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前
于战场中处在生与死界限徘徊的剑士,借由龙剑的影响,抵达了残存记忆碎片的最深处,回到了十年之前那一夜。
因为是记忆构成的世界,虽然不知是基于何人的记忆,但剑士所能影响的事情极其有限,连他的剑也变成了一把焦黑的与废铁无异的长剑,龙剑已经用不了了,某个声音在耳畔低语道。
剑士被居住在布拉格的一户人家收留,这家人看起来似乎是信奉光神塞伦娜的教团成员,在这里剑士看到了曾经在十年后的布拉格见到的人,尼姆神父。
不仅如此,这一天里剑士遇见了小时候的奈德与他的父亲克拉迪斯,尼尔的妻女,苍发老者,鲁格哈尔,还未成为将军与觉醒者的齐格飞等人……
并且在与众人经历了一番事情后迎来了他们命运的终局,布拉格之秋。
五年一届神明祭典,不明原因的觉醒者集合令,全世界的觉醒者们齐聚于觉者之城布拉格,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残忍的屠戮,剑士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无力阻止,无能为力。
年仅十岁的奈德被死去的父亲抱在怀中,身后的飞鸟一剑刺破克拉迪斯的胸口,任凭鲜血滴落在奈德的脸上,克拉迪斯的表情凝结了,最后还想和儿子说些什么,可张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瞳孔开始涣散,意识逐渐消失,最后挣扎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奈德的身上,死了。
“为什么要...杀...杀了父亲”
“我们不是同伴吗!回答我...飞鸟”
年幼的奈德止不住的啜泣,勉强自己直面冷酷的飞鸟,质问道。
飞鸟看起来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并未理会奈德声嘶力竭的哭喊,转身离开了。
尼姆神父死在了教堂的主持台旁,他以前总是站在这里滔滔不绝的向听众讲述神的教诲,那时,海琳薇在,她的萝蕾菈在,辛恩在,以及飞鸟也会坐在靠边的位置打盹,尼姆神父最后望了一眼,教堂上方的彩绘玻璃,眼神暗淡,如走马灯的画面从面前一闪而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曾经的那些美好为什么会消失不见呢,为什么呢,这样的疑问出现在尼姆神父心中,然后他站在原地无声的死去了,死后也守护着脚下的机关,直到十年后才被某个人打开。
(苍发老者,齐格飞,尼尔三人因为王城的突发事件在飞鸟来袭前一个小时匆匆离开,时间点实在过于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旁人刻意为之,为了引他们在今晚离开布拉格)
地点路西斯王国觉者之城布拉格
被后人称为觉醒者狩猎的人物近乎将汇聚于此的觉醒者斩尽杀绝,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血迹,熊熊大火燃烧着沦为一片废墟的城市,野火不熄,钟声响起。
“你迷路了吗,沉迷于杀戮,受野心之火摆弄的修罗”
一个黑影从燃烧的焦黑高塔上一跃而下,落在广场中央一身鲜血的的飞鸟面前。
“想不到还要再一次斩杀修罗之鬼,这也是我的命运吗”
说罢风中巍峨伫立的老者望向一地的横尸,目光最后落在一个皮肤暗红长着黑色犄角的少年身上,顿时每一丝皱纹都凝结了,目呲尽裂,表情怒形于色,但即便如此也依旧保持了克制。
“这是我可悲孙儿最后的愿望,所以飞鸟,老夫要斩了你”
“十年之前的战斗在这里会彻底划上句点,这样一来,布拉格的长夜终将迎来破晓”
苍发老者缓步走向前去,覆盖阴影的面庞看不清表情,恐怖的杀意从其身后猛增狂增,残破的衣袖随风飘荡,苍蓝色的雷电从他的右手炸起,化作比剑气更劲,更利的无形之剑,以雷电撕裂一切寄宿着苍雷的苍莽之剑。
无声胜有声,不再需要对话,不再需要任何架势,战斗已然开始,苍发老者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飞鸟正上方,飞鸟本能后跳想拉开距离,可苍发老者顺势下坠,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冲至飞鸟身前,挥臂一扫,数十道雷霆骤然落下,伴随轰鸣与电光,从悲怆的大地掠过,猛烈的攻势将飞鸟的身影淹没,只一招便击碎地面,尽数抹去了面前全部的障碍,全盛时期的重楼尊者不愧为人类巅峰的强者,动作没有一丝冗余,将魔力压缩至极限,再瞬间放出,攻击完成后又立刻消去了释放出的魔力,身体只在攻击的那一瞬紧绷,其余时间则保持松弛,凭这一招便将武学的极致施展的淋漓尽致。
然而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当浓密的烟尘散去,飞鸟依旧站在那里,只不过除了他脚踩着的地面外身周围尽是深不见底的坑洞,毫无疑问飞鸟被正面击中了,但是竟然只受了些轻伤,或许是出自龙剑剑鞘的庇护又或者说是什么别的原因,血从脸颊上的伤口滚落,滴在胸前,他看起来仍面无表情,嘴角微微抽动却没有吐出半个字,此时,下一波攻势来袭。
苍发老者纵身飞出,足尖几次爆闪,稳稳停在在坑洞的边缘的同时抬手一扬,一排排金色的落雷从飞鸟头顶劈下,将他脚下的石柱击的粉碎,不料飞鸟提前一刻离开了原地,而这次他没有再回避径直撞向苍发老者胸口。
老者腾挪之际,一道锐利的杀意从飞鸟眼眸放出,龙剑出鞘了,飞鸟果断拔剑纵然一斩,无比强横的气势与剑锋迎面砍去,老者双掌齐出欲正面对抗此击,只觉在与犹如排山倒海的剑气相抗,结果自不必多言,苍发老者被震退数步,却也并无大碍,不知为何,那看似包含杀意的一剑尚留有余力,未尽全力挥出,而且所斩之处也并非要害,二人以命相搏之战,飞鸟的攻击既不取人要害也不催使全力,实在奇怪之极。
老者虽有所疑惑却并未深思,下一招接着打出,两道猩红收割者交错袭来,飞鸟不假思索挺剑去挡,可这恰恰是中了老者的下怀,红色的魔能一横一纵如游龙般咬住龙剑的剑身,将飞鸟钳制在了原地,苍发老者抓住机会,唤出苍莽之剑,三道流水般的斩击落在飞鸟毫无防备的后背,不仅如此,苍发老者抬腿重重落下,踩踏溅起碎石,借力跃上,天空稍稍暗淡,尖啸的鸣叫随之响起,老者手中强大的苍雷全数朝着飞鸟的位置射去,此招正是,无数雷系术师梦寐以求,名为苍天雷鸣的法术。
回忆戛然而止,战斗的结果无从得知,剑士从昏迷之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层补着各种破烂布丁的旧棉被,木板睡的疲惫的身体发硬,却意外的没有不适,反倒有些清爽,只不过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这时,一阵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咚咚咚”
苍雷化作万钧雷霆从飞鸟头顶倾泄而下,全方位无死角的绝对攻击,这是无法保留实力便可接下的招式,雷电的至高境界,蜿蜒龙形的青色闪电,尖啸着破风而来,迎面击向了飞鸟,苍发老者要在此刻赌上一招既分胜负也决生死的觉悟。
苍天雷鸣才脱手而出,老者强行反手催动起苍雷电最大奥义,消耗极大体力的招数,苍龙破,出招的瞬间耀眼的强光短暂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宛如白昼,游龙绕着老者的右臂盘旋,无比强横的威能横扫周遭的一切,老者灰色的长袍破碎开来,衣衫碎裂成片消弭于鳞鳞电光之中,虽然只是并不完整的苍龙破,但此招是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的禁术,纵使是苍发老者这般的强者此刻也无法单手打出全力的苍龙破,只得勉强使出来不到原本四成的威力。
然而即便是未发挥全力的苍龙破,倘若现在的飞鸟毫无防备正面吃下,也是必死无疑。
老者压低身姿用尽全力甩手打出最短时间内能够释放的全部苍雷。
“奥义·苍龙封禁”话音未落。
他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苍龙幻象,龙吟震耳欲聋,龙翔撼动大地,无人能敌的虚象裹挟着蓝色雷霆与金色闪电,直奔飞鸟而去。
飞鸟稍作思考,雷鸣电闪已滚滚而来,撕裂开大地,青色的苍龙从地表冲锋陷阵势不可挡,没有什么可以抵挡的,看起来这场战斗的胜负已分。
但真当如此?他妈的觉醒者狩猎就仅此而已?
飞鸟闭上了眼睛,握紧了龙剑的剑柄,说道。
“霸道之技其五·一刀修罗”
像是巨大的红色修罗恶鬼的东西以半身的姿态凭依在飞鸟右半边身体,巨剑与龙剑动作合一一并斩下,修罗之剑与苍龙幻象两股力量正面相撞,互相抗衡一时不分上下,强烈的气浪卷起,苍发老者的须发上扬面露难色,普通杂碎若是敢靠近现在的战场想必会当场灰飞烟灭。
当冲击完全消散,余波褪去,攻击残余的魔力弥漫在空气之中,留下破败的景象,满地的余烬,遍地狼藉,深坑之中,飞鸟半跪在地上,受了十分重的伤,一只胳膊鲜血淋漓,衣襟沾满了血与灰,握着龙剑的手微微颤抖,血顺着指尖滴落。
苍发老者依旧站在原地,神情凝重,虽然肩膀受了不轻的伤,半个肩膀被斩断,破烂不堪的衣衫半挂在身上,魔力所剩无几,但还有着继续战斗的余裕,反观重伤的飞鸟,似乎已无一战之力。
“为什么……砍偏了,如果再往前一些,站着的人会是你吧”
老者缓步走到飞鸟面前,抬首便是这句。
“……”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为什么不全力战斗?”
飞鸟还是报以沉默。
“为什么要杀害大家,杀死每一个觉醒者”
老者近乎用怒吼着喊道。
“为什么不杀了老夫?”
苍发老者额头青筋绷起,扬起手刀,准备砍下取飞鸟性命。
“……因为您是觉醒者的导师,也是我的恩师”
手刀即将斩下前,飞鸟突然开口了,在战斗中第一次回答了苍发老者的问题,老者的手停下了没有继续砍下去,悬在飞鸟头顶,没有动弹。
“更重要的是您已经失去了您的印记,不是应该在今夜死去的人”
“今天晚上已经死去了太多的无辜之人……”
飞鸟吐了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慢慢补充道。
老者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眉头紧皱,眼神中的杀意依旧未有丝毫收敛。
“事到如今,为何如此……”
苍发老者神情复杂,悬着的手并未放下。
飞鸟没有回答。
“不打算回答吗?”
老者暗自叹了口气,一动也不动。
飞鸟依旧沉默无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无论你出自什么目的也好,你,飞鸟,今天已成全觉醒者的罪人,全布拉格的罪人乃至全王国的罪人,老夫身为觉醒者的导师既没有阻止悲剧的酿成,也没有保护到任何一个应该保护的人”
老者提高了声音,冰冷的脸上再也读不出任何的东西。
“老夫无颜面对觉醒者的责任,更愧对在这布拉格的四千七百二十八条人命,老夫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只有这个了,结束这一切吧,飞鸟,不,觉醒者狩猎”
说罢,苍发老者的手上炸起电光,青色的雷电交加,老者劈了下去,飞鸟也同时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