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晨光透过窗纱投射在我脸上，我艰难地撑开黏腻在一块的眼皮，彻夜无眠，满脑子都是诺玛的话。
我想通了，她爱上的是蜘蛛侠，不是毫无成就、灵魂无趣、吸引力负数的彼得帕顿，我根本配不上她。
只是告白的震惊与自发的逃跑对我的冲击力实在太大，连向梅姨的问早都没什么精神。
她担忧地问我这是怎么了？是考试考砸了，还是失恋了？
我摆摆手说完全没问题，心底却塞满了苦涩，人生的第一份恋爱因自卑而失败，而折磨远没有结束，我还得好好想想怎么跟诺玛说才能保持原有的距离。
要是能时间倒转该多好！
我走进学校，一如往常，却浑身不自在，这远比扣错扣子或没系鞋带更让人难受，碰见诺玛的概率为百分之百，可见面之后，不再是习惯的问好、一块走，而是对视着沉默。
怎么这时候没有一个巫师出现，让我变成隐形人呢？
忽然一声传来，瞬间把我拉向大前方，那里围拢着一个包围圈，我的名字从里边不断蹦出。
这太不对劲了！
我什么时候成大明星啦！？
我快步接近那个包围圈，挤过一道道人墙，终于来到她面前。
是奥托妮娅！
她坐着轮椅，向周围的学生和老师询问：“对对，就叫彼得帕顿......”
我心说这要走上去可就人尽皆知了，突然被推到人群的中心，紧张肯定少不了的。不过我也是经历过诺玛“黑洞引力”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抗性，于是就硬着头皮凑上去。
“嘿，你好。”我右手手掌僵硬地抬起，中指和无名指像剪刀一样动了几下，这样俏皮的打招呼应该能拉近关系吧？
她仰起头，注视着我，摆出困惑的表情小声嘀咕：“怎么来了个傻冒......”
而后迅速收起，竭力扯出一点笑容：“你好......你是？你认识彼得帕顿吗？”
“我就是。”
我就不该来的......
“哦哦，抱歉抱歉。看上去又笨又呆，跟他一样，你和他一伙真不奇怪了......你知道我在说谁吧？”
三言两语又把我贬了一遍，我到底哪惹到她了？
“不用对暗号，我都明白，奥托妮娅小姐，我来推你吧。”
“还挺上道嘛，以后我罩着你。”她仰起脸，在我眼里像倒转了一百八十度，我赶紧缩起头，懊悔今早怎么没剪剪鼻毛。
你是芝加哥黑帮吗还罩着我，你是哪方的大姐大啊......
“和那家伙说，我转来这个学校了，他答应我的事可不准反悔。”她贴在椅背，开始环顾校园。
“他的品行绝对值得信赖，事实上，他是一个正义、勇敢、坚强、聪明等等等等的超级英雄，他的品行之高在这可说不完，得拉个清单，讲上个几天几夜，只是平常人根本不认可，没有人愿意了解他，虽然抓的罪犯都不是大人物，但也有几个可以说道说道......”我的思路仿佛融会贯通，越说越流畅，反正不公开，怎么吹自己都不脸红。
“停停停，你怎么和那家伙一样也这么多话啊！你平时也这么啰嗦吗？”
“啊......倒也不是......”
“多余的话就咽回肚子里吧......对了，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不会挂在某棵树上织网吧？”
“他和蜘蛛的差别就跟你和猴子的差别一样，我猜，他在追捕逃犯，维护世界和平。”
“呵呵......”她看上去满不在乎，还很不屑，“他还挺任劳任怨的，当英雄有什么好的，那么多限制。”
“这是一个理想，又不是事业，他是靠着信念坚持到现在的，不然他这能力干什么不好。”
“你怎么知道？你是蜘蛛侠？”
“哈哈，怎么可能......”
“说的也是。”
还以为露馅了，不过也是，怎么可能把一个普通高中生和蜘蛛侠联系在一块呢。
“推你去教学楼吧，我顺道拿点东西。”
经过大门，再转过拐角，就是一层走廊。走廊的右侧是嵌进墙里的储物柜，天花板有鹅黄的柔光垂下，左侧是信息墙，粘贴着各种不同款式、大小、形状的纸张，展示从社团到学院通知等大大小小的事。
在拐角之前，我已经有了预感，心也不禁悬起，直到来到走廊，抬眼望去，那是我的储物柜，诺玛正倚在它上面，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这本是极为普通的事，可昨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已经不普通了。
隔得老远，我见到她翻翻眼，用一只脚把自己推开，在被漆过的金属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鞋跟印。
还未靠近，我就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看到她们两人在话语之前早已交锋的视线，我的掌心渗出细汗，握在手握的力道在不知不觉中加重。
“她是谁？”奥托妮娅仰起头问。
“朋友。”
“女朋友？”
“她是女的、她是我朋友和她是我女朋友没有一点关系。”
我慢腾腾地挪着脚步，每踏出一步都感觉重多一分。
终于是面碰面，我公式化地开口：“嗨，诺玛，真巧啊，这位是奥托妮娅，我的朋友。”
“彼得，很有兴致嘛，当起护工了么？”她居高临下，俯视着奥托妮娅，视线完全集中在她的脸上。
我赶紧绕过轮椅，挡在她们中间：“助人为乐嘛，毕竟，你知道的。还有昨天的事......那个，抱歉......”
“没什么。”
她盯着我的眼睛，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行动。只能从她微颤的睫毛、轻震的瞳孔中，隐约窥见怀疑与失落。
我的视线开始摇摆不定，最后完全移开。
好似应证了什么，她怔愣的眼神最后落在我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弹开泪珠，收起骄傲的高傲剑客，可一瞬之后，她就转身离去，脚步仍是往日一般高扬。
我望着她的背影，恨透了自己的犹豫，这么不明不白的算什么事！我早该说清楚的......可就是说不出口。矛与盾纠缠在一块，我夹在中间，活该受到折磨。
我的手贴在储物柜的柜门，那上面留下了她的香水味，组合锁上还有她臀部的温度，她还在那，可我更喜欢以前的日子，可以敲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可以毫不正经，谈天说地，像朋友一样轻松。
好像又回到了日常，那天的告白被我们刻意地忽视，如果要说多了点什么，大概就是我和她之间出现的一层一触即破、却谁都没动手的薄膜吧。
我信守承诺，以彼得的身份，来到奥托妮娅的实验室。
实验室位于曼哈顿某栋大楼，深入地下，让我惊讶的不只这里设备之齐全，还有这的资助人————神奇四侠。
可以说，是亲人的教导、机缘巧合下的变异和如神奇四侠这样的大前辈的鼓舞才形成今天的蜘蛛侠。
有多少人是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受到他们的激励，成为生活中的英雄的呢？
我就是其中之一。
能得到他们的投资，奥托妮娅的发明还是挺有实力的。
不过既然接受超级英雄的资助，她怎么会以一个反派的身份出场呢？
“奥托妮娅，你和蜘蛛侠第一次见就大打出手了吧，你干嘛非要学个反派出场呢？想测试你这玩意有很多种方法吧？当个章鱼女侠、章鱼小姐、章鱼队长不好吗？”
“我在新闻上看到的，觉得有趣而已。”
“这不是有没有趣的问题......你想想，一方是正义，一方是邪恶，这是对立面，是立场问题，蜘蛛侠说你其实是善良的人，那为什么不站在正义的一面呢？”
“超级英雄就一定正义吗！他们就一定是好人吗！当超级英雄有什么好的！同理，那些反派也不一定是坏人，可能各有各的目的，这是很难讲清的......就像是蜘蛛侠，我为什么找他，就是因为看他太欠揍了，每次都罗里吧嗦一大堆，烦死了！要是让我知道他的真身，我非得拿订书机钉住他的嘴不可！”
太暴力了吧，我下意识捂住我的嘴，欠揍又不是我的问题，我其实话不多的。
不过从她的话中，我察觉到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
“说了你也不会信。”
“信不信的判断标准在我，而说不说的决定权在你，如果说出来能让你的脸色好看一些，那么我建议你说出来。”我放下手中的机械元件，看向她的脸。
相比于外头，她的个人工作室小的可怜，可能是她的发明潜力不高，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如果不想屁股碰屁股，就得面对面交谈。
“仅在这一点，你真讨厌！你唤起我不好的记忆，曾经我想主动告诉另一个人时，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而且那件事我没有证据，只能解释为意外，可那不可能是意外......”
是关于她的腿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面呢后面呢？”
“关你什么事？这对你很重要吗？”她突然换了个样子，这样子我很熟悉，在审讯罪犯的时候就这副模样，时而逼视，时而沉思，我冷汗直流，这剖析的目光简直像闪着寒芒的手术刀。
“额......这倒没有......”
真是该死，打断她话的傻瓜就是我，我怎么这么蠢！
“虽然这与我无关，但是、但是......你想完善你的机械触手，除了坚实的理论基础，还得有稳定的心理状态，才能发现程序中细微的问题，对吧？”
“所以？”
“请随意倾诉吧，从哪开始都行，我猜，那件事和你的腿有关吧？”
她像遭受寒病一样猛打哆嗦，对我大吼：“关你什么事！可恶可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全都对你说了吗！他凭什么告诉你！”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道歉，到离开之前，我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我呆板地看着各项数据、实验日志，心中众多小问号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我身上的，诺玛身上的，还有奥托妮娅身上的，当突如其来的事压倒过来，我才意识到责任的沉重。
脑中杂绪万千，以至于今夜依旧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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