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秋日清晨的凉意顺着被窝的缝隙悄悄钻入,却被被褥下积蓄的暖意顽强地挡在外面。
那种如同浸泡在温水中的舒适感,像是一双大手,拽着士道的意识不让他上浮。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就这样一直睡到地老天荒。
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渴望赖床的信号,但内心深处那股名为“为大家准备早餐”的使命感,像闹钟一样在他脑海中顽强地响了起来。
士道努力地撑开像是被胶水粘住的眼皮,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
随着意识的逐渐回笼,他无意识地伸手摸向身旁。
空的。
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两位少女——那位金色的女神和那位自称女儿的孩子,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微微下陷的枕头,以及空气中残留着的混合了日咲身上那股阳光般的暖香与凛绪的淡淡馨香,证明着昨晚那并非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看来,那一对母女已经早早起床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士道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幼小的身体在宽大的睡衣里显得空荡荡的,大脑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得异常缓慢。
梦境的碎片在脑海中闪烁,却又如同受惊的鱼群般四散游走,让人抓不住尾巴。
巨大的光之树……金色的剑……还有……
“……梦见了……凛祢!”
这个名字划过脑海的瞬间,士道那双惺忪的睡眼猛地睁大,瞳孔剧烈收缩,睡意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昨晚,在那片深层的意识空间里,他见到了那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却被世界遗忘的青梅竹马。
他不仅找回了那段被封印的记忆,更从她口中得知了关于凛绪存在的真相。
那个孩子……是为了追寻重启虚假的乐园,为了追寻那把钥匙才来到这里的。
“钥匙!”
士道像是被弹簧弹射出去一样,猛地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他迈着那双变短了的小腿,冲向了挂在椅背上的衣服——他昨天穿的裤子。
小小的手掌探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轮廓。
拿到了
士道将它掏了出来,摊开在手心。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躺在他掌心的那把钥匙。
那是一把普通的五河家备用钥匙。但在钥匙扣上,那朵蓝色的勿忘我,此刻仿佛正在阳光下散发着幽静的光芒。
“就是这个吗……?”
这就是凛绪在寻找的“最重要的东西”。
这也是昨晚,能够让他跨越遗忘的深渊,在梦中与凛祢重逢的媒介。
〈凶祸乐园〉的……核心。
……
“早上好,旦那Sam~”
当士道踩着楼梯走下起居室时,首先迎接他的是一股诱人的煎蛋香气,以及日咲那充满活力的问候声。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开放式厨房,那位拥有着黄金般长发的完美女性正系着一条对于她高挑身材来说略显迷你的荷叶边围裙,哼着轻快的曲调在流理台前忙碌着。
“早上好,爸爸。”
餐桌旁,凛绪已经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像个等待投喂的小猫一样,一手握着刀,一手握着叉,竖在桌面上。
“早上好,日咲、凛绪。”士道一边回应着,一边快速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
抵达餐桌旁后,他拉开凛绪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时间正好,快来吃饭吧。”
伴随着平底锅轻微的碰撞声,日咲端着两个盛满早餐的盘子走了过来。
培根煎得恰到好处,边缘微微焦脆,单面煎蛋的蛋黄如同小太阳般颤巍巍的,旁边还点缀着翠绿的西兰花和鲜红的小番茄。
“嗯!”凛绪发出一声欢呼,立刻专注于面前的美食。
士道并没有马上动刀叉。他双手交叠在大腿上,视线静静地落在正努力切着培根的凛绪身上。
看着女儿那毫无阴霾的侧脸,昨晚在深层意识空间里,凛祢的叮嘱再次回响在耳畔。
「必须尽快完成封印。」
士道很清楚,凛绪现在的状况有多么危急。
那是和他当初一模一样的问题——源自神明的力量与精灵的灵力在体内聚变。
这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本该相互反应,爆发毁灭性的灾难。
如今它们之所以能在凛绪体内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大概是因为那位自称「裁决者」的精灵少女——万由里,在将自己的部分灵力注入了凛绪体内。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就像是用来止痛的麻醉剂,药效总有过去的一刻。一旦那股外来的调和力量耗尽,凛绪小小的身体将会瞬间变成战场,被两股失控的力量撕碎。
为了不让那个最糟糕的未来发生,必须要尽快封印凛绪,切断她与现实世界的灵力供给,让她回归到能够包容一切的母体。
虽然心中有着万般不舍,虽然想要更久地看着她在阳光下奔跑的样子……
士道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慢慢攥紧,仿佛在捏自己的心脏。随后,他又缓缓松开。
暂时的离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重聚。
为了那个真正一家团圆的未来,现在的他,必须做出决断。
“那个……日咲、凛绪……”
士道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声的宁静。
“怎么了?旦那Sam。”
正在给士道的可可里加糖的日咲停下了动作。
“爸爸?”
正把一块培根塞进嘴里的凛绪也抬起头。
两人极有默契地歪了歪脑袋,一大一小两双美丽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士道,等待着他的下文。
看着这一幕,士道感觉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
“吃完早餐后,我们一起出门走走吧……”
既然分别在即,那么至少在封印她之前,要用幸福的回忆,填满这最后的时光。
虽然日咲从血缘上来说并不是凛绪的生母,但作为融合了大家爱意的存在,她对凛绪那份毫无保留的宠溺与呵护,绝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亲生母亲。
听到要一起出门,日咲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那张绝美的脸庞上绽放出如同向日葵般灿烂迷人的笑容。
“真是个好主意呢~”
她放下糖罐,双手合十,显然对这个提议满意至极。
“……是和爸爸……去约会吗?”
凛绪咽下嘴里的食物,紫红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惊奇与期待的光芒。
“嗯,没错。”
士道伸出手,隔着餐桌,温柔地揉了揉凛绪柔软的头发。
“……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出门约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