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侠无疑是平乏日常的一支兴奋剂,可他愈加火爆,就与面罩之下的我愈发偏离。
我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不怪其他人叫我书呆子,我确实异常沉闷,只有穿上战衣,飞荡楼宇之间,我才能爆发出那么一点火花。
我该和其他人聊什么呢?该说说蜘蛛侠的秘密生活?说他其实就是累死累活的义警,每天累到一碰到床就呼呼大睡?他们会指着戴着老旧眼镜的我谎话连篇,嘲笑我幻想都如此死板。还是说说打击罪犯的事?用多少根蛛丝能让车停下,要如何防止炸弹爆炸?这只让人觉得我是一个不合群的怪胎。
于是每一天,当我步入校园,其他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谈天说地,我却独自走着,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开,我毫无什么特立独行的想法,只是单单朋友很少罢了。
纽约市很奇怪,这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和平。小到邻家的小猫碰倒梅姨的碟子,大到外星舰队穿梭时空降临城市上空,简直无所不有。
正是这奇怪的城市,容纳了烦恼的我。
为了追捕几个逃犯,我连着几夜没睡好,来校的车上,站在车里的我忍不住打盹,还差点睡过站。
这困意没有随着进入校园而消解半分,反而使我眼前愈发朦胧,我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向教室。
忽然间我捕捉到一道倩影,如同被抽走凳子般的惊吓一下就刺醒我。我本想硬着头皮悄悄溜过,可腿脚不听使唤,硬拉着我往另一头走去。
“彼得!”隐含霸气的清脆声音,比行动先一步拦住我。
我的头与胸近乎形成一个直角,继续大跨步加速,手抓着背包带扯紧,忽然间,后衣领被不可抗拒地一拉,我打了个寒噤,并不出色的逃跑计划就此泡汤,一阵鸡皮疙瘩侵袭我的全身各处,抖落一地。
没等我回头,那道灵巧的身影已经挡在我前面,这个大波浪的美女,是我不想遇见又不得不见的人————诺玛·奥斯本。
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的富二代。她的校董父亲是奥氏集团的创始人兼掌权人,他有多爱他的宝贝女儿,从每日上下学停在校门口不重样的百万豪车就可看出。
总而言之,她和我这种勤工俭学、到处找兼职、要到实验室当杂工的苦逼可不一样。
“我...呃,我没注意到你,你看,天气真好,太阳真大...大小姐你好。”
“我还以为我被巫师施咒,变成隐形人了...原来是某人无视我!”她松松垮垮地套了件淡蓝色衬衫,内搭乳白色小吊带,从露脐的衣服下与裤腰上可以一窥她线条紧实的腰,她盯着我,双手叉腰:“你呀,真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
她扬起雪白的手腕,袖口拉下,亮出优美而纤细的关节,伸手敲了敲我的脑袋,青春的线条伴随轻敲的动作而荡漾,将身材展现得一览无余。
“你的记忆力都丢给牛顿、焦耳、库伦、法拉第和麦克斯韦了是吗?都说了,叫我诺玛就好。你要去哪?”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阳光肆意泼洒,投下几道阴影,而更多的,耀眼的金辉镀在她的肌肤上,越发显得白皙,青筋浮动,带着某种令人目眩的魔力,周遭的视线都静止在她身上,某种像是青草地里的苹果糖香味,伴随呼出的热气经过我的鼻间,她抬头眯眼,小声抱怨太阳的刺眼。
我不敢与她对视,只能挪开视线,顿了一会,才发觉没回答。
“当然是教室,我正想和你一块呢,这不巧了吗?”
“教室的方向在那头,彼得学弟,你今天刚入学吗?”她歪着头,要看我笑话。
“哦,对对,我都忘了,在另一头...”我垂下脖子,眼睛落到地上,但更不对劲了,这样就显得我正直勾勾地盯着诺玛的腿,那两根从高腰牛仔短裤伸出的、光润的象牙鼓槌,再往下是白袜与运动鞋,我咽了口唾沫,呆呆地僵立。
“你躲什么?我是什么怪物吗?”她的手在我眼前摇晃。
我躲开她的视线,她的头就跟着我的视线方向移动,像在玩抓眼游戏,路上的人开始对我挤眉弄眼,都在看我笑话,我受不了这种尴尬,好在诺玛已经习惯,一边体贴地和我说,跟着学姐来,一边把我扯回头,走向教室。
我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吸引来无数的视线,只不过她是超新星爆发形成的璀璨星云,而我是不小心踩到的德州牛粪。这种被推到聚光灯下的情况让我十分窘迫,我应付不了这种场面,可这事偏偏来找我,更过分的是,我从所有人的目光读出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癞蛤蟆果然喜欢围在天鹅身边啊。
习惯了...
但我必须为自己争辩,是她先找我好不好!
我和她现在的关系是建立共同利益之上————一个竞赛项目。内容是进行电路模型设计,虽然是高中组的竞赛,赛事的激烈程度很高,我虽然有自信做出远超他人的作品,可这个社会单看技术可不够,还要看人脉。对于评选,你可以相信没有黑幕,但你不能不备着一个后台。
在我报名的第二天,诺玛就找上我,讶异之后就是狂喜,和她组队,评委自然得掂量掂量奥氏集团的影响力。
我很感谢她,毕竟每天能看到美女,还能拿竞赛奖金,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幸福。至于诺玛为什么找上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看上我的实力?
这样美好的日子,常常让我忘记和她初识的不愉快。不过那时我们还不是合作伙伴,而是竞争对手。
她平时像个骄傲的公主,仿佛没有什么事做不成,没有什么难题踩不在脚下,可输比赛的那一天,却哭成一个泪人。
她曾十分自信,当评委高声宣布、拍板定论时,她嘴角的笑容凝固了,陷入怔愣,直到现场掌声雷动,评委邀请我们上去领奖,才从胜利的幻想中苏醒过来,彻底堵死自己无望的念想。
那次,我登上第一的宝座,而她屈居第二,她距离我仅差零点几分,可我毕竟赢了。
她双眼圆睁,瞳孔动摇着,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我就在她旁边,听到得奖时我长出口气,可很快又紧绷起来,第一名我并不意外,身旁反常的女士更让我害怕。
好在她没做什么,也没有接受奖项,只是低着头逃向会场外,拒绝接受这失望的现实,甚至推开专程来拍她的摄影师,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演出事故的丢脸小丑。
唉......
我怕她出事,于是选择跟了上去,这个选择如此之蠢,以至于让我发誓再也不这样做。
我在会场外的小树林找到了她。
她站在法桐的浓荫下,阳光一小块一小块地打在她身上,脸上的血色是如此稀薄,眼睛不见往日的神采,其中些许流转的光,也说不清是不满还是失落,鼻子正一抽一抽,配合着她压抑的低泣。
我远远望着,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靠过去,脸上堆着我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她先是诧异,一碰上我的眼神又控制不住地落下眼泪。
这种时候肯定要安慰人嘛。
也不记得说了什么,她很快就不哭了,而是盯着我,像是踩了狗屎,对我拳打脚踢。虽然不可能被打伤,但我还是装模作样地躲闪,哭是很费力气的,更别说还手脚并用地哭,她很快累得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我悄悄靠近,安静地守在一边,她再站起时,脸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我不知所措,问,回去吧?
她看向我,不知怎么的,竟然把头贴在我的胸前大哭。这时争涌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连带着打湿我的胸口,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右手扯起我的衣服,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我,只是力道不痛不痒。我两只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僵在半空中。她应该去找她的男人,会如天神降临一般将她揽在怀抱里的伟岸豪杰,而不是我这个沉闷的怂烂书呆子。
直到她哭得没力,胸口传来的力道也越来越小,最后停下,她才推开我,微不可闻地说了句“谢谢”,还往我口袋里塞了钱。
我摸着口袋发愣,她却已经走远,那之后,我认识到两件事:第一,有的人确实很能哭。第二,原来安慰人这么简单,那心理医生赚得盆满钵满就不奇怪了。
她很不服气,后来就是这次竞赛,她主动来找我,一来二去,就变成熟人了。
和她认识得越久,我越深感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天资卓越,又怀有极深重的矜傲,从小到大,胜利对她来说是常量,而我不小心赢了她,很不巧成了那个变量。
这样的大美女没有名花有主本就奇怪,和我待在一块就更奇怪了,难道她想泡我?看上我能把公式倒背如流的能力?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不过我还得提醒诺玛的未来男友,跟她在一块可不容易,你做得不好她不高兴,赢了她她更不高兴,如果你还是像我这种比较随性的人,就自求多福吧,虽说是个伪命题。
“蜘蛛侠最近又上新闻了,你说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呢?”走在前面的诺玛忽然放慢脚步,与我并排。
“蜘蛛侠?不清楚。应该挂在某棵树上织网吧...我猜。”
“他和蜘蛛的差别就跟你和猴子的差别一样!我猜...他应该在追捕逃犯,维护世界和平吧?”她流露出幻见梦中情人的憧憬与向往。
我已经降格为要和猴子比了吗?不过她愿意为蜘蛛侠辩解,令我颇为感动。
有很多人崇拜蜘蛛侠,就有人厌恶蜘蛛侠,例如校霸汤普森,他是学校的橄榄球明星,常拿我当取乐对象,不过成为蜘蛛侠后,被我教训的他没再敢动手,只是时不时用言语嘲讽我,我不屑于与他较真,诺玛却会为我出头,用尖酸的词汇顶回去,这本不必要,她却愿意做。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邻家女孩,她那时还没搬走,也像这样,为瘦弱的我出头。
“这是每天固定的电视节目吗?你那么喜欢蜘蛛侠,应该主动去找他嘛,我只是普通人,和飞檐走壁的超级英雄可不熟。”
“我哪有!我只是...哦,彼得,他不一样,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只是...只是羡慕他而已,那样神通广大,贯彻自己的理想,当然棒极了!这样的人...他长得怎么样呢?会怎样生活呢?会怎么思考呢?”她凝望空处发呆,似乎正在脑海拼凑出一个具象。
他是不用上厕所还是不用睡觉?别把超级英雄想得太神了...
“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吧?哈哈...”
“或许吧,谁能知道呢...”她兴趣缺缺,不再言语。
她如果知道蜘蛛侠本尊就站在她面前,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书呆子,会不会失望呢?
...
途径皇后区大桥,可以望见依托罗斯福岛而建的木筏监狱,这监狱由神盾局打造,专门关押被他们捕获的超级罪犯。
庞大的悬臂桥宛若巨人笔直伸长的手臂连通两岸,在这上面车如果是网,那么桥就是颗大树,人类就像网上的一只蜘蛛。
过了桥,就是中城区,再往西就是西中城区,那里号称“地狱厨房”。
那块地方曾经是贫民窟和黑帮的聚集地,严重的种族冲突与高犯罪率让人避之不及。不过现在已经脱离沉重的过去,从“地狱”迈向“厨房”,走入美好的未来......假如不是夜魔侠活跃在这块地方,我可能就信了。
我来到这的目的是追捕两个逃犯,他们偷了一位大律师的东西,还弄伤了一些人,畏罪潜逃。
而我已经找到他们了。
阴暗的小巷闪动着两点火光,一股烟味窜过我的鼻尖,我施展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来了个“超级英雄式落地”:“嘿,伙计们,你们好啊,警方提醒您,这里是禁烟区,请戴好手铐,移步监狱区,在那儿解决。”
正抽烟的两人瞬间将视线聚拢在我身上,却毫不慌张,他们掐灭火光,缓缓问:“你是蜘蛛侠?”
“看上去不像吗?还是说我更像一个穿着紧身衣的扮演者?”
“不,我们看的很清楚...”他们的眼睛居然开始发光,光芒稍纵即逝,其中一个人往前靠了几步:“蜘蛛侠,我想我们的结局只有被你抓回去这一个,可我还是想争辩一下...你认为我们是逃犯?是小偷?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你愿意听我们解释几分钟,你会发现你和警察真正该追捕的人应该那家伙!你是正义的英雄,可你保护的“民众”里可有不少恶魔!”
“这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啊...”我假装抬手思考,却闪电般射出蛛丝。
“没关系,我们可以边打边聊。”他们几个腾挪,竟轻易闪开我的攻击,而后一左一右站定,抓住身上的大衣,狂甩出去,破碎的衣片飞落,原在其遮掩下的躯体毫不掩饰地爆出明光,他们是两个改造人!严丝合缝的钢铁之躯,机械元件高速运转,握拳之处,有电光迸溅。
“要我说,这才像纽约啊!抱歉,我赶时间,快点解决好吗?”我如矫健的猎豹般冲出,借助蛛丝,双腿合并,一记飞踢直冲面门,其中一人曲臂格挡,只换得闷哼一声,便直线倒飞而去,又是一声震响,墙砖倒塌,霎时间烟尘扑天,他陷进墙中,生死不知。
“恐怕不容易!”另一个人手中积蓄电光,踏步向前,朝我飞扑过来。
我不喜欢锐评,可他们的战斗经验真烂,我猜想我会在三分钟之内结束战斗,如果不是飞来几个烟雾弹的话。
有埋伏!?
我瞬间警惕,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不成威胁,我先闪身后撤,蛛丝一射,将我拉向房顶,只要站在高处,我就可以...
忽然间,黑影闪过,掠过细微的切擦声,蛛丝应声而断,蜘蛛感应急响,我暗叫不好,在半空中强扭转身,往另一处墙体发射蛛丝,手一拉,攀墙而上,几个飞跃,来到房顶,而那个神秘人正站在那,与我两两对立。那飞行器飞还,原来是个蝠翼滑翔机,它突兀地出现,却不是冲向我,只是恰好切断我的蛛丝。
“蜘、蜘蛛侠!?”
她一声大喊,吓了我一跳,怎么是女人的声音?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这尖细的声音,再配上一身绿油油的装甲和刚才的蝠翼滑翔机,很难不让人猜测护甲里面是不是装着一个摇滚乐手。她不知为何很慌,支吾了半天,说:“你难道......叛变了吗!”
这女人不能想点好的吗?
“在询问你和警方的联系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是谁?”
“我是绿魔,是刚加入的超级英雄。”一个女人,面罩却像一只诡异狰狞的恶鬼,令人畏惧。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罪犯?”我把头探出天台,楼下烟尘散去,逃犯人去无踪,留下一地狼藉。
“我黑进了警局系统。”
哦,这倒不意外,就跟天才少年黑客黑进五角大楼一样,在这里和吃饭一样简单。
“那么...好的,我要去追捕逃犯了,你回去好好陪家人吧,想入行建议联系一下神盾局,他们会安排你的。”我组织好语言,一股脑地讲出,也不等她回应,就荡蛛丝追去。
没想到她也踏上滑翔机,跟在我后面追来。
“你跟来干什么?这里我负责,还是说想要签名?想和我合影留念?”
“谁、谁想要啊!!”
讨厌我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她沉默了一会,又补充:“我......我只是想尽一份力......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这可不是玩游戏,对手还是危险的改造人,按照往常,我会用蛛丝将她绑起来,黏在墙上,可不知是我太自信,还是见她装备精良,我竟然没有阻止。
于是人生后悔一事于今日又添一笔。她缺乏经验,貌似想协助我,实则在阻挠我,不是我弹射飞出,她忽然出现在我前头挡路;就是发射蛛丝,被她各种武器挡下。如果不是我说了赶她走的话,我会认为她是蠢,而现在,我已经确定她就是不服气来报复我。
那两人倒是能跑,还是分头行动,我再不放心绿魔,也只能叮嘱她远远跟着别靠近。我追着其中一个逃犯,过了好一阵才截停,甚至又与他发生搏斗,最后以他自爆告终。告诉警方后,我紧张地追向另一个逃犯,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也解决了对手。
以自杀逃避牢狱,他们倒是洒脱,善后的事交给警官,绿魔被我带到一处楼顶,她靠墙坐下,活动着手腕,她的护甲多了些破损和焦黑,失去光泽。
我看着她这模样,转身想走,又憋不住心里的火气,索性不再忍,回过头,劈头盖脸地问她:“你是不是来捣乱的?你知道那时有多危险吗,我让你回家,你跟来干什么?挡我路?和我对着干?你这样的聪明才智应该去反派那一边发光发热,而不是来破坏我的行动!”
“我......我只是......”她蜷起腿,揽在臂弯里,头埋在膝盖上,声音低得听不见。
“被我说了不服气?你以为高科技装备能让你高枕无忧,不靠经验靠蛮力通关?你大可以试一试,穿着你的盔甲去找那些逃犯,去看看他们如何的穷凶极恶,希望那时你还守得住尊严,别像孩子一样哭着求饶!”
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我突然悲从心起,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没有一个知道我是蜘蛛侠,我没有家世、没有人脉、没有财力,没有人给我撑腰,我一路摸爬滚打、走到现在,而这些富二代,嘻嘻哈哈,以为穿着高科技就能逞英雄,他们做好准备了吗?那么多装备党,又有多少人敢学托尼斯塔克那样的魄力,敢对所有人宣布自己的身份,这其中的后果,不是可以坦然接受的。
“可他们有两个人!没有我帮你,你哪那么容易追上他们两个,他们任何一个跑了,谁知道会造成多大破坏、伤害多少人!”她噌的一下站起,虽然矮我半个头,但蕴含的气势不弱半分。
讲道理和抓逃犯一样累,我已经不想继续和她纠缠,于是说:“那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不管你本事多大天赋多高,这里都不是你胡搅蛮缠的地方......回家去吧,大小姐!”
我本意是想嘲讽她,可加重音的最后三个字却让她一颤:“等等,你再说一遍......”
“好啊,你愿意听,我可以讲无数遍!你以为......”
我气在头上,完全没料到这是个陷阱,讲到一半,她已经甩开面罩,尖细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熟悉的清脆声音:“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诺玛!?
她怎么来了?
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她背后有奥氏集团,又极度崇拜蜘蛛侠,这些或直接或间接让她成为现在的绿魔,可这身装甲也太丑了吧?一身绿是要扮演哥布林吗?
我的嘴一张一合,没敢出声,脑袋里想了一万遍怎么把声音拉粗压沉,片刻后,我哑着嗓子说:“女士,你该回家了。”
“没错,不过先不急......”
她每靠近一步,我就后退一步,很快退无可退,靠在围栏网上,我与楼底只有一网之隔。
“嘿嘿,有话好说......”
“没问题,坦诚相见吧,蜘蛛侠先生,或者说......”她闪电般出右手,被我抓住,接着又被我擒住左手,略过扭打过程,我们直接进入角力阶段。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你以为不说话我就认不出你吗!”
“是吗,那太好了,认识你很高兴,诺......绿魔女士,不过现在太晚了,就此别过吧!”
“我听见了!快放手!你不揭开面罩,我就一直跟踪你,直到你露出破绽!我会一直盯着你,无论何时何地,直到知道你是谁!!”
这也太扭曲了吧......
“闹够了没,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给你看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也应该给我看看......”
她咬牙切齿,手上的力道也不断加重,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不过那时我的注意力都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在闪着火的眼睛上,却没注意她脚下的动作。我扳开她的双手,她假意往后退,其实是留出空间用力一踢我的腿侧,失去重心的我就这样向她压去,好在用手和膝盖及时撑住,停在她的上空,只是看上去像我骑在她身上,颇有些暧昧,她也不再反抗,只是楞楞地盯着我。
“抱歉。”我赶紧爬起来。
她也坐起身,只是微微垂着头,神情呆滞,双手撑在身子的一侧,两腿堆叠,我见犹怜。
“呃,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解释解释。
“求你了......”
我一愣,这突如其来的话太过卑微,卑微到令人心碎,简直难以想象会是那个诺玛会说出口的话。
我的心像是软成一滩水,把拒绝的话送回了嘴里,只是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是谁?”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十年前,我被抓走时,是你站在我面前......算了,看你的样子,可能已经忘了吧......”
十年前?
搞错了什么吧?那时双子塔还没倒,我还在玩泥巴呢!哪来的蜘蛛侠?我不是第一个蜘蛛侠吗?我失忆了??
“快点快点!”诺玛嘴上催促,又忍不住伸手,再次被我拦下。
我的脑子涨得难受,好几个猜测在打架,一件简单的事忽然间变得扑朔迷离,答案却离我很遥远。
我叹了口气,终于是下定决心,都是超级英雄,没必要隐瞒。
“有点耐心好吗......我先声明,我可不是美国队长那样的帅哥。”我蹲下身,和她面对面,手掐住面罩,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露出下巴。
“少废话,快脱!”看她那架势,我再慢一点,她就会把我全身扒光。
面罩完全剥离,我露出整张脸。
“你......靠过来一点。”她怔愣得仿佛第一次知道圣诞节后的袜子里会放着礼物。
“不够看吗?”我不明所以,下意识把脸靠过去。
我极力克制视线,不要乱看,可还是不经意间扫过她红润的唇瓣,夜灯闪耀,在唇面镀上一层光泽,犹如水灵灵的蜜桃。
她脱掉手套,露出细滑的小手,皓月当空,像是浸过晴日前的暖雨,高挂在夏夜无云的天边,为她打上一层温和的柔光。
她抚摸我的喉结,我下意识吞咽口水,她的手也随之起伏。
“我早该察觉的,明明那么熟悉的声音......可你跟他真不一样,可你就是他......”她低声说。
喉结只不过是个过客,手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游走,最终停在我的脸上,像一片凉薄的丝绸。城市里纷繁的喧闹声似乎远去,万籁寂静,偶有凉风轻吟,忽然这丝绸扬起————
啪!
一声脆响,把我打回现实。
“彼得帕顿!我就知道是你!你下巴露出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嘿!嘿!别激动!”
我连忙后退,心说这女人有病吧,认出来就认出来嘛,干嘛还打我一巴掌,是不是我破坏她心中英雄的完美形象啊!蜘蛛感应也不起作用了,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难以预测的生物,自己也是蠢,早该跑路才对!
“你打我干什么?”
“验证一下。”
“这算什么理由啊!”
“你这个混蛋!”
“我又怎么了?”
她咬着嘴唇起身,抓起我的衣领就拉到面前:“你......你怎么可能是蜘蛛侠!你这个平平无奇的书呆子!”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虽然如此,我心里还是很难受,长得什么样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啊,而且我相信梅姨的话,她说心灵比外表更重要。诺玛确实很漂亮,让我有些自卑,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践踏我的尊严。
她突然神经质似地低哼一声,松开紧抓的手,像换了一个人,手微微颤动,轻抚我的胸、腰、手臂:“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打回我吧,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正想说点什么,她突然又换上严肃的神情,紧盯着我,把我的脸捏成奇形怪状:“你真的是他吗?你真的是蜘蛛侠吗?你没骗我吧......”
“你疯了吧!!”
离别时说的话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在高楼间摆荡的风很凉。那一晚的光怪陆离,都随着我们躺回床上,沉沉睡去,消散在朦胧的幻梦中。诺玛的奇怪表现,让人摸不着头脑,是因为见到偶像太激动,还是见到是我幻想破灭?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以后,我和她明面上还是合作伙伴,只是不同以往,话少了很多,我本来也不善言辞,算是意外之喜;在外人看来,就是学校女神终于认清事实,准备把我这个癞蛤蟆舍弃掉了。
时针转过七圈,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很多事可能一辈子也想不通,也可能在七天里恍然大悟。
“彼得,我们在一起吧。”
我猛抬头,她不知何时站在我的桌前,笔下的字母“S”也因为一用力划出一道锋线,我颤抖着盖上笔盖,还以为是哪听错了。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我......我怕以后没机会了,所以必须现在说,你放心,你拒绝我,我绝不会纠缠你!”
“呃,就算这样......这也太诡异了,我在做梦吗?”
怎么突然从超级英雄变成校园恋爱了?
“我对天发誓,绝没有骗你!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从那时候就......就算你不记得,也得给我一个机会吧!”
“就算是这样......但是......”
“你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我有那么不堪吗,还是你讨厌我?”她的手撑在桌上,半边身子越过我们之间唯一的屏障,两个硕大遮住我的眼,我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一急,拍桌而起,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我......
“逃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