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要去哪？”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小唐沫揉揉眼睛，好奇地望着门前整装待发的唐晓明。
此时门外正下着磅礴大雨，雷声轰鸣。
“呼……爸爸要去挣钱，你和妈妈要在家里好好待着哦？”
黑暗之中，唐晓明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见是女儿，便舒下心来。
“嗯嗯，外面雨很大，这个爸爸别忘带了哦。”
小唐沫将柜上的雨伞递给唐晓明。
“谢谢女儿了，记得今晚的事不要给你妈妈说哦？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如果你能藏住这个秘密的话……爸爸就给你买漂亮的裙子，好不好？”
“嗯……好吧。”
小唐沫撅起嘴，似乎对欺瞒妈妈这种事感到别扭。
不过迷迷糊糊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露出可爱的笑容，凑在爸爸耳畔悄声说道：“爸爸，我也有一个小秘密，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和妈妈哦？”
“是考试考了第一名这件事吗？你妈妈跟我说了，我们都为你高兴。”
唐晓明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他眼中的温柔泛滥，仿佛真的能够承起一叶扁舟。
这是他最后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
“不是啦，反正等爸爸你回来就知道了，绝对是个大惊喜哦！”
小唐沫双手在胸前合十，她对自己准备的惊喜很有信心，绝对会让爸爸妈妈都露出笑容的！
“好啊，爸爸等着，沫沫也等着吧，爸爸也会带着一个特别大的惊喜回来。”
“嗯嗯，爸爸拜拜。”
“拜拜。”
唐晓明转身，面色凝重地踏入雨中，撑开雨伞。
雨幕连绵，隔绝了他的视线。
忽然，唐晓明像是放不下某些事物般转身，望向楼梯口。
朦胧之间，他看见小唐沫站在楼下，朝他挥手道别。
“沫沫，能祝我好运吗？”唐晓明压低了声音喊道。
令他没想到的是，蠢呆的女儿居然就这样闯入大雨中，飞奔到他的怀中。
“祝爸爸超超超级好运！”
……
这场雨越下越大，几乎要将南部都市淹没了。
电视机正在报道这场雨终于要停了，可林福沫却露不出笑容。
因为唐晓明已经快一周没有回家了。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唐沫手指不安地对戳着，她明明为爸爸送上了祝福……可为什么爸爸却仿佛走失在了大雨中，渺无音讯。
林福沫坐在窗边，望着淅淅沥沥的细雨，神色暗淡。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过来就准没好事。”
与唐晓明相伴十余年的她，明白这个男人是什么德行。
一根来自都市上层的枝条伸到了面前，顺着它，你有机会攀上高处，也随时有空能从高空坠落，摔个半死。
唐晓明做出了和当年林福沫相似的选择，但他却没有相同的，承受后果的勇气。
“呵呵，没头脑的蠢男人，我知道他一定会半死不活地爬回来的。”
果不其然，雨停的时候，一个狼狈不堪，宛如野狗的男人回到了家中。
“爸爸……你怎么了？没事吧？”
小唐沫想要为爸爸脱去潮湿的衣物，因为她知道穿着那样的衣服肯定会感冒的。
但她却被一脸阴沉的妈妈拦住了。
“沫沫，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去。”
林福沫的声音冰冷，小唐沫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小嘴嘟嘟地溜回了房间。
“爸爸到底怎么了？”
小唐沫靠在门上，偷听着门外的动静。
她的书包里还放着那张作为惊喜礼物的金券，明明她想拿出来让爸爸妈妈高兴高兴的呢。
“我……”
唐晓明刚开口，便吃了妻子一记耳光。
“听我解释……”
又是一记耳光。
唐晓明踉踉跄跄，差点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
男人捂着脸颊，怒不可遏。
“需要你解释吗？你这副狼狈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林福沫语气冰冷。
“呼呼……”唐晓明胸口剧烈起伏，戾气在他的肺腑汇聚，“那我就不解释了，我就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你还把债带回家里来？”
“要一百万。”
“没有。”
“那怎么办？”男人神情焦急。
“离婚吧，钱和房子都给你，我只要沫沫。”林福沫心灰意冷地说出这句话。
当年这个男人输了，她选择接纳了他。
现在他又输了，她却没有再次接纳他的理由。
当年是为了沫沫，现在……也是为了沫沫。
“爸爸妈妈不要离婚！”
小唐沫从门后窜出，伸展双臂挡在两人之间。
“沫沫……到妈妈身后来。”
林福沫伸出手，想要牵住女儿，但一只大手却粗暴地将小唐沫拦住。
“离婚？呵，不可能。”
唐晓明双眸充血猩红，小唐沫害怕爸爸那种眼神，像只野兽，像每天早上路过垃圾桶旁，对她狂吠的那只野狗。
“放开手！放开！”
林福沫用力地捶打着男人的肩膀，试图让他放开女儿。
而满脸无措的小唐沫成为了争夺的中心。
“踏马的有完没完！”
唐晓明终于掩饰不了自己的满腔怒火，奋力一推让妻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妈妈！”
小唐沫想要扶起妈妈，却被唐晓明的大手死死按在原地。
“别动，待好。”
有的时候，爸爸丢了工作，喝了小酒，也会发脾气，但没有哪次，是带着这样凶厉的眼神。
卧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不一会儿，唐晓明拿着房产证和存折走了出来。
“不够……远远不够……”他喃喃道。
“放下！那是给沫沫上大学存的钱！”
披头散发的林福沫艰难爬起，想要抢夺存折，却再次被推倒在地。
“只能找她了吗？”
唐晓明面色凝重地打通了姐姐的电话。
“我亲爱的弟弟，你的失败比我想象的还要迅速啊。”
电话那端的声音悠闲自若，仿佛早就猜到唐晓明会打来电话。
“废话少说，有钱吗？”
“没有。”
“你怎么可能没有钱！”
“呵呵，我就算有钱，可又有什么理由要借给你呢？”
唐皎月的话让他哑口无言。
是啊，她那种落井下石的人，有什么理由还要再拉他一把呢？
“不过……”唐皎月话锋一转，“我记得我给了小沫沫一张金券，它可以换成美容院十万优惠券，当然，它也可以换成十万筹码。”
挂断电话，唐晓明骇人的目光落在小唐沫身上，意味分明。
“不要！那是我准备给妈妈买新衣服，给爸爸买不会喝醉的酒的钱！”
小唐沫死死抓住书包，里面藏着那张金券。
“放开，给我！”唐晓明怒吼。
“不要呜呜呜……”
哭有什么用？
沫沫啊，如果你是大湖的人鱼就好了。
流下泪都能凝结成天价的珍珠，这样爸爸就不会为钱而发愁了。
雨又下大了。
天气预报报道的并不准确。
天下没有不输的赌徒，就像天下没有喝不醉的酒。
唐晓明又一次踏入雨中，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打伞。
他的伞早已在瓢泼大雨中丢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