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初并非如今这副人类女性的模样,而是一道没有具体形态、没有固定轮廓的光,漂浮于永恒的混沌之中。
她诞生于何时?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在那些混沌未开的纪元里,并没有任何记录或感知时间流逝的标尺。
但她确切地知道一点——她的存在,早于她所在的那个宇宙中任何依靠物质聚合而成的生命。
她见证了混沌中秩序的雏形如何凝聚,古老法则在虚无中悄然编织,以及那些短暂如尘埃的物质生命,在偶然形成的、于无限混沌中延伸出去的稳定大陆区域内生根发芽,又悄然归于虚无。
拥有如今这副金发红眼、如同精雕琢磨般的人类少女模样,已经是极其遥远的,“后来”的事情了——在一种名为“人类”的两足直立行走生物出现,并于那片无垠大陆的某个角落繁衍之后。
那是在某个难以追溯具体年份的一天。于混沌与秩序的夹缝中漂泊的她,偶然将意识投向了那无限延伸的大地上,一片相对稳定、生机萌发的区域。
在那里,她看见了一小群“人类”正面临灭顶之灾——他们简陋的部落,遭受到了一大群从混沌边缘渗透而来的,扭曲狂暴的魔物的围攻。
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漫长存在中极其罕见的一丝好奇,又或许仅仅是因为那些魔物嘶吼的声音打扰了她的“宁静”。
她第一次,将自己那无形无质的力量,实质性地投射到了物质层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影效果,也没有宏大的宣告。只是一个“念头”的延伸,那群对于人类部落而言如同天灾般的魔物群体,便瞬间、彻底地失去了存在的形态,连最微小的粒子都未曾留下,化作了构成这个宇宙基底的最纯粹的虚无与灰烬。
做完这一切,她便收回了意识,并未过多留意。
但对那个幸存下来的人类部落而言,这却是神迹。他们匍匐在地,朝着力量来源的方向献上了最原始、最真挚的崇拜。
她对此并未在意。在她眼中,这些渺小的生命终究只是一时侥幸。他们很快就会因为其他的理由而覆灭——也许是更多的魔物,也许是同类之间的战争,也许是这片大陆上变幻莫测的自然灾害。
这样的戏码,在这个世界的不同角落上演过无数次。所以,她并未对他们投入任何额外的关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部落不仅没有覆灭,反而以此为起点,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
他们变得更加团结、聪慧和勇敢。他们不仅学会了更有效地对抗魔物,甚至在之后与其他人类部落的残酷战争中,也屡屡取得胜利,不断扩张着自己的领地。
而在这个过程中,对她的信仰也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蔓延。
幸存者们将那次“神迹”口耳相传,他们的子孙后代坚信着,是那位冥冥中拯救了先祖的存在,一直在庇护着他们走向胜利。
他们开始为她建立简陋的神殿,用当时最坚硬的石头塑立模糊的碑像。
他们根据自己的想象和对“美好”、“强大”的理解,逐渐将她的形象具体化——一位拥有金色长发、象征着力量与不朽,红色眼眸、象征着决断与威严的女性。他们称颂她为“带来胜利的女神”。
当第一座像样的神殿落成,第一尊轮廓清晰的神像被竖立起来时,这些凡人持之以恒的行为,终于再次引起了“她”真正的注意。
有时候,当她感到些许“无聊”时,会将一丝意识依附在那些遍布各地的神像之上,如同透过无数窗口,静静地观察着这个部落的繁衍壮大,倾听着那些或虔诚、或贪婪、或绝望的祈祷。
她看着他们从茹毛饮血走向刀耕火种,再到建立城邦,形成国家,文字、艺术、律法……一切都在这片无垠大陆的一角,缓慢而坚定地发展着。
但好景不长。如同所有文明发展的必然规律,当他们的国度日益强盛,探索的脚步跨越了高山与大河之后,终于触及了更广阔的世界——以及一个来自于遥远大陆彼端的更为庞大的强大帝国。
于是入侵开始了。
相比于那个疆域辽阔、军力强盛、拥有更先进技术与力量体系的庞大帝国,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显得如此弱小。
他们的军队节节败退,城市一座座陷落,人民在铁蹄下呻吟。他们引以为傲的信仰和胜利女神,似乎在更强的敌人面前失去了光彩。灭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了这片区域。
神殿里,祈祷的声音从未如此绝望和迫切。
也许是漫长时光里倾听了太多人类的祈祷,那些渺小生命短暂一生中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如同无数细微的丝线,不知不觉间也缠绕上了她那古老而不变的存在。
她开始能够“理解”,甚至“感受”到他们的绝望与不甘。一种她从未有过的、类似于“多愁善感”的情绪,悄然萌发。
于是,在那个帝国大军即将踏平他们最后的城市,带来最终毁灭的前夜,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不再仅仅是倾听和观察。她将自己的存在,按照那些信徒无数年来所描绘、所期望的样子,编织、凝聚、降临。
无形的光第一次拥有了确切的形态。金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熔金,在虚空中飘散;猩红的眼眸睁开,映照出混沌的生灭;洁白无瑕的连衣裙凭空显现,包裹住那完美得不似真人的躯体。她成为了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胜利女神”。
她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然后,她抬起了手,对着那片遥远的大陆,对着那个帝国所在的、广袤无垠的疆域,轻轻一挥。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只有结果。
第二天,当幸存的人们战战兢兢地走出避难所时,发现入侵的大军消失了。
不仅是军队,根据后来断断续续传来的、几乎难以置信的消息,就在那一夜,那个庞大帝国所在的浩瀚疆土,连同其下的大地根基,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伟力从存在层面彻底抹消、粉碎,化作了最为原始的混沌与虚无,吞噬了其上的一切生灵与文明,仿佛那片区域从未在这无限延伸的大陆上存在过。
从此,她真正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唯一且至高的信仰。他们歌颂她为带来永恒胜利与守护的“胜利女神”。
而在那些被抹消的文明残存的传说,以及后来偶然得知此事的其他区域文明的恐惧里,她则有了另一个名字——带来最终毁灭与绝望的,“终焉魔神”。
自那以后,对她的信仰,真正成为了那个世界绝对的主流,贯穿了之后漫长的岁月。