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去死！去死！给我——去死啊啊啊！！！”
七罪那双纤细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暴风骤雨般轰击在面前的感应板上。
屏幕上，那个代表着网络另一端对手的重装角色，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狂风暴雨般的连击打得浮空、僵直。
“接招吧——！”
随着七罪最后一声发泄般的怒吼，一记毫无花哨却快如闪电的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感应板的中心。
屏幕画面瞬间定格，绚烂的特效炸裂开来。
“K——O！！！”
激昂的电子音效伴随着巨大的“YOU WIN”字样占据了整个屏幕，紧接着跳出了一行提示。
【Rank Match：10 WINS】
“哈……哈……哈……”
七罪垂下双手，胸口剧烈起伏着。汗水顺着她那经过精心打理的刘海滴落，划过脸颊，最后汇聚在下巴尖上。
好爽。
那股一直堵在胸口、像淤泥一样粘稠的沉重感，随着刚才那最后一拳的挥出，仿佛被宣泄出去了一大半。
不管是被士道看见了真面目的羞耻。
还是在废弃工厂里差点被那个怪女人杀死的恐惧。
甚至是那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能依靠虚假外表才能活下去的自我厌恶。
在这一刻，统统随着屏幕上那个倒下的对手一起，被她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喂……真的假的啊……”
“骗人的吧？对面可是‘Punk’啊！去年的职业联赛四强选手！”
“居然被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给完封了？还是用体感操作？”
“这孩子到底是哪家俱乐部的秘密武器啊？手速快得都要看不清了！”
不知不觉间，这台联网体感格斗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无论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还是逃避工作的上班族，此刻都用一种混杂着震惊与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个身高还不到机器操作台一半的小女孩。
要是换作平时，被这么多视线包围，七罪早就吓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但是现在……
这种因为仰望强者而汇聚过来的视线，并没有让她感觉到那种被审视的恶心感。
“果然……”
站在一旁抱臂围观的夜刀神天香，看到这一幕，浮现出了一抹满意到笑容。
她伸出手，递过一瓶运动饮料，塞进了七罪的手中。
“干得不错嘛，赝造魔女的宿主。”
天香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微微眯起，赞叹的说道。
“……虽然动作非常的难看，像是在撒泼打滚。但那股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的气势，倒是有几分样子了。”
“……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成这样了。”
七罪接过饮料，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仰头灌了一大口。
天香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还在喘息，但眼神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躲闪，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虽然天香嘴上说着要锤炼七罪，但天香并没有把七罪带去什么荒郊野外进行魔鬼训练。
她很清楚。
这个小家伙身体里并不缺乏力量，她缺少的是自信。
在那间堆满了华丽服饰与化妆品的房间里，看着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却还在不停自我否定的家伙，她就敏锐地嗅到了那股恶臭。
那是对自身存在的否定，是对他人光鲜亮丽的嫉妒，以及害怕被抛弃的极度不安。
对于这种软弱的家伙，廉价的安慰不仅没用，反而是一种侮辱。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唯有一样东西能填补内心的空洞——那就是胜利。
用纯粹的暴力，去碾压对手。
不管对方是什么职业选手还是成名已久的强者，只要将其踩在脚下，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看着周围人投来敬畏的目光。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自卑到骨子里的小家伙明白，她并不是什么阴沟里的老鼠，而是拥有着能够撕裂敌人的利爪的猛兽。
“休息够了吗？”
天香甩了一下那头如夜色般的长发，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好战的火焰，看向了七罪。
“……还没完呢。这才只是开始……在这个狭窄的格斗场里，只有最后站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天香低下头，看着七罪那双逐渐亮起来的绿色眼睛，露出了一个狂傲却又不失温柔的笑容。
“……赢下去，去一直赢下去。”
七罪捏紧了手中的饮料瓶。
她看着天香那不可一世的侧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还在为她欢呼的人群。
“……哦。”
她发出了一个简短的回应。
随后，她将空瓶子丢进垃圾桶，迈开脚步，回到了游戏机器前。
虽然这个叫天香的女人性格恶劣、说话难听、还是个暴力狂。
但是……
七罪看着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坏。
◇
天宫塔的展望台，距离地面数百米的高空。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光影交错。
整座天宫市如同精巧的模型，在大地上铺陈开来。上午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给那些错落有致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边。
环绕城市的翠绿植被与远处粼粼波光的河流，清晰地勾勒出这座建立在巨大陨石坑之上的城市轮廓。
“天宫市的风景很不错吧。”
士道站在玻璃窗前。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女。
“……确实呢。”
万由里向前走了一小步，脸庞几乎要贴上冰凉的玻璃表面。
那双樱粉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下方缩小的街道与车流。
对于她来说，这种高度毫无意义。作为精灵，只要动个念头，她就能像风一样立于云端之上。
但在今天之前，这片景色从未真正映入她的眼中。
万由里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指尖在那层将她与高空隔绝的玻璃上轻轻滑动。
“……明明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飞到比这更高的地方。”
她看着下方那些如蚂蚁般移动的车辆。
“……但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这座城市本身……是这个样子的。”
在过去，这座城市对她而言，只是单调的背景板。
而现在，当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少女，被身边这个人牵着手站在这里时，那些枯燥的线条仿佛突然拥有了色彩。
万由里转过头，看着士道。
她的眉眼弯了下来，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我现在好像稍微有点理解了。”
“理解什么？”士道问道。
“……理解为什么我的那位同伴……会有那样的一个爱好了。”
万由里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橘色长发的身影。她总是热衷于冲向天空，感受飓风的拥抱。
“……如果是为了这片景色的话，一直飞翔在天空中……确实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情。”
士道看着万由里那恬静的侧脸。
阳光洒在她的睫毛上，在那双樱色的瞳孔里投下细碎的阴影。
“既然喜欢的话……”
士道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城市，对着万由里伸出了自己的手。
“……以后我会陪你看无数次。”
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万由里感觉胸口传来了一阵悸动。
果然……哪怕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哪怕只是看着他注视自己的样子，身体的深处就会产生鸣动。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毕竟，她是诞生自母亲灵力的存在，是母亲愿望的延伸。作为那份宏大爱意的一部分，她自出身起就已经爱上了这个人。
这份名为“爱”的感情，正在催生出名为“贪婪”的渴望。
想要和他度过更多的时间。
想要去品尝他亲手做的料理。
想要看到他更多、更多不同的样子——不仅仅是现在的笑脸，还有困扰的表情、害羞的表情。
虽然……这一点点的私心，稍微有点对不起那位精灵。
请原谅她吧。
至少在这一刻，她希望这名为约会的时间，能再延长那么一点点。
“嗯！”
万由里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
她伸出手，像是要确认这份温度一般，握住了士道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