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10 21
葬礼就这样在天马山的墓园里举行了。天空很晴朗,连一丝乌云也没有。三号厅外面也没什么人,这里安静得就像是没举行葬礼一样。
参加葬礼的人很少,一个男孩,一个少女,一个胡子拉碴的英国人,一个蓄满络腮胡的美国人。墙上放着一个男人的照片,中年模样,平头,满脸写着疲惫。他的外貌不算出众,但总是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少女努力抑制着自己,但肩膀还是忍不住抽动起来。男孩走过去抱着她的肩膀。
“我以为你不会来。”英国人对美国人说,后者礼貌地欠了欠身。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来。”
“我不想在这里大打出手,但如果你做出一丝一毫不尊重逝者的举动,我保证我会竭尽全力把你打成一滩肉泥。”
美国人耸耸肩,看着男孩和少女一起把遗体推进墙上的火化炉。
“我向你保证,我和你一样的悲痛,Risk。徐琰不仅是你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我们都对这件事……”
“我一直对你保持着最大的敬意,Owl,只是看在我们过去共事那么多年的份上。上帝保佑,如果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会直接用我腰里的那把手枪把你打成蜂窝煤。今天来的这几个人里,你最没有资格谈论这件事,我们都知道是徐琰躺在这儿是谁做的。”
“你怎么想不是我的事,我只是来表达我的敬意,安全主管Risk先生,”美国人带上自己的鸭舌帽,“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为什么退出基金会?”当美国人走到门边的时候,英国人大喊。前者站在大厅门口,转过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迈开步子匆匆离去。
现在 2024 10 12
浮光跃金,渔影林林。满怀期盼的钓鱼佬们在岸边伫立,期待着梦中的那次颤抖。
一个人从远处走来。他显得很消瘦,面部充满了风吹日晒的痕迹。暗灰色的衣服显得有些肮脏,牛仔裤更是洗的褪了色。脚上那双破旧的帆布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胶。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身上散发出不洁净的腐朽气味,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他走向坐在花坛边的人,后者穿着休闲的花衬衫和短裤,正在自如地刷着手机,上面播放着新款钓鱼竿的介绍视频。邋遢的男人走过来,坐在花衬衫男人的身边,后者略微推了推墨镜。
“林先生,今天收获如何?”
“钓了几条小的。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钓上来什么本就无所谓,消磨时间罢了。你看上去瘦了不少,林生,最近没睡好导致的?”
“不过是吃饭的嘴又多了几张而已。”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生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我要把分成提到百分之二十,林先生。”
林先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这比年初说好的高,林生。”
“钱难挣,屎难吃,林先生。最近行情不太好,价格自然也要往上升了。”
一只白鹭停在栏杆上,歪头看着面前的两人。林先生看着湖面,忽然站起身,抓起钓竿。钓线崩得笔直,钓竿的末端因为重量而弯曲抖动着。
“你看,鱼咬钩了。”林先生说。
铁门的天地锁被热流切断,随后铁门被破门锤一锤撞开,巨大的响声回荡在狭小的水泥房之中。麻将桌上的人慌忙起立,正要抄家伙开干的时候,两颗金属镂空的金属圆柱体滚进屋内。伴随着九下恍若白昼的闪光和足以击穿耳膜的爆炸,荷枪实弹的准军事部队踏进了房间大门。在一声声“放下武器!”“别跑!”的叫喊中,那些前一秒还在打牌的家伙被纷纷扳倒,手铐随即铐上了手腕。
穿着皮夹克的长发女人走进屋内,以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所有人。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家伙见到她,狠狠挣扎起来,一瞬间竟挣脱了两名队员的控制冲向那个目标。但后者只是优雅的一闪,揪着男人的脖子一按,便将他的脑袋狠狠砸到了墙上,一声恐怖的闷响在房间内回荡。
男人的躯体无力地倒在地上,女人蹲下身把他翻了过来,掏出手机,比对着那张鼻梁骨折断的面容,点点头。
“是他。带走。”
队员把男人从地面上拽起,护送着房间里的十一个人一同离开。女人跟着队伍鱼贯而出,来到广阔的仓库板房之中。路过这里的路人一定会被这里的配置所惊讶,偌大的厂房在数量如此之多的士兵占领下显得无比狭小,身着黑色衣服的准军事人员正严肃地把守着各个进出口,并对所有在场的人员进行身份核验。一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站在一台大型封装机后面,紧张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看向那东西生锈的零部件,讨论着什么似乎无关紧要的话题。
女人无视了那些忙碌的人群,继续向着厂房外面走去。卡车的轰鸣声隐隐约约地传来,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厢式货车停在厂房门口的空地上,发动机已经关闭,但进气格栅仍然烫手。两个手持冲锋枪的准军事人员站在卡车旁,看到女人走来,个子较高的一个举手敬礼。前者点点头,走到货车尾部拉开车门,立刻就被显示屏发出的光亮所覆盖。就如同大多数谍战片里一样,货车内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四个人。车厢内的显示器播放着闭路电视影响,另一侧的显示器则标记着各种读数。两个人坐在座位上,指着显示屏上面的信息交谈。当女人爬上车厢,轻声咳嗽的时候,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人转过头来。
“白处。十九的人要见你。”男人说着递给女人一部电话,“听上去不是很高兴。”
女人接过电话放在耳边。
“我是白芷,现场负责人,请讲。”
“我是卢向前。这次行动不在我们双方协定的执法范围内,女士。我需要你们详细的行动报告……”
“卢先生,基金会是个独立于政府运作的机构,我相信我不需要为所有事情做出解释,尤其是在确认一个四级现实扭曲者存在的情况下。如果你需要的话,详细的行动报告会在两个工作日之内发到您的账户。现场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让我的助理跟您说。”
白芷干脆地把电话丢给了货车里的监视员,叹了口气。
“混蛋官僚主义。”
她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基金会已经开始被国安十九局所掣肘。或许是某种时空紊乱导致的,她心想着。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即便如基金会这样庞大的势力在某种程度上也不得不向政府低头以寻求合作,刑侦处则更是如此。按照警方内部的说法,“十九局与基金会多部门展开深度合作,严防严打异常犯罪,对异常犯罪活动进行了有力威慑,为创建平安和谐的社会环境做出了杰出贡献。”吴荇钊总是对她说,时代不同了,要顺应时代。但在白芷心中,始终觉得这和她想的基金会有很大的差别。她叹了口气,接过别人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耳机里的通讯就响了起来。
“白处,我们在库房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您得过来看看。”
白芷跳下车厢,快步走进厂房内。在厂房东北角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聚集着一群MTF。他们以三人为一组,枪口对准角落内那一堆编织袋,一个身着防化服的身影站在编织袋旁,
背上的便携式模因过滤器正嗡嗡作响。在拉开其中一个写着“干茉莉花”的袋子时,所有人都显得格外警惕。即便是白芷也将手放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CBRN士兵看了一阵里面的材料,举着扫描仪翻找一段时间之后便点点头,示意安全。所有人都松弛下来。白芷走上前,低头看着袋子里面分包的一袋袋胡萝卜。她带上手套,打开一个包装袋,用刀割开胡萝卜的外皮。里面的白色粉末暴露无遗,好闻的香甜气味扑面而来。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彩虹、糖果、母亲的怀抱、温暖的床……
不,等等。白芷反应过来,连忙把袋子封上,她挥了挥手,告诉周围的人这东西有极强的致幻性,然后看着这东西被打包带走。她感到一阵奇怪。这东西并没有在任何情报中被提及。有不少GOI喜欢以药物对成员进行精神控制。但那个编织袋里的玩意儿似乎不是任何一个已知组织的手笔。
邋遢的男人在街道的阴影中穿行,他身上的衣服正在缓慢发生改变,那些邋遢的衣服正在她他身上如碎屑般一件件剥落,等到他走出拥挤的路段时,他已经变成了身着工装衬衫和工装裤的时尚潮人,脸那张生者脓疮的脸也变成了一张红润,营养良好的脸。他招手打了一辆出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象屿保税区。”他对司机说。司机一脚油门离开了闹市区。
电话响了。男人接通电话。
“说。”
“货到了。但点了之后少了三分之一的量。他们说是因为台风闹的,有些货丢了。台湾海峡的风浪太大,之类的。”
“行,我知道了。人先留着,在那边给出解决方法之前一个都别放走。风浪是纯放屁,他那
远洋渔船的吃水和上面装的东西,能丢才见鬼。让他们给我们解释,否则这艘船就给我们了。稍等,我妈电话。喂,妈。诶,对,我今晚有点事,应该是不回去吃了。我冰箱里有昨天做
的三杯鸡和一些凉拌菜,您热一下拿来吃吧。诶,好,您小心点。好,嗯嗯。喂,小罗。就这么干,到时候我跟远华那边的人说。没有这种道理。”
男人挂断电话,看着窗外掠过的车水马龙。司机很快到达了目的地,举起微信付款码。男人
掏出皮包低声致谢,车费四十二,他付一百四十二。司机默默收下这笔钱。时代不一样,的
士司机的钱不好赚,更何况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他干的多,自己还是少打听的好。
天在下雨。下车的男人没带伞,只好躲在路边的树下发消息。很快便有一辆别克商务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他钻进车厢,里面的人立刻给他送上了毛巾。
“林生。”
“嗯。”
“林先生的意思是什么?”
“他拒绝提供更多分红。该死的资本家。他自己干的那些破事要是搬出来,足够枪毙五次了。每天都在跟我们争那几个百分点。要不是我们的人要吃饭,谁去跟他争那破事。艾因那边怎么样?”
“收容所那边今天又多了十几个人。他还在照顾。但里面有几个吃干饭的家伙,自己有钱还要过来要吃的。我们打算明天把他们丢出去,让他们滚。”
“好。顺便让这几个家伙把伙食费交了,没必要惯着他们。艾因就是心太软。肉贩子那边怎么样了?”
“海港带着几个人去跟他们交涉了。这帮王八犊子占了我们的一个仓库。海港跟我说,实在不行就去把他们那仓库点了,让我们的人跑出来就行。”
“听他放屁。现在是21世纪,做事得按文明人的规则来。给那几个肉贩子发信息,告诉他们,要么他们现在把仓库还给我们,要么我们直接打电话叫警察过来。跟他们说,我们会有意无意地透露点信息,到底来的是警察,还是SCP基金会,还是十九局,我们可以拭目以待。嗯,就这么发。”
车子在路面上行驶着,将码头外的一切远远甩在身后。
会议室内,白芷看着眼前的电脑。有人敲了敲门走进来。她抬起头,看见了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少年。他和两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她不清楚这是异常导致的,还是他本来就显得这么年轻。
“白处。”
“陈域。什么事?”
少年走了过来,在办公桌旁坐下:“是关于上次行动的报告,您要求的。我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上面,但你似乎没有回应。我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来问问。”
“不,没有。没有问题。只是检验科把结果发过来了,成分和前阶段美国分部发现的欲肉教派使用的致幻剂一致。也就是说,我们这有一个毒品走私链条。”
“情报部近三个月都没有此类报告。如果有的话,这条链条一定相当紧密,以至于能够瞒过我们这儿的大部分人。不过编织袋上面检测出了一些盐分。”
“他们在用船只走私?”
“目前的状况应该如此。把人召集起来吧,陈域,我们得开个会。”
陈域点点头走了出去,到了门边又转过头来,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白处……有些事情我必须提醒您一下……办公室对您的作风讨论颇多。如果您继续保持这样的强硬态度,我担心这可能会对您的领导造成不利影响。”
“我的作风?”白芷扬起一根眉毛。
“不少人觉得您有些‘太过强硬’。我们能够理解您在内务部有工作需要,但即便如此,在这里继续沿用您的工作方式可能会显得太过火了一些。女士。我在这个团体已经待了六年,我喜欢这里的几乎一切。”
他说完这些话就出去了。没有任何停留。只留下白芷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空空荡荡的会议桌,用笔敲击着桌面。
“真是够了。”她愤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