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公园染成一片血色。密涅瓦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连抬起头都无比艰难的雫,眼神冰冷如同评估一件货物。
“……这份意志力确实远超常人。你会成为一位优秀的DEM魔术师的。当然,是在清除了那些不必要的记忆之后。”
说完,她抬起手,手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准备干净利落地将雫击昏。
就在手刀即将挥下的瞬间——
“哎呀,魔术师们是在内讧吗?”
一个戏谑的声音,如同不合时宜的夜风,从空中传来。
“——嘶!”密涅瓦的动作猛地一顿,硬生生止住。她抬起头,锐利的视线如同刀锋般向上扫去。
逆着昏黄的夕阳,一位穿着深紫色女巫服饰的成熟女性,正优雅地侧坐在一柄造型奇特的扫帚上。宽大的尖顶帽檐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只露出勾着戏谑弧度的红唇,一头漂亮的绿色长发在晚风中微微飘动。
那份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悠然,那份凌驾于纷争之上的超然……
“……精灵。”密涅瓦的视线,如同鹰隼般锁定了空中那个美艳的身影。
“女巫(Witch)……”
“……呵呵,被认出来了呢。”
七罪用手肘撑着扫帚柄,宽大的帽檐抬起些许,露出一双泛着促狭光芒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
“真是有趣。你们魔术师不是整天把‘消灭精灵’挂在嘴边吗?怎么现在倒先攻击起自己人来了?”
她用扫帚的末端,遥遥地指向了还跪在地上的雫。
“……把这孩子逼到这一步,总不能是因为私人恩怨吧?让我猜猜……是她不小心拿到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精灵!这是人类的内部事务,轮不到你这个异族来插嘴。”密涅瓦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耐心,她身上的CR-Unit散发出淡淡的魔力光辉。
“……这是最后的警告。再不离开,就把你视为排除对象。”
“排除?哦呀,好可怕呢。”七罪故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随即发出一声轻笑。
“但是啊,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人了。”
她将一直垫在身下的扫帚拿了起来,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一圈,将镶嵌着镜子的扫帚尾部,对准了下方的密涅瓦。
“既然如此……”
扫帚尾部的镜面中,开始发射一道充满了恶作剧气息的紫色光芒。
“……我就让你变得可爱一点吧。”
“愚蠢!”
密涅瓦的反应极快。在光芒射出的瞬间,她立刻在身前展开了随意领域,一道半透明的随意领域挡在了她的面前。
然而,从〈赝造魔女〉射出的那道光无视了随意领域的存在,仿佛穿过一层薄雾,轻而易举地没入了密涅瓦的身体。
“什——!?”
密涅瓦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惊与不解的神情。
紧接着,变化发生了。
她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那身原本贴合着她矫健身姿的CR-Unit,也随着她的身体一同收缩,金属的甲片发出“咔啦咔啦”的细微声响,重新构筑成了一套迷你装甲。
“我、我的身体……!?”
她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冰冷成熟的女声,而是变成了一个稚嫩的童音。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原本那位高傲的DEM魔术师,就变成了一个全副武装,身高却还不到雫腰部的迷你小女孩。
密涅瓦先是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小得可笑的手,随即猛地抬头,用那双缩小后显得比例更大的猩红眼眸,死死瞪着空中的七罪,里面燃烧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怨恨与屈辱。
“你这个家伙——!”
“呵呵呵……”空中的七罪发出了一阵愉快的轻笑,“这个样子,不就可爱多了吗?”
密涅瓦立刻判断出,在这种状态下,无论是出力还是算力,都已经被大幅削弱,根本无法继续战斗。
“……啧!”
小女孩模样的密涅瓦,发出了充满恨意的咋舌声。
“给我记住了,女巫(Witch)!这份屈辱,我必将百倍奉还!”
留下一句与她此刻外形极不相符的凶狠宣言后,密涅瓦启动了背后那对如同玩具翅膀般的迷你推进器。伴随着一阵如同蜂鸣般的尖锐声响,她狼狈地冲上了天空,歪歪扭扭地消失在了天际。
公园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七罪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满意地轻哼了一声,这才缓缓操控扫帚降落下来。
随着密涅瓦的离开和距离拉远,那股一直压制着雫的异常脑波干扰也随之中断。如同潮水退去般,那钻入骨髓的剧痛迅速消散,让她几乎虚脱的意识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哈啊……哈啊……哈啊……”雫扶着地面,一边喘息着,一边想要站起来。
“呜……”
然而,精神上的剧烈消耗与脑波被强行干扰的后遗症远比想象中严重。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袭来,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刚勉强站稳的身体晃了晃。
“扑通!”
最终,雫的身体还是软软地倒回了冰冷的地面上,意识沉入了黑暗。
七罪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昏迷的雫身边,低头看着这位几天前还让她稍微吃了点苦头的AST少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起来。
“真是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七罪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跳出来多管闲事。
尤其是,几天前,就是眼前这个AST少女,不知用什么方法将她〈赝造魔女〉的招式反弹了回来,导致她当了一段时间屈辱的三头身娃娃。
更别说,等下她醒过来,看到自己这个精灵,肯定会立刻拔刀相向。
只是……
只是刚才,看见这位少女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连反抗都做不到的时候,士道的那些话语,却不受控制地在自己耳边回响了起来。
「——你的灵魂,比任何光芒都要美丽!」
「如果那个女孩子真的存在……就算全世界都认为她丑陋,我也要认同她的美丽!」
等到回过神来,身体就已经完成了变身,开口干涉了这件事。
“……呜。那个可恶的小鬼……净说些漂亮话……”七罪烦躁地咂了咂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声音从脑海里赶出去。
“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刚刚那个女人说,人类的魔术师好像是因为脑袋里面有个什么装置,才能使用那身装备的………”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七罪心中成型。这既能解决潜在的威胁,又能满足她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
七罪再次举起了〈赝造魔女〉,将扫帚尾部那面华丽的镜子,对准了昏迷中毫无防备的雫。
“那么,作为救了你一命的报答……”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混合着恶作剧与些许报复意味的小恶魔般笑容。
“……也让你尝尝,当娃娃是什么滋味吧。”
一道奇异的光芒从镜面中射出,笼罩了雫的全身。
光芒闪过,原本躺在地上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约三头身大小的精致洋娃娃。
她穿着龙胆寺校服样式的迷你连衣裙,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阴影,栩栩如生。
而在洋娃娃旁边的地砖上,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掉落了一个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芯片。
七罪走上前,弯腰捡起了那个雫变成的洋娃娃,用手指轻轻拂过娃娃柔软的脸颊。
“哼,这下看你还怎么用那个奇怪的能力反弹我的攻击。”
她将娃娃妥善地收好,随即利落地翻身骑上扫帚。扫帚柄轻点地面,载着她轻盈地升入空中,很快便融入了沉沉的暮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