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本应是一个愉快闲暇的日子。
只不过这份愉快和闲暇，都被姑妈给中止了。
一扇防盗门竖立在我面前，门后面的事物正是我愉快结束的原因。
姑妈敲了敲门，又转头看向我，“到时候和人家姑娘说话时客气点。”
“你这是什么话，我语气很凶吗？”
姑妈耸了耸肩，摊开手。
“所以说你就是这点不行呀。那种随性敷衍的态度……”
我有点没听清姑妈后半句在说什么，门后面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老式防盗门开门时沉闷的吱呀声，这些声音盖住姑妈本就不大的声音。
“老师？”一道穿着杏黄色衣裙的倩影探出门边框，她睁着眼，扑闪着那大眼睛，不知盯向谁。
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瞬间，认为她没有失明。
“哎～小霖，”姑妈握住郁霖的小手，“老师在这。妈妈有告诉你吧？老师是来看看你的。”
“嗯，妈妈有告诉我……老师快请进。”
郁霖牵着姑妈的手，领着进入屋内。
我看着姑妈回望过来的眼神，用手指向我。
“阿，对了，小霖，有一个同我来的人，给你介绍介绍。”
走在前面的郁霖顿住脚步，侧身面向门口处，她的右手抓在左臂上，淡漠地说，“你好。”
姑妈走向我，拍了拍我的肩，“他是我的侄子，叫苏云梦，和小霖你是同一所学校的哦，之前还帮你送书，”姑妈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还有还给你书签。他是主动陪我一起过来的。”
我眉头皱着，看了姑妈几秒，又看向郁霖，“我…我是来帮点忙的。”
揉了揉眉心，姑妈的话让我有点忐忑。来到郁霖家里完全是被骗过来的。
原以为是一起去集市买菜，结果中途被拐到这里。上楼梯的时候，姑妈还在骗我是去拜访亲戚。我还寻思这哪还有亲戚，家里的亲戚，年老的留在农村，其余的都跑向城市了，也就姑妈待在碧落镇。
快要走到这层楼时，姑妈才告诉我真实目的。我总算是知道表姐读的大学离这里很远，和她生活十几年，是我也会选择离她远远的。
郁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憋出一句谢谢。
姑妈走近郁霖，挽着她进入客厅，我随着她们一同走入屋内。
客厅中电视正大声开着，播放着当下热度正高的电视剧。姑妈和郁霖落座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而我拉开就近的椅子坐上去，想知道姑妈要做什么。
姑妈先是问郁霖母亲的身体如何。听到这，我想起来到镇上那天晚上，一个超市阿姨说过她的妈妈，为了她，嗯……为了她怎么来着。有点忘记了，或者是那个阿姨压根没说。
我看着她们继续唠着家常，无非就是姑妈问什么，郁霖答什么，始终没有我想听见的，而且…这个盲眼少女，语气淡淡的，总给我一种疏离感，那天晚上也是。
郁霖的脸庞如古井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丢一粒石子进去也泛不起涟漪，显得姑妈的热情很尴尬。
看着她的脸，脑海中闪出那天下午还她书签时，她恬静酣然的睡颜。与此时淡然的扑克脸反差感极强，让我生出轻微的笑意。
“你的妈妈要去多长时间呀？”
“可能是两三天吧，我不确定妈妈多久回来。”
姑妈仍然露出亲切的笑容，手挽着郁霖，“那老师我呢，在你妈妈回来之前，每天都来看看你，行吗？”
我靠在椅子上，皱着眉。话说之前进屋后，除了郁霖外，就没见过这房里有其他人，她的父亲呢？
半晌没听到郁霖的回复，姑妈没开口继续询问，只是注视着郁霖。
“老师…谢谢你。”郁霖嘴唇嗫嚅地说出。
之后郁霖想给我和姑妈端水，准备水果，都被姑妈拒绝。姑妈让我准备三人份的水和水果，想继续和郁霖聊点她的日常。
我能看出她的失落。越是缺失什么的人，越会掩盖住自己的缺陷，只不过这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缺口会变得越来越大，最后使自己满目疮痍。
交流的最后，姑妈帮郁霖收拾了屋内一通，还把重要物品放在郁霖能轻易找到的位置，随后和郁霖道别。
……
“所以…你把我拉过来是想做什么？”
走在街上，我忍不住问身旁的姑妈。今天突如其来的访问，把我的计划打乱了一半，闲暇的时间被挤占让我不爽。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姑妈要做什么，真是逛集市前顺便照顾郁霖？话说郁霖的母亲是外出了，留下一个失明的女儿在家，真的没问题？
“就是顺路嘛，想起她妈妈的要求，就来看看人家小姑娘。”
妈妈的要求？“她妈妈身体不好？”我又想起那天晚上超市阿姨的话。
“她妈妈腿脚有伤，听说是关节有很严重的创伤，而且年纪大了，骨折也会留下影响不小的后遗症。”
骨折？原来是为了照顾郁霖发生的事情吗？我沉思前后的逻辑联系。对于她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吧，难免会责怪自己。
“所以你之后要去照顾她喽？”听完刚才的对话，我知道姑妈要在郁霖母亲不在期间，去照顾郁霖。
有些时候我不得不佩服姑妈，很多麻烦的事，只要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毫无怨言地承担下来。
姑妈停住脚步，盯着我的眼睛，不由笑了出来。什么意思？她这一笑，让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当然，毕竟答应她妈妈了。也就每天早上和晚上去一趟而已，没什么好麻烦的。”
姑妈撑了撑手，“你在家要老老实实的，不要给我惹出什么麻烦。”
我的疑虑被打消了几分，“你放心吧，我除了要去读书上学外，不会离开屋内半步。”
姑妈半步跳在我面前，侧身看向我，手掌捂在嘴唇上，露出惊讶状，“不愧是宅男，只要不断电不停水，就能一直待在家里。”
“…………”
“…………”
原本的热闹随着苏老师和她侄子的离去，而愈发冷清。
苏老师热情地聊着日常，让郁霖久违地接触外面的世界。虽然平常晚上有与人说过话，但终究只是礼貌的问候。
好久好久没和外人说话了。郁霖坐在沙发上，按压住自己那冲动的心，过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郁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她还没习惯妈妈的离开，失明后的日子没让郁霖颓废的重要原因，就是妈妈还陪在身边，而现在周围没熟悉的声音和触感，这让郁霖逐渐不安起来。
郁霖思衬着接下来的生活，祈祷妈妈能快点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