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锦岚装作若无其事的神色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林双手交叉汇聚下巴处,一副世外高人俯瞰大局般的姿态。
“岚姑娘,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而这些问题结合起来,就关乎我们的后续行程计划。
如若处理不当,甚至我们会全盘皆输。”
苟锦岚听的云里雾里,这家伙讲了大半天也没吐出个有用的消息。
“到底咋了。”
只见老林那张棱骨分明的忧郁苍老的脸庞上赫然写出了一副事态迫在眉前的严重性。
“咱饿了,而且也没马。”
两个大大的无语瞬间写满了苟锦岚的整张脸。
“那到底走不走的了,走不了就再休整一天呗。”
老林瞬间茅塞顿开,在苟锦岚面前打了个响指。
“好主意岚姑娘,老实说老夫有点后悔之前的结论下早了,老夫也没想到这里的村民已经对咱们失去了信任,有现成马匹也不肯借给咱们。
不过好在老夫花了大价钱在邻村买到了马,不过最早也要明天才能拉来。”
苟锦岚依旧没好气的白了老林一眼,她转过身朝着环儿娘的屋子走了过去,背对着老林扔给他一句:
“那就明天再走,你们自己今晚住哪里自己解决。”
苟锦岚回到了屋子里,迎面碰到了一脸无可奈何的曹修。
“啊,岚姑娘回来了,东西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你这怎么愁眉苦脸的。”
“害……”曹修有些无神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那位大娘说什么也不想见到咱们,明明之前还对我和伯父很热情的……”
苟锦岚的思绪不免也有些难过起来。
“她才死了女儿,罪魁祸首又是你们一直在照料,在她看来,你们就是残害她女儿的同党,没有对你们发怒火已经在很克制了。”
“话虽然是如此,但为什么她为什么就不连同对待岚姑娘你呢,我们连环儿姑娘的葬礼都不允许参加,下葬的时候也不允许来悼念,但岚姑娘你好像就……”
曹修的心思有些单纯,他的心里就是单纯的为别人误解自己,将自己扣上本不是的帽子而难过。
但是他就不能理解为何对待苟锦岚也和他们区别开来,这一点他感到有些怄气。
苟锦岚并没有给这个正义感还可以,也比较善良能体贴别人,但是情商和担当勇气都有些差劲的少年一个合理的安慰。
她默默的走到曹修的身侧,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径直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苟锦岚朝着大门轻轻叩了叩,里面的环儿娘声带有些沙哑的问了声是谁。
苟锦岚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大娘,环儿娘就将大门给打开了,苟锦岚立马搀扶着走了进去,并把大门给合上。
曹修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非常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会儿他认为或许是自己的语气还不够轻柔,才导致了与苟锦岚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于是他试着捏起声带,撅起屁股,用最轻柔的声音夹了一句大娘。
结果给一旁的公鸡都给整的咕咕直笑。
屋子内,苟锦岚贴心的照顾着妇人,不仅陪她聊天解闷,还给她按摩放松。
苟锦岚做的很细致,也是给悲痛之中的妇人带来了一丝慰藉。
“姑娘明天就要走了吧。”环儿娘靠在椅子上,温暖而又有些皱巴巴的手掌覆盖在苟锦岚的双手上,二人宛若朋友,更似母女。
“嗯,我得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处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不过大娘你放心,我的家在这边,师父和环儿的坟也在了这边,我不会一去不回的。”
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后她还是恬笑着摇了摇头,将苟锦岚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温暖的触感包裹着苟锦岚。
“姑娘能去远方最好,这里终究是太小了,年轻就该走南闯北,而不是永远替身后的琐事着想,一辈子都牵挂着那些,人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这句话令苟锦岚有些触动,她看着妇人那无神但是却饱含温情的泪眼,浑身像是浸泡在暖和舒适的温泉里,四周一片静谧。
在永恒的沉寂之中,却又能深刻感受到那份难得的温情所能治愈的一切创伤。
“大娘,您也要向前看。”苟锦岚靠在妇人的身边,手上是传递着二人的温度,像是对失伴孤雁的救赎与抹杀,明明近在咫尺,却是无比遥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独悲伤。
“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妇人的眼帘中携带着故事与回忆,明明有很多的心事想吐露,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何处说起。
或许是已经在慢慢忘怀,也或许是不想徒增那一份来自旁人的悲伤,她并没有告诉苟锦岚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像是一棵垂暮之际的枯树,已经盼不到任何春暖花开了。
苟锦岚不喜欢这样的感受,周围的一切都是死气沉沉,好像这一切都被下了诅咒一样,永远地被黑暗包围。
要知道,在几天前还不是这样的,这个家原本还可以是更轻松愉快的,更欢声笑语的。
苟锦岚咬了咬牙,她看着妇人那一下子苍老的发间和容颜,喉咙里顿时像是喝了一层又一层的苦瓜汁。
苦涩的感觉蔓延在她的全身各处。
晚上,苟锦岚给妇人扎了一针安神定气,这样妇人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不被任何人所打扰。
她心绪有些烦躁,打算去院子里透透气。
刚打开房门,就见着老林背对着自己在往外走。
“老林?这么晚了,你干什么?”
老林显然有些没想到苟锦岚开了门,他转过身,一脸悠闲自在地莞尔一笑。
“啊,岚姑娘还没睡啊,是这样的……”老林兴致有些高雅地仰望了一下天上的皎洁明月,在那里像个诗人一样喃喃碎语。
“这几天发生了众多的事情,今夜的月色又格外的宜人,老夫本来是想邀请岚姑娘与老夫携少主一同去散散心的。
方才又以为岚姑娘已经睡下了,于是便决定不再打扰。”
“这样吗……”苟锦岚表现的有些遗憾,她微微的摇了摇头。
“我倒是有些累了,不想去散步。”
“那可真是可惜,既然岚姑娘不与同往,那老夫只好和少主自行去游玩了,顺便看看明早要走的路线。”
说完老林就告辞离开,在不远处与一个少年郎的身影汇合,然后二人的身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逐渐消失。
苟锦岚不动声色的关好门窗,之后合上眼帘,单手捻指凝收动息。
她在接收来自远处小树林的银针信号。
用微风的波作为信号传递媒介,可以收到来自那里的波动信号,也就是人的说话和脚步声。
这是外人绝对不知道的迁祁秘技,用银针就可以“千里传音”。
而苟锦岚要确认的,就是老林他们已经走远。
确认完毕后苟锦岚无声无息的飘然到二楼的窗户上,在这里,可以看到后院的一切情况。
苟锦岚一跃而下,不带着一丝微弱的动静,整个过程就像是与环境融为一体般,一切都是那么的如鱼得水。
苟锦岚来到环儿的坟墓前,细弱的晚风吹动着她的发梢,龟爷的话语似一根很不安分的木棍在敲打着她那宁静的水面。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心里的不甘,她毅然决然地伸出那双细长的手窸窸窣窣的扒拉着松软的泥土。
环儿那娇羞的侧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一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嫁人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响彻在她的耳畔。
她回想起龟爷说过的,自己只是恰好在环儿被下药的时刻成为她心里想的那个。
自己并不是多么的重要。
苟锦岚也这样觉得,环儿本就该安安心心的,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而不是这样潦草悲惨的徒给别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