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敞开,踏进门的少女比叶寻矮上半个头。
林青萱拍了拍衣角上的尘土,脚步轻快的跑到叶寻身边。
当初叶寻下山采药时,顺手搭救过被山贼追杀的林青萱。
起初,他也没把这个凡人小姑娘放在心上,更没在乎少女看自己时眼中的执着。
直到那天宗门招新,少女不知克服了多少艰难险阻,竟然只靠自己一人伤痕累累的爬上太清宗巍峨的山门。
林青萱的出现引起了宗门不小骚动,她却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叶寻,只顾着冲他傻笑。
凡人寻到仙门已经百年难遇,长老更是评价她为“天赋和毅力都百年难得”的天才。
很快,林青萱就被收为亲传弟子,成了叶寻的师妹。
只是苦了叶寻,那段时间除了照顾颜沁,还得照顾在山路上受了一身伤的林青萱,慢慢竟然给她养成了有伤就寻叶师兄的性子。
时间回到现在,纵使笑容明媚,可林青萱一踏入院子,就看见叶寻正给颜沁喂药。
虽然这样的场景已经看过太多次,她心里的喜悦还是一瞬间消散了许多。
今日本是她夺得太吾宗宗门大比第一,取代颜沁成为新一代宗门天骄的日子。
结束后,她好不容易捱过众人祝贺,第一时间就想要找到叶寻分享喜悦。
结果目睹眼前这一幕,失落与羡慕的情绪难免瞬间涌现。
“师姐的状态好些了吗?”
见颜沁依旧面色冷清,并无回应,林青萱有些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入门晚,见到颜沁时大师姐就已经是这个模样,好象个没有灵魂的漂亮瓷娃娃。
少女眼神又向叶寻身上瞟去,却只见他认真喂药的背影,小嘴便不自觉的瘪了瘪。
这家伙的态度一向如此,似乎和颜沁师姐以外的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她本来早就应该习惯了才对。
但看叶寻专心致志的模样,林青萱就是感觉心里闷闷的。
“师兄,需要我帮忙吗?”
无论怎样,少女依旧是耐不住直接的性子,在二人身边百无聊赖的转来转去,时不时偷看一眼叶寻的表情。
她从上了竹青峰之后就只顾练剑,对叶寻身边装着药物的瓶瓶罐罐一窍不通。
林青萱一直觉得,不懂也就不懂吧,反正她有叶师兄在。
自己只需要加紧修炼,到时候能做好保护师兄的剑就行。
“练剑修炼你是天才,喂药照顾人这种事,还得我来。”
叶寻连头也没抬,看的少女微微鼓起腮帮子。
眼看林青萱又想往他身边凑,轮椅却突然发出一声吱呀响。
叶寻循声抬头,颜沁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
“怎么了吗,师姐。”
叶寻表情平淡,林青萱却略微有些诧异。
她拜入竹青峰下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见颜沁师姐有所动作。
颜沁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
“我自己来。”
颜沁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声线,伸手想要接过叶寻手中的药碗。
她平时几乎从不开口,现在声音也压得很低,不过叶寻并不意外。
颜沁冲叶寻身边的少女微微颔首。
“你看她又要做什么。”
她的本意是想要叶寻快些将林青萱打发走,所以每一句话都简短干脆。
经过这段时间的漫长接触,颜沁觉得叶寻应该能明白她想独处的心思。
但叶寻实际上并不明白,或者说,他明白,但并不打算为她做什么。
同样都是病人,只不过颜沁病的更重一点,能给叶寻提供更多修补天书残卷的机会,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
“那也好,师姐记得要喝慢些,这药还有点烫。”
叶寻思考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将手中药碗递给颜沁。
正好,他也打算趁机观察一下颜沁精神恢复的如何,至少愿意主动说话这点,就比她以前装作冰雕时的样子强上不少。
“好了,找我什么事?”
林青萱忐忑的等着叶寻忙完回头,四目相对时,一双杏眼瞬间展露出笑意。
“今天是竹青峰的大比,师兄该不会忘了吧?”
她有些期待的眨眨眼睛。
“颜师姐这边着实走不开,看你这样,应该是夺得魁首了吧?恭喜。”
叶寻记得日子,但态度太过平静,好像只是敷衍了事的陌生人。
笑容有点尴尬的僵硬在嘴角,习惯了被当作未来之星的天才少女笑声变得有点干巴。
其实林青萱更想和叶寻悄悄分享独属于他们的喜悦,而不是被木头师兄漠不关心的敷衍距离。
“师兄的态度也太敷衍了,我还以为你会奖励奖励我呢。”
真是木头.....林青萱觉得牙根有些痒痒。
她刚有些不甘心的想要拽拽他的衣袖,却突然听见身后一声碗底与桌面相碰的轻响,吓得林青萱心虚收回小手。
回头一看,那清冷仙子似的师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两个,手边桌子上摆着空空如也的药碗。
她喝药喝的稍微有点快,和颜沁本人的心情一样急促。
“那你就先进屋躺着吧,我把师姐也推进来,天色有点沉了。”
叶寻仿佛感受不到颜沁直勾勾的目光,语气动作依旧自然。
无论她为何如此大口喝药,只要能确定颜沁不是真的失去欲望心如死灰,对叶寻来说就不是坏事。
林青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直到叶寻略过她,自顾自推着颜沁的轮椅进门,她才难以置信的咽了咽口水。
“等等,师兄,这样是不是太快了,我想要的奖励只是......”
对林青萱来说,能被木头似的师兄摸摸头,或者夸奖两句,就已经是她所能想象的极限了。
她现在完全没做好准备,小脸涨红的快滴出水来,
叶寻的一句话却突然将她惊醒。
“少想些有的没的,你受伤了吧,我给你看看伤。”
林青萱恍惚眨眨眼。
心中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抑或是二者皆有,林青萱猛然从杂七杂八的心虚中惊醒,望着叶寻小心将颜沁的轮椅小心固定好。
叶寻在颜沁手边的桌上摆上一只触手可及的烛台,点点光亮恰好不至于让师姐陷入无人问津的孤独角落。
颜沁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空茶杯,檀口微动:
“水。”
等到叶寻点了点头,弯腰俯身在师姐身边放下茶水,颜沁轻轻咳了两声,吐出清清冷冷的几个字:
“师弟,我累了。”
白色道服下,被颜沁素手攥紧的袖口几乎湿透,只是外表还是那副安静的样子。
她本不想把送客的心思表现如此明显,可林青萱的出现还是让颜沁升起一股危机感。
这样的感觉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她从云端跌落,失去修为那时候。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在害怕失去叶寻。
“师姐这次可要喝的慢些,小心烫到。”
叶寻并未直接回应,他也有自己的心思。
平时无论是照顾颜沁还是试新药方,都会消耗大量的灵石,药材,
师姐以前的积蓄,大概在半年前就用在二人生活和买药上花完了。
若不趁问诊攒点灵石,他以后跑路的计划会很难执行。
林青萱坐在床边摇晃着小脚,抿着嘴打量叶寻细心照顾颜沁的模样。
要等好久啊......她慢慢开始有些理解照顾人是件多辛苦的事了,看师兄背影时又不免有些心疼。
但一想起自己刚刚拿了大比第一,少女又有点志得意满的傻笑。
等到自己正式成为首席之后,肯定要让长老收师兄做亲传弟子,这样,师兄也不用每天劳累的接那么多病号了。
“好了,师妹把手伸过来,我给你看看脉象。”
收拾好一切之后,叶寻冲林青萱摊开右手。
“哦哦,怎么样师兄?”
林青萱眨眨眼,语气羞涩注视着他,直到叶寻将手指从她脉上挪开。
“不用担心,只是气海有些紊乱,用点调息散就好,我再给你开点化瘀膏,回去记得按时涂抹,免得留疤。”
“师兄不帮我擦一下药嘛。”
还是没忍住暴露出亲近的小心思,少女红着脸,悄悄打量着叶寻表情。
一声轻不可闻吸气声传来,恰好打断了林青萱的话。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颜沁轻轻将茶杯放在一边,坐在轮椅上垂着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