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氏集团突然宣布进军超英行业,投资并筹备超级英雄团体,目的是对抗邪恶势力以及回馈社会。本身作为研发型商业公司所积累的惊人财力是其坚实后盾。
好消息不是吗。
如果每个大资本大企业家都有这样的奉献精神,想必地球一定会更美好。
在竞赛结束后,我如愿以偿,得到冠军,只是和诺玛的合作关系也结束了。她把奖金全都给我,我不接受她还嘲笑我死要面子,我是什么贪财的人吗!这钱就算送我也绝不要,她笑开了花,问我真的吗,说我如果不要就把钱送给纽约的流浪汉,我一听当即夺过来,拜托,谁不知道纽约的流浪汉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白天醉酒晚上吸粉,过得比谁都潇洒,说不定还藏着几个超人类,这钱与其浪费在他们身上还不如给我。
我们没有理由再呆在一块,她似乎忙于她父亲的事业,在学校我们也很少见面。
也许就这么直至毕业,升入大学,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我们不会再见面。
我该感到高兴才是,我再也不需要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遭到包围,忍受难言的尴尬......可是,也再不会有人从我身后扯住我的衣服对我说早上好,不会有哪个女孩再像她一样在某个课间靠在我储物柜上和我说笑。
莫名的失落氤氲在我的内心,那里缺了一块地方,恰好容纳我的感伤。真奇怪,又不是见不着,也不是生死相隔,可我为什么会这么感伤?
是因为既能看美女又有钱拿的日子结束了?
还是想念被敲头的日子?
我怎么会困扰这些事里面?
我以为沉浸在打击罪恶的事里就可以逐渐摆脱这种感伤,却在每次抓完罪犯后,站在纽约的高楼上眺望时习惯走神。
但有一件事确实冲淡了这种感受,那就是奥托妮娅的触手研发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评估造价,实现规模化生产,逐步进入生活。
在这件事上她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极度的热情,会因为我随口提的一点点问题花一整晚检查、升级,为了降低造价她想了几夜,因为睡眠不足引发了老师的不满,在最终完工的那天高兴得瘫倒在轮椅上。
在这一点上,她极为纯粹。
我问她,要不推你去游乐场,去海滩看看海,当作忙绿之后的放松?她说好啊,于是找了个周末,我们乘车去到长岛的海滩,那里会举行冲浪大赛,遍布餐馆和酒吧,是个好去处。
她为了感谢我,承担了所有花销,还答应给我一个特殊奖励,允许我命令她做一件事,什么事都行。
什么都行!?这我可好好琢磨琢磨了,是要她在纽约的繁华大道上学狗叫还是在万圣节扮演炸毛火烈鸟拍个几百张丑照呢?
在太阳攀上半边天时,我们进到游乐园,出来时已经夕阳落山,流云傍晚。人潮在这时流动起来,从海滩转移到餐厅里、酒馆里,漫步在环岛街道上,街灯投下影子将脚步拉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店里的橱窗、店外的招牌,都闪着或橘红或橙黄的辉光,《Welcome to NewYork》的歌声漫过,掀起街头的吊杆长旗,高挂的明月像晕开的一滴墨,浸透在暖融融的华灯之中。
我们随意进到一家酒馆,我和奥托妮娅都是不太会喝的人,可就想尝试一下。点了两杯特调鸡尾酒,这是拿威士忌、白兰地等作为基底再配上当地特产的红葡萄酒调制,这的调酒师可以一边杂耍一边将五花八门的辅料、配料精准地加进酒里,令人叹为观止。在酒馆的暖灯似乎沉淀在酒杯的杯底,整杯酒像是切割齐整的深沉红宝石。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相比于其他蜘蛛侠,我有一个非常奇葩的能力,就是能控制身体的某一机能变回普通人的水平。没什么用对吧?甚至可能招来危险。但今天我突然想醉一下,于是控制身体不去快速分解酒精,就这样沉浸在晕乎乎的感觉里,这是它唯一的作用。
奥托妮娅分几次才喝完,她评价说再也不会喝了,由我打开话头,我们互相指着对方的脸嘲笑对方的酒量,又过了一会,我们离开酒馆,回到沙滩。
出来后倒没什么醉的感觉,就是喉咙有点刺挠、身体里好像有一小团火在烧,距离酒劲上来还有些时间,我把鞋子脱了,踩在沙滩上,面朝大海展开双臂,身后留下一串脚印,风里还夹杂着阳光的味道,黑夜像是制冷机,海风正渐变清凉,我的脸烫得可怕,不只是脸,头上也是身体也是,我全身上下在发红。
我闭上眼,久久地伸了个懒腰。还是需要一时半刻的惬意,人生才活的有期盼啊。
我转回头,奥托妮娅缓缓跟过来,她的轮椅像没电似的一点一点挪动,背后的沙滩晚会灯火通明,她小小的身子贴在轮椅里,脸隐藏在暗色中,唯有那双眼睛,仿佛是澄净的夜色统统都放了进去。
“一起来吗?”我凑近来问,新发现奥托妮娅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做什么?”
“体验一下这个。”我踩踩沙地。
“我又感觉不到......”她撇过头。
“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蹲下身,主动帮她脱掉鞋子,她的小脚踩在我的掌心里,能被整只握住,肤色白得扎眼,有一种长久不见阳光的病态感,可能因为年龄不大、瘫痪的时间也不久,小腿肌肉还没有发生萎缩,又天生丽质,线条很匀称。我摸过她白贝一般的脚趾,看到修剪齐整的指甲,心脏也随之怦怦乱跳,仿佛窥见他人的隐私空间,今晚我胆大得可怕。
我伸手从她的肋下穿过,将其抱起,她矮我许多,看上去像在带孩子。我轻轻地把她往下放,毫无知觉的腿先是脚尖触碰到沙地,最后是整个脚掌,她呆愣愣地凝视自己的脚,微风撩起她的发丝,贴得足够近,空气中都弥散着好闻的香味。
“感觉如何?”
“信你才有鬼咧......什么都没感觉到。”
“值得一试。”
我继续抱着她,帮助她尝试走路,让她的脚接受潮水的冲刷,又一路沿着她呆板的脚印走回去。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能从她认真的表情看出,她在体验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的事,她恬静的样子可比她毒舌的时候美多了。
我推着她的轮椅准备回去,她却说想坐一坐,我问她你还坐不够吗?她指着海滩边的长椅说是坐那。
好嘛好嘛,虽然不理解,但是她高兴,我陪陪也不耽误事。
我把轮椅停在一边,抱起她放在长椅上,她坐右边,我坐左边,面朝大海,她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我也闭上眼,脑袋空空,信马由缰,完全不知在瞎想什么。我的心脏跳得很快,异常难受,我就借着心跳声数时间,客观上大概过了十秒,主观上一片空白,突然有另一个重量压在我的右臂上,我急忙睁开眼,眼前是奥托妮娅,她呼吸匀称地靠着我,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与她贴在一块,尽量不去挪动右手,我按着左胸,又害怕我的心跳声吵醒她,于是花了一番功夫,讲她平放在长椅上。
怎么办?保持现状吗?还是抱回去?
我苦思冥想,仿若老僧入定,脑袋里乱糟糟的,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举动。
我慢慢靠近奥托妮娅,甚至能清晰地数出她的睫毛,我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她的两颊烧起绯红,身体在微微起伏,正是恍惚的状态。我察觉到机会来了,心里默数“321”,就如饿虎扑食一般将她的嘴唇含在嘴里。
我的舌头像是强硬推开什么,直达深处,和另一根舌头纠缠在一起,我青涩而野蛮,没有经验也没有技巧,也不管她被吸得难受不难受。事实上我觉得在亲吻这件事我有天赋极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我的身体各处,我像是飘在梦中。不过还是有所克制,虽然嘴亲得火热,可手没有轻举妄动。我感觉我的嘴热极了,全身却僵得可怕,直到她的双臂无意识地揽上我的脖子,与我环抱在一块,我的感官直达天际,在朦胧中飞进天堂。
之后的事就再也记不清了。
我忽然醒来,因为我对自身的控制自动解除了,体内的酒精被快速分解,朦胧感一扫而空。
夜还是那么黑,身后的灯火依旧闪耀,我看到奥托妮娅坐在轮椅上,看着远方的大海。
“额......你怎么......还、还自己......”苏醒前的记忆涌进我的脑袋里,我窘迫得恨不得埋在沙地里。
“我有这个啊,奥克托维斯,问声好。”
“晚上好,博士。”一个电子音从轮椅上传来,两条小规模的触手竟然从椅背后边的暗门里伸出,对我张牙舞爪。
我虽然早就知道这轮椅不简单,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功能。
“好呀你,竟敢对我做那种事!”她的轮椅带着她转身,话里头虽是兴师问罪,嘴角却在上翘,眉毛弯弯的,眼睛也在笑。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腋下发冷,摸不准她的笑里边是不是蕴含了什么杀机,绝望在心底洋溢,算了算了,就算被上酷刑也值了,至少有过初吻。
“你怕什么?怕我要杀了你似的。还是不想负责?”
“负责?”
“当然要负责啊,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被你那么轻易地夺去,要是说出去,得多丢人啊!”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那你就当我一辈子小弟吧!还有那个蜘蛛侠,也要一起来,做不到你就去死吧!”
这种事,蜘蛛侠可以轻易做到,我却不行,我不想跟在你身后当小弟,我想......
“你怎么啦,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愿意的话我也......”
“不是的!”
我吼了出来,空气也为之一颤,夜晚的风声似乎凝滞不动,云止不前,月神无言,戴上遮面的乌纱,耳边唯有浪花拍沙声。
“我......我只是......只是对你有奇特的感觉,抱歉,我有点激动了......”我支支吾吾,眼睛像一杆打散的桌球,四处乱转。
“你?对我有感觉?哈哈,什么感觉?”
“我说不清楚......就像今天的事,世界上有无数个城市,城市里有那么多酒馆,我们选到今天这家,喝同样的一杯酒,最后一块醉得晕倒,没有什么胡话,却做了件荒唐事!......我是说,是一种巧合,或是一种缘分,我们遇见了,碰撞出火花,于是就有了感觉......抱歉,也许我还没醒酒,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我这副模样,你也喜欢我吗?以后我可能突然变成暴脾气,每天骂你打你,摔碟子砸盘子,就因为我无法忍受我的残缺,就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搞得像你现在不是暴脾气一样......”
“我咬死你!”
我走到奥托妮娅跟前,单膝下跪:“......即便如此,我仍喜欢你,所以我愿为之承受一切。”
“这样啊......”
我们对视着,街市的喧嚣渐近,风又滚滚而动,云散去,皓月祥和地撒下光辉,在我们身上镀了一层银边。
她开口:“你真是大大大笨蛋。”
“为什么?”
“你是想上演失意者惺惺相惜的戏码吗?还是单纯的可怜我?”
除去蜘蛛侠身份的我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科技装备的她也是一个普通人,这是普通人的普通爱情,可正是不普通的命运,我会穿着红蓝战衣游走于生死边缘,她会研究设备直到彻夜不眠,相互拥抱取暖,是我们接受命运的方式。
“我可以发誓,也可以打赌,代价是我的一辈子!”我答得飞快。
“想得真聪明,好处都让你占了......好啊,我答应你。”
“真、真的?”我心跳骤停。
“骗你的。”
“骗我的......你在开玩笑,还是?”
“我前一句的前一句是在开玩笑。”
血液回流,我却浑身发冷,我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可当听到“我答应你”时,还是像坐过山车停在了顶点,谁都知道接下来要下落,可没想到最后是脱轨了,跌得凄惨。
“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我的脸在月色映衬下愈发冰凉。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非嫁不可的好男人吗!还没说你是个猪头呢!我凭什么答应你!”她敲击扶手,骂了我一顿。
我连连点头,低微得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孤犬,我果然不配拥有爱情吗?我只有沉默,不是话说不出嘴,而是疲惫得不愿张口。
“有喜欢你的人吗?”她忽然问。
有吗?或许有吧,我想起诺玛的表白。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无外乎喜欢你的人你不敢接受,你喜欢的人却拒绝你。
而我很不幸都体验到了。
“哼哼,我猜你也没有,你这种人怎么可能被人喜欢。”
她的话犹如万剑穿我心,当普通人要死皮赖脸,当超级英雄更要死皮赖脸,可我经历两个人生阶段还是没长进,心理防线一被攻破,我难受得想死。
她盯着我笑,继续说:“不过,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你就带来见我吧,不管是她喜欢你还是你喜欢她!你是我小弟,我得帮你把把关,你那么笨,我怕你被坏女人骗了,就这样。你答应过什么都愿意做吧,这是第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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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微冷,我盘坐在沙地上,腿边是几罐开过的“长岛冰酿”啤酒,这个时候,奥托妮娅应该回到家了吧?
有一个牵动我心的人离去,还把我的心被挖去一块,那块地方也懒得填补,就这么永久封存。
我又蠢又呆,但我不是低能,在她离去时我看见她苦涩的笑,我明明该说点什么,可我翕动嘴唇,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它们挤上了高速路,那里早已堵死。
我再一次限制身体,任由酒精涌上神经,摆开大字,躺倒在沙地。
明天再醒来,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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