的说道。
“问吧,我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的。”男人依旧保持着举枪的动作,又瞥了一眼还仰面躺在地上的红发女人,他只要发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就会立刻开枪射击,打穿亚里安的脑壳。
“我一直没有想清楚,如果是你想杀扎布那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得手,为什么你要把他特意带出牢房?”
“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扎布普莱德必须死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儿残渣才行,那种可以溶解尸体的魔药却只有一份,真是件棘手的委托啊,不然我只要等他被处死后接手尸体就行了。”
“原来如此,所以在失手后,你选择了把他带出监狱……”声音越来越低,亚里安嘴里念叨着什么,霍地竖起了右手掌心。
“问答游戏到此结束,去死吧!”
对此毫不在意的男人猛地抬起手,没有犹豫直接扣动了扳机,伴随手枪击锤的咔哒声,一枚子弹瞬发而出,眼看就要打爆亚里安的脑袋。
就在此时,嘴里念出的魔咒所代表的自然象征在此刻得到实质化,金色的脉络透过亚里安皮肤依次亮起。
一道猩红色的闪电在他掌心跃动,几乎同时发射了出去,比子弹更快命中了开枪的男人。
迅捷的雷电像是劈开黑幕的一柄利刃,贯穿、撕裂了那枚疾驰的子弹,掠过漆黑的过道,劈在男人的胸口,他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监狱的石墙上,灰白的烟尘滚滚涌起,逐渐淹没了他的身影。
“这次,时机刚刚好。”
摩挲了下残留些许酥麻的手掌,亚里安这才长长的舒一口气,可还没有放松多久,倒在地上的桑德尼娅突地站起,眼神凶恶的四处张望,一抹血迹从她鲜红如血的发梢滚落,但暴跳如雷的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冲向了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凶手。
被子弹打中还能没什么事情,这女人的后脑壳可真硬啊……
桑德尼娅啪的一拳打在那名狱卒的胸口,拳劲裹挟着振动的空气,被接触到的肌肉旋转涨缩,紧接着轰的一声,后方墙壁上的裂纹蔓延开来。
勉强消了气的桑德尼娅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下手太重了些,万一把对方打死了可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于是,又一把拎起这个狱卒,摇晃了几下他的身体,却只见他两眼再次一翻,头无力的垂下,这次说不定再也醒不过来了。
因为刚刚闹出的动静闻讯赶来的其他守卫看到这一幕,在短暂的茫然后,纷纷拔枪对着桑德尼娅。
俨然一副把她当成袭击狱卒的凶手了,仿佛那个深陷在墙壁里抠都抠不出来的家伙才是被害者。
在亚里安好一番解释后众人才放下了武器,不过,桑德尼娅似乎完全没有感谢亚里安的意思,反而对胡乱用枪指向自己的守卫颇有微词,但也只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现场的情况确实也挺像那么一回事,亚里安觉得不知真相的人看见会误会也在所难免。
平息了这场骚乱后,扎布被重新带到一间独立的审讯室,光线充足,或者是有些过于明亮了。
所幸这次的审讯官不是之前有些变态的诺艾尔。
而是一个不苟言笑,发际线比较危险的中年男人,嘴唇很薄,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
他板着一张脸,表情严肃而冷漠,冰冷的目光扫过手上那张档案纸的内容。
过了好几秒才嘴角一抖吐出几个简短单词。
“越狱的理由,其他同伙有谁?”
眼睛微微有些肿起的扎布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刺眼的灯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解释了事情的全貌。
疑似内奸的那名狱卒先是和之前来送过饭的狱卒突然闯入扎布的牢房,说是要检查下他的房间是否藏有违禁品,但等扎布刚转过身,就被不知道是谁一下给打昏了过去,他在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一声枪响。
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就只记得自己被塞进金属管道里,听到亚里安的声音后尝试发出声音求救了。
不过,这番说辞显然很难使得审讯官信服,他又盘问了几个问题,但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确认扎布确实不知道这起案件的其他事情后,保持着冷峻的表情命令门口的守卫把他给带回了新的牢房,因为原来的那间已经无法收押犯人,暂时被封闭了。
扎布新分配的房间配置比原来那间好上不少,安保也更为严密,或许是出于这起未遂的‘营救’的缘故,又或许是察觉到扎布普莱德身上的秘密远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不管是不是为了杀他,有人尝试营救他出去是毋庸置疑的。
扎布牢房的腐蚀过于严重以至于亚里安也失去了原来那间环境不错的牢房,转而搬进了一间普普通通的牢房,对此他有些遗憾,但很快便不再放在心上,更多则是关心晚饭有没有肉汤和明天能不能吃饱。
虽然对他的指控还没有撤销,但是这次能成功抓到凶手有他一份功劳,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或许可以被桑德尼娅给特别保释出去,不过不出意外显然是不可能的。
地点恩利港灰老鼠酒馆
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港口附近的空气透着潮湿与压抑。
海面在阴云的笼罩下泛着细碎的波光,海浪的声音如同低沉的低语,时而猛烈地拍打着岸边,时而变得平静。
略显咸腥的海风吹拂在街道上,正在进行的宴会显得格外喧嚣,桌子上摆满了丰富的食物与酒品,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难得的盛大节日让酒馆老板都拿出来平时舍不得开的陈年佳酿,欢声笑语中,人们一杯接一杯地举起啤酒杯。
人群的角落,在酒桌的一隅,他的鬓角,已被岁月的银丝染得斑驳,眼窝深邃如古井,似乎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脸庞上深沉的皱纹,透露出饱经风霜的感觉。
伏案于桌的海军上尉科勒有些醉意,手里举着一只高脚杯盛满淡黄色的液体,浮沫残留在杯壁。
他已经喝了太多的酒,虽然年轻时就以酒量闻名,但岁月的摧残终究使得这位老人不再如过去那般强壮。
此时,一个人擅自落坐在了他的对面,年纪大概三十上下,头戴一顶帆布三角帽,身穿宽松的衬衣,和一件破破烂烂的外套,头发的末端扎成辫子,有着一双深邃的绿色眼眸。
“戴维斯•欧莱奥,我听说你的船已经被皇家海军的舰队击沉了,没想到你还敢出现在陆地上,无尽海已经容不下你了吗?”
年迈的海军上尉低哑着嗓音道,没有正眼去看这位臭名昭著的海盗,按理来说,作为恩利港的领事,在第三十三号法令颁布的现在应该把看到的每一个海盗都给吊死才对。
不过,眼前的老人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
“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在海军眼皮底下下犯事啊,我的原则一向是在海上是海盗,在陆地上是冒险家。”
“冒险家?经常逛窑子的冒险者吗,不知道你探索的是哪里的山峰和洞穴……”望着嘴角咧开笑容,露出泛黄的牙齿的年迈来人,戴维斯对着这些黄腔不为所动,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悲伤,但那些也很快一掠而过,没有被面前的这位故友发觉。
“我在对于他们的美妙之处一直有着独到的见解。”
“不提这个了,我听说你儿子最近被调去了首都?”戴维斯看似不经意的扯开了话题,稍微挪动了下身子,又靠的更近了些。
“比尔去了王城当禁卫军的队长,他早晚比我这个在港口驻守的老东西有出息……”
嘴上这么说着,老人语气中难免有一股不加掩饰的自豪。
“是吗……”戴维斯的神情略有低落,随即伸手从酒桌上抓来一块烤的很脆的鸡肉,这时,一个高个子鹰钩鼻的瞎眼海盗突然在科勒上尉脚边跌倒,把老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戴维斯的那只手在那只高脚杯上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缩了回去。
“我很快就会离开陆地重新出海了,也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能不能活到我返航的那一天。”
科勒重新看向这里,戴维斯从桌角抓来酒瓶给自己灌上满满一杯,然后缓慢举起酒杯,科勒上尉见状嘴上依旧不饶人的回敬道,“如果你这家伙没有葬身鱼腹,或者被人吊死的话,我是不会死在你前面的。”老人拢了一把下巴的胡须,抬起有些浑浊的高脚杯和对方碰了一下,伴随清脆的碰杯声,两人都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热闹终归是他们的,其实与我无关……
心间一动,戴维斯嘴角抖动,语气低沉的说道。
“那么,再见了,我的老朋友,愿好运眷顾着你。”
话音落下,那名戴着三角帆帽的海盗压低帽檐旋即起身离去,很快消失在欢呼的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