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晚上回不来吗？”
士道两只手捧着那个对他现在体型来说稍微有点大的智能手机，贴在耳边问道。
“没办法啊……”
听筒那头传来了琴里的叹息声，背景里还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嘈杂声响。
“……那些可恶的机器人造成的破坏不是一般的严重。数据库修复和系统重置都需要时间。不仅仅是我，令音、鞠亚、鞠奈今晚都得通宵加班了。”
“这样啊……”士道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语气中透着几分心疼。
“……别太辛苦自己了。鞠奈和鞠亚是AI倒还好，但你和令音可是一般人类，一定要注意休息，别累垮了。”
“好、好……啰嗦的老妈子。”琴里的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带着些许傲娇的鼻音。
“那么，代我向令音、鞠亚和鞠奈问个好吧。”
“嗯。你自己也是，变成了那个样子就别逞强了。早点休息，别和精灵们玩太晚了……给我收敛一点啊！”
“我知道啦……”
随着“嘟”的一声轻响，通话断开了。
士道放下手机，轻轻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向客厅中央。
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女武神蕾姆妮亚》的片尾曲，绚丽的光效映照在两张脸庞上。
凛绪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琴里的睡衣。
而在她身旁，日咲正侧躺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遥控器。
在士道强烈要求下，她终于不再维持那个令人喷鼻血的浴巾造型，而是使用自身的灵力，编织出了一套淡金色的居家连身裙。
虽然材质是流淌着光辉的灵力丝线，贴合度也高得惊人，但好歹遮住了那些关键的大片肌肤。
看着这一幕，士道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要是让她继续围着那条浴巾晃来晃去，哪怕他的理智撑得住，这具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身体恐怕也会做出什么在女儿面前绝对不能展露的丑态。
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
“那个……凛绪……还有大——日咲，差不多该到睡觉时间了。”士道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打破了那一大一小的温馨时光。
他的计划很完美——既然琴里今晚不在，他可以先把这两位送到隔壁的精灵公寓去休息，然后自己就可以享受久违的独处时光，顺便好好研究一下体内那个松动的封印。
然而，日咲的反应却偏离了他的剧本。
“说的也是呢～”
听到士道的话，日咲关掉了电视，从沙发上优雅地坐起身，顺手揉了揉凛绪那一头紫红色的长发。
“小孩子确实不能熬夜，对发育不好哦。”
她站起身，在这灯光柔和的客厅里伸了个懒腰，美好的曲线在灵力编织的布料下展露无遗。
随后，她转过身，那双彩虹色的眼眸笑吟吟地锁定了士道。
“是时候准备休息了。那么——”
她自然地牵起凛绪的小手，然后向着士道伸出了另一只手，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甜蜜笑容。
“旦那Sam，我们去你的房间吧～”
“咦？”
士道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声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大脑死机般的单音节。
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反驳，衣角就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拉扯感。
“嗯……走吧，爸爸。”
凛绪那副毫无防备的模样，显然已经将“和爸爸一起睡觉”当成了理所当然的既定事项。
“不，那个……等一下！”
士道看着眼前这位外表年龄怎么看都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女儿，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凛、凛绪和我睡在一起……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
这话问得有些艰难，但却是士道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担忧。
按照人类成长的普遍规律，凛绪现在的外表年龄，应该正好处于那个让无数父亲闻风丧胆的反抗期才对。
在这个年纪的女生，通常不是应该会对父亲避之不及，甚至觉得“把我的衣服和爸爸的衣服一起洗很脏”吗？
回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那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黑历史突然攻击了他。
那时的自己，趁着父母不在家，将绷带缠在手臂上，站在老旧的录像机前，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势，对着镜头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着。
“这个世界是被黑暗笼罩的虚伪庭院……大人们都带着欺诈的面具……”
“唔……！”
士道猛地捂住嘴，硬生生将那段羞耻到足以让他当场用脚趾扣出三室一厅的回忆给掐断了。
太可怕了。青春期这种东西，简直是人类进化史上的BUG。
“嗯？”
听到士道那个奇怪的问题，凛绪歪了歪脑袋，紫红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眨巴着大眼睛，眼底是一片困惑，完全不明白士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凛绪为什么会觉得爸爸恶心？”
“唉，啊……没、没什么啦……”
看着女儿那毫无芥蒂的眼神，士道感觉心中那块名为父亲的尊严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这孩子……真是个天使啊。
哪怕到了这个容易叛逆的年纪，也依然对自己这个爸爸抱有如此纯粹的依恋。作为一名父亲，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呵呵呵……”
看着士道那一会儿纠结一会儿感动的丰富表情变化，日咲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轻笑。
她并没有给士道继续纠结或者反悔的机会。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我们就上楼吧。”
日咲像是牵着两个孩子一样，一手牵着凛绪，另一只手则不容分说地握住了士道那变小了的手掌。
掌心传来的温度柔软而炽热。
“来，旦那Sam，凛绪，要熄灯咯～”
伴随着她那轻快得仿佛在哼歌的语调，两大一小三个身影在玄关灯光的拉长下，朝着二楼的卧室走去。
……
很快，三人便在这张对于现在的士道来说显得有些过于宽敞的床上躺了下来。
凛绪占据了正中央的特等席，士道和日咲则分守两翼。
其实，如果是士道房间里原本配备的那张标准单人床，想要容纳下身材高挑的日咲、士道和凛绪，会挤得连翻身都困难。
但是……
士道的视线有些心虚地飘向了床脚坚固的支架。
就在上周，当折纸正式入住精灵公寓，并与他确立了那份迟来的恋人关系后，在一个气氛过于火热的夜晚，这张可怜的床架因为承载了两人过于激烈且毫无保留的爱意交流而不堪重负，伴随着一声悲鸣光荣地散架了。
事后，还是依记动用了魔法将其修复的。而且，贴心的神明大人似乎预见到了未来的需求，不仅对床架进行了足以承受巨龙撞击的加固，还顺手将床铺的面积扩张了不少。
虽然不像十香房间里那张能横躺下六个人还绰绰有余的巨床那么夸张，但容纳现在的一特大两娇小三人，确实是绰绰有余。
“爸爸……妈妈……”
刚一沾枕头，凛绪就像只刚回巢的小奶猫一样，在柔软的床褥间兴奋地翻滚着。
她一会儿面朝左边散发着光辉与香气的日咲，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一会儿又迅速翻过身，面对着右边的士道，那双紫红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甜蜜的纠结，似乎正在烦恼今晚该把梦境托付给哪一边。
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悉悉索索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幸福的味道。
经过了一番可爱的内心挣扎后，凛绪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将被子拉到下巴处，侧过身，将正脸对准了士道这一侧。看着近在咫尺的士道，那双眼睛慢慢弯成了月牙。
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柔地覆上了凛绪的后背。
日咲侧卧在凛绪身后，有着固定韵律地轻轻抚摸女儿的脊背。那动作里仿佛蕴含着魔力，每一次落下，都会带起一阵让人困倦的暖意。
在这份温柔的爱抚下，原本还精神奕奕地盯着士道傻笑的凛绪，眼皮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像是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与父亲的对视，但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睡意。
“呼……呜……”
没过多久，凛绪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梦呓，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嘴角还残留着安心的弧度，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士道静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睡脸。
胸腔里那种满溢的鼓胀感，让他的鼻尖有些微微发酸。并非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眼前这份名为幸福的重量，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他甚至想要伸手去确认这一切并非易碎的泡沫。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珍宝吧。
他在心中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无论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是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他也绝对要守护好这一刻的安宁，守护好凛绪这毫无防备的睡颜。
确认女儿已经熟睡后，士道微微抬起视线。
越过凛绪那起伏的肩膀，他的目光撞进了一双流淌着彩虹光辉的眼眸之中。
日咲正单手撑着头，那头绚烂的金发铺散在枕头上，宛如一幅流动的油画。她就那样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眼神中涌动的情感浓烈得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
那是融合了十香的依恋、依记的包容、折纸的执着……那是汇聚了所有爱意而成的视线。
在这视线的沐浴下，士道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胸口那股热流翻涌着，千言万语在这一瞬间冲上了舌尖。
他想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爱她们。
他想说，谢谢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想说，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永远属于你们。
那些肉麻的情话，那些平日里羞于启齿的告白，此刻都在嘴边徘徊，想要倾诉个痛快。
士道微微张开了嘴，嘴唇颤动了一下。
但在看到日咲那双仿佛包容了一切、理解了一切的温柔眼眸时，所有的语言似乎都变得多余了。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并不需要那些华丽的辞藻来点缀。
于是，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句最简单的话语。
“……晚安。”
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中间熟睡的天使。
日咲看着士道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她似乎听懂了这句简单问候背后所隐藏的所有未尽之言，听到了他那一刻想要倾诉的全部爱意。
她微微探过身，隔着凛绪，将那带着体温的气息送到了士道面前。
“晚安，旦那Sa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