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这么盯着,我超难下嘴的啊。”士道终于还是没忍住,放下了筷子,开口抱怨道。
在他吃饭的这段时间里,涟姬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她把胳膊放在大腿上,双手托着腮,仰视着士道的脸。
那双晚霞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脸上是一副心情很好的表情。
“没什么,您无须在意。”她轻快地回答。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啊!”士道反驳道。
“……再说,光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吃。你没带自己的午餐过来吗?”
“我也有便当哟!”听到这个问题,涟姬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这么说着,将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砰。
伴随着一声轻响,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士道的动作停住了,视线凝固在那件物品上。
“……树枝?”
那是一根干巴巴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枝。
先不论这个东西到底能不能吃,这玩意儿是怎么藏在她那并不算宽敞的袖子里面的?
士道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说,是她利用〈封解主〉的能力——
在家里放着这根树枝,然后用天使之力开一个门,再装模作样地从袖子里拿出来吗?
“这个啊……”涟姬打断了士道的沉思,她兴高采烈地举起手中的树枝。
“是我来学校的路上,捡到的面包树的树枝哦~”
“面包树的树枝?你要吃这个?”一滴冷汗从士道的额角滑落。
这个名叫涟姬的少女,她的常识看来不是一般的糟糕。士道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怜悯,准备和她分享自己的便当。
“才不是吃树枝嘞,是吃它的果实啦。”涟姬像是看穿了士道的想法,鼓起了脸颊反驳道。
“果实……?”
士道愣了一下。他确实好像有听说过,面包树的果实的口感与面包相似,因此被命名为面包树。但是,她手上那根光秃秃的树枝,怎么看也不像能结果的样子啊?
“请看好了咯!”涟姬像是要表演什么的魔术一般,用双手握住了那根树枝。
树枝的尖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金色的光点开始逐渐成长、膨胀。一股奇妙的混合香气也随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是麦穗的清香、蜂蜜的甜香、牛奶的醇香,甚至还有烤牛肉的咸香。
很快,那个金色的物体成长完全。它变成了一个通体呈现出金黄色泽,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圆形面包。面包的形状胖乎乎的,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散发着蓬松柔软的质感。
涟姬将它从树枝上轻轻摘了下来,动作像是采摘熟透的果实。
“我说,涟姬——”
“啊——呜……唔?”
士道才刚开口,涟姬已经毫不犹豫地将那金色的面包送入口中,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口。她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然后才疑惑地看向士道。
“为什么……树枝上会长出面包来?”
哪怕只是用眼睛看和用鼻子闻,士道也能判断出,那绝对是一个牛肉面包,而且品质是他从未见过的绝品。
“不对吗?”涟姬咽下口中的食物,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不就是面包树的树枝吗?”
她又咬了一大口面包,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
“……因为是面包树,所以会长出面包来,有哪里奇怪吗?”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情报啊……”
士道感觉有些头晕。他完全搞不明白了,她究竟是运用了何种原理,才让一根普通的树枝上长出了热气腾腾的面包。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认为抹茶是一种茶叶品种的外国人,走进了茶道名店,对着店员说“请给我一包抹茶”。
而那个店员,非但没有去解释抹茶是由碾茶磨制而成,反而真的从柜台下,取出了一包印着“抹茶叶”几个大字的商品,递了过去。
这种前提和结果都无比荒谬,却又在眼前真实发生的错位感,让士道的大脑陷入了混乱。
“顺带一提,这个树枝可以生成不限量的面包哦~”涟姬愉快地补充道,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金色面包。
“那真的能吃吗?”士道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嚼嚼……士道,您想要尝尝吗?”涟姬将自己咬过几口的面包,大方地递向士道。
“不不不,不必了!”士道连忙向后仰,用力地挥手拒绝。从树枝上长出来的面包,即使闻上去再香,品尝它也需要十足的勇气。
他把正在享用神秘面包的涟姬丢在一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便当上。
然而,当他夹起一块煎蛋卷时,动作又停住了。
今天的煎蛋卷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早上明明有将它好好地卷起来,成品是鲜艳漂亮的黄色。但这块煎蛋卷,却像是把炒鸡蛋硬生生固定成形一样,到处都是焦掉的茶色。
难道是二次加热的时候弄坏了吗?
士道带着疑惑将它放入口中。还好,味道并没有问题。他松了口气,继续吃了起来。
“士道,如何?”涟姬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
“好吃吗?”她探过头来,双眼亮晶晶地,充满了期待。
“那是自然。”毕竟是自己做的。
“啊哈,是吗!”涟姬的笑容又更深了一层,那份喜悦发自内心,甚至比她自己吃到美味时还要强烈。
先不论吃着奇怪树枝面包的她,明明是士道在吃东西,她却表现出这样的反应,真是不可思议。
就这样感受着涟姬的视线,士道总算是把便当扫空了。他迅速盖好盖子,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那,我要回去了。你也赶快给我回家啊。”
“您刚才也是这样,为何如此慌张?”涟姬仰头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刚吃完饭,我觉得动作再慢一点才有益于肠胃呐。现在还是休息的时间吧?”
“我没这个时间了。”士道的声音有些紧绷。
“……昨天晚上根本没睡好,一会儿还有体育测试。”
他必须抓紧午休剩下的一点时间休息。
“体育测试?”
“没错。”
“你讨厌那个吗?”
“呜……没有高中生会喜欢那个吧。”士道发出一声呻吟。
“不想进行体育测试吗……嗯嗯……”涟姬将一根手指抵在下唇,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啊?”她说的声音太小,士道没有听清。
“不,没什么。”涟姬立刻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对他摆了摆手。
“……你没时间了吧,那就赶紧去吧。”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士道有些疑惑。他还以为,她会不顾自己是否会给人添麻烦,继续黏着他不放。为了应对而提起的精神,此刻却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有种说不出的脱力感。
“啊,哦……那我走了。”他拿起空了的便当盒站起身。
“……便当谢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嗯……”涟姬挥着手,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等·下·见·哦。”
她刻意一字一顿的道别方式,让士道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虽然总觉得她的笑容里藏着什么阴谋,但午休时间所剩无几,他只能将这份疑虑压下,转身跑向校舍。
在教学楼楼梯口的门前,他扭过了头去。
刚才还坐着少女的长凳上,已经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的士道还不知道,向万能的神灯许下一个模糊的愿望,会招致何种灾难。
尤其是在神灯里的精灵,性格相当恶劣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